学院理事会驳回了赛拉斯的提议,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洛克菲勒学院镇的各个角落。芬恩·利弗为此兴奋了好几天,走起路来都感觉脚下装了弹簧,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币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的美好未来。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着要把隔壁那间空置的铺面也盘下来,扩大经营,打造一个集药品、符文、东方神秘学于一体的综合性体验中心。
凌瑶对此不置可否,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研究她的魔核和矿石,偶尔应付一下芬恩那些天花乱坠的商业计划。赛拉斯的警告似乎成了耳边风,吹过就散。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赛拉斯·审判官在议事大厅受挫的消息,对于某些人来说,并非警示,而是吹响了另一场战争的号角。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芬恩像往常一样,哼着跑调的小曲推开店门,准备迎接新一天的财源广进。然而,预想中排队等候的顾客并没有出现,巷子里反而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几个路人经过时,投来一种古怪的眼神,那眼神里混杂着好奇、畏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奇怪,今天怎么没人?”芬恩挠了挠头,心里有些嘀咕,但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大家起晚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冷清变得愈发明显。往常早就该上门取货的佣兵工会管事迟迟不见踪影,那几个几乎天天来报道、试图多买一瓶“莹肌露”的贵族家仆也失了踪。就连之前几个偷偷来咨询“强化药剂”的骑士学员,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小店门口,第一次出现了门可罗雀的尴尬景象。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芬恩趴在柜台边,眼巴巴地望着空荡荡的巷口,心里开始发慌。就算是淡季也不该淡成这样啊!这简直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凌瑶也察觉到了生意的异常下滑,她放下手里一块刚解析完结构的矿石,微微蹙了下眉。能量来源的减少,直接影响了她的恢复进度,这让她有点不高兴。
“出去看看。”她言简意赅地对芬恩吩咐道。
芬恩正愁找不到原因,得了指令,立刻像只兔子一样窜出了店门,一溜烟跑向了镇上最热闹的酒馆和集市,准备去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芬恩就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惊慌。
“凌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他冲进店里,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外面……外面都在传我们的谣言!传得可难听了!”
凌瑶抬眸,示意他慢慢说。
芬恩喘了好几口大气,才义愤填膺地说道:“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开始造的谣!说您……说您是什么‘东方魔女’!用的根本不是什么草药和魔法,而是用……用人的灵魂碎片来炼制魔药!”
他越说越气,脸都涨红了:“他们说‘莹肌露’能让人变年轻,是因为吸取了别人的生命活力!说‘凌氏一号’效果强劲,是因为里面掺杂了狂化野兽的嗜血魂魄!还说……还说那个强化药剂,会透支使用者的生命潜力,所以卡尔才会昏睡三天!”
“更离谱的是!”芬恩捶胸顿足,“他们说您之所以不说话,是在默默吟唱抽取灵魂的邪恶咒语!说芬恩我……我看起来这么精神,是因为已经被您完全控制,成了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
“现在镇上的人都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还说用了我们的药,灵魂就会被标记,死后都无法回归神国怀抱!那些贵族太太小姐吓得都不敢来了!佣兵工会也暂停了采购,说要重新评估风险!就连之前买过药的人,都吓得想把药退回来!”
芬恩一口气说完,差点背过气去,只觉得满腔委屈和怒火无处发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简直荒谬透顶!
凌瑶听完,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眼神微微冷了几分。抽魂炼药?这种低效又伤天和的手段,只有最不入流的邪修才会偶尔用用,而且后患无穷,她堂堂修仙界卷王,怎么可能用这种自毁前程的笨办法?这造谣的人,水平也太低了点。
“蠢。”她给出了言简意赅的评价,不知道是在说造谣者,还是在信谣者。
“是啊!太蠢了!可偏偏就有人信啊!”芬恩急得团团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再这样下去,咱们店非得被这些谣言给搞垮不可!肯定是赛拉斯那个黑面神搞的鬼!正面刚不过,就开始玩阴的!”
凌瑶沉吟片刻。赛拉斯的嫌疑确实最大,但这手段……未免有些过于低劣和急切,不像那个阴沉家伙的风格。倒更像是……某种试探?或者,是想用这种混乱的舆论,为她下一步的行动制造借口?
然而,还没等凌瑶想出应对之策,谣言的恶果已经开始显现。
下午的时候,小店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色惶恐的中年妇人。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水晶瓶,正是之前售出的“凌氏一号”。
“利……利弗先生……”妇人声音颤抖,眼神躲闪,不敢看旁边的凌瑶,“这药……这药我们不敢用了……您行行好,能不能……能不能退掉?钱……钱我们可以少退点……”
芬恩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妇人的丈夫是镇上有名的樵夫,常年在危险的山林里工作,之前就是“凌氏一号”的忠实顾客,没少夸这药效果好,救了他好几次。
“布朗大嫂,您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芬恩急忙解释,“这药就是用草药炼的,绝对安全!您看布朗大哥用了这么久,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可是……可是他们说……这药里面有什么魂……魂……”妇人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显然害怕到了极点,“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实在不敢冒这个险……求求您了,退了吧……”
最终,芬恩看着妇人那惊恐又带着恳求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只好咬牙给她退了钱。妇人拿着钱,如蒙大赦般飞快地跑了,仿佛生怕多待一秒就会被摄取灵魂。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整个下午,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要求退货的平民顾客,都是被那些越传越邪乎的谣言吓破了胆。
芬恩处理得焦头烂额,心情也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无奈和沮丧。他理解这些人的恐惧,但对于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控,他又感到无比的憋屈。
更让他心烦的是,店外开始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不像顾客,也不像看热闹的,只是远远地站着,对着小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时不时投来厌恶和警惕的目光。那种氛围,让人极其不舒服。
甚至有一次,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朝着店门扔了一块小石头,然后尖叫着跑开了,仿佛店里住着什么吃人的恶魔。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芬恩气得差点冲出去找人理论,却被凌瑶一个眼神制止了。
跟被谣言煽动起来的无知民众发生冲突,是最不理智的行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凌瑶走到店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外面那些窥探和指点的视线。她的眼神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让几个正说得唾沫横飞的长舌妇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店里。
然而,这种冷处理并没有让谣言平息,反而因为她的“沉默”,被一些人解读为“默认”和“心虚”,传播得更加猖獗。
“看!她都不敢反驳!”
“肯定是心里有鬼!”
“离那家店远点!小心被魔女盯上!”
类似的窃窃私语,开始在学院镇的各个角落蔓延。
生意一落千丈。原本门庭若市的小店,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只有一些胆大的老主顾还会偷偷摸摸地过来,买了东西就赶紧走,仿佛在进行什么非法交易。
芬恩看着日益减少的收入,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他尝试过去解释,去辟谣,但声音很快就被更大的谣言浪潮所淹没。在恐惧和从众心理面前,事实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凌小姐……我们怎么办啊?”芬恩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感觉人生充满了灰暗,“再这样下去,咱们真要喝西北风了。”
凌瑶擦拭着一块新到的月光石,眼神幽深。她确实低估了谣言在这个世界所能造成的破坏力。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有时候比真刀真枪更难对付。
赛拉斯这一手,虽然下作,但确实有效。成功地在她和那些潜在的支持者之间,制造出了一道恐惧的鸿沟。
“等。”凌瑶再次说出了这个字。
“还等?”芬恩都快哭了,“再等下去,咱们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谣言,止于智者。”凌瑶淡淡道,“更止于事实。”
她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却也照出了巷子角落里那些愈发阴暗的视线。
“有人散谣,便有人辟谣。”她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等着看。”
她倒要看看,这出由躲在暗处的老鼠导演的闹剧,最终会如何收场。而哪些人,会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她的身边。
毕竟,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