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淌河 第10章 P.共事

他以为庄宏升更愿意让他们“独处”。

注意到岑序的目光，庄明珠解释了句：“他非要过来玩。”

庄明恙分腿坐在行李箱上悠闲地前后晃动，“我爸不让我自己出去玩儿，我不跟你们来，就只能一整个暑假都在家里孵小鸡了。”接着他又试探，“哥，你不介意吧？”

岑序笑着反问：“介意什么？”

庄明恙一张嘴，庄明珠就往他嘴里丢了颗休息室里的草莓，“安静点吧你。”

庄明恙嚼了起来，很轻易地被带跑了，“好甜啊，姐你哪里拿的？”

庄明珠指了个方向，庄明恙骑着行李箱走了。他一走，两个人之间便没话说了，庄明珠尴尬站立一会，道：“我去接杯咖啡。”

岑序笑了笑，轻抬下巴，“请便。”

说话的姿态和语气随意而自然，让庄明珠发觉尴尬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人家似乎根本没把前些天的相亲当回事。

经过六个小时的飞行，到达海城，他们先到了指定的酒店办理入住。

酒店是客户方给他们准备的五星级酒店，出门走两步就能到海城最大的海滩。他们三个人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

管家引导他们上楼，一边和他们介绍海城推荐的景点。电梯上的显示屏播放着天气新闻，重点播报了明天登陆海城的台风“山神”。

管家见他们都在看新闻，笑了下说道：“你们运气真好，再晚两天所有航班都停了，想来都来不了。不过这两天海岸线可能会封锁，最好待在酒店里，需要什么我们会尽量满足。”

“听到没，明天不要出门了。”庄明珠隔空点了点庄明恙。

“听到了——”庄明恙无精打采地拖长音，背靠上了电梯墙壁，看得出来他是真想出去玩。

管家道：“我们酒店设有很多娱乐设施的，二楼有台球厅、电竞房、电影院，负一层可以桑拿、足浴、温泉，负二层还有两个室内泳池，您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看看。”

“好吧。”庄明恙不扫他的兴，过了会小声嘀咕，“可我想去赶海，我装备都买好了。”

“急什么，又不是待两天就走。”庄明珠道，“有的是时间，把嘴给我收回去，别叽叽歪歪。”

“知道了……”庄明恙叽叽歪歪地转身背对墙。

套房有一大两小三间卧室，最大的一间给了唯一的女士，岑序让庄明恙先挑，剩下一间靠近书房的房间便留给了自己。

岑序没带多少行李，除了一些换洗衣服就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没花多少时间收拾。傍晚甲方的负责人会派人来接他们商议合作事宜，他提早换上西装，因为海城气温高，只穿了件衬衫，把西装外套挂在小臂。

走出门，客厅里挺热闹的，庄家姐弟俩都在，庄明恙已经换上了花衬衫和人字拖，被他姐按在玄关喷防晒。

“呲——”

一团浓重的白雾散去，庄明恙皱成一团的脸显露出来，噗嗤漏了气：“呼呼，咳咳咳，差点窒息……姐你在喷漆吗？”

“你妈吩咐了，要盯着你每半个小时涂一次防晒。你浑身上下但凡有一块皮肤晒黑，我都要被念叨死。所以为了我的耳朵着想，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庄明珠用力摇晃防晒喷雾，“抬腿。”

庄明恙抬起腿，架在沙发背上，望了眼窗外：“太阳都要落山了呀？”

“你以为海城的紫外线跟你开玩笑的？”

“好吧。”庄明恙反抗无效，翘了一秒钟嘴，第二秒他注意到不远处站立的人影，对岑序露出了八颗友善的白牙。

岑序走过去，看见沙发旁堆放的五颜六色的水桶、手套、夹子。转头看了眼窗外，一大片的蔚蓝海和白沙滩，太阳已经倾斜得挺厉害了，大概没多久就会悬在海面上。

“弟弟今天晚上要出去玩么？”

庄明恙伸直胳膊，“对呀！听说附近就有个很大的夜市，我赶完海还可以去夜市买椰子！”

庄明珠评价：“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姐，你不懂。”庄明恙煞有介事地摇着食指，“你知道被关在家的半个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如果再不往外跑跑，我的四肢就要退化成鱼尾了。”

庄明珠嗤之以鼻：“怪谁？谁让你老是偷偷溜出去浪，一到寒暑假就跑得没影了，把你爸妈气个半死，没把你拴在车库里都是好的。”

庄明恙不服：“我都是成年人了，我自己兼职赚钱自己去旅游都不行吗？难不成我还会被人贩子拐走？”

“难说。”

岑序在姐弟俩互呛时早已走进厨房，在立柜里翻出一瓶红酒，看了看年份和产地，拿海马刀慢慢地撬动瓶盖。与此同时，客厅里的话题已经换了一个。

庄明恙道：“姐，等台风走了，我带你去赶海啊。”

庄明珠任务完成，把防晒喷雾扔回行李箱，“没空，不去。”

“你什么时候有空？”

“等这个项目结束。”

“项目结束肯定马上就回云城了啊！”

“对，所以老娘没空陪你玩。”

“啊，不要嘛。”庄明恙的说话语气带上了波浪号，“姐，我们好不容易一起出来旅游，你真就打算一直工作，不陪你勇敢又可爱的弟弟玩吗？”

庄明珠变得不耐烦，推开庄明恙凑到自己面前故意扮得可怜兮兮的脸，走到沙发上坐下，“叫岑序陪你。”

“我……”庄明恙倏然压低声音，但岑序还是能听清，“我和他不熟啊。”

“我就熟了？”庄明珠冷哼一声。

庄明恙咕哝：“他不是我未来姐夫吗。”

庄明珠举起拳头：“又欠揍了是吧。”

庄明恙吐了吐舌头，拎上他的玩具就跑。

木塞从瓶口跳出，“啵”一声轻响，岑序拎着它走出厨房，正看到庄明恙活蹦乱跳的背影，和看着他背影露出无奈神情的庄明珠。

他走到长条吧台前，从消毒立柜里拿出玻璃杯，对庄明珠扬了扬手中的酒瓶：“来一杯？”

庄明珠掖了下头发，舒出口气，重新拿起项目资料文件：“来一杯吧，谢谢。”

谁惹怒自己，谁又是无辜的，庄明珠分得很清，她气的是庄宏升从小到大忽视她作出的成绩只一味寻找男性“继承人”的行为，而非岑序本人，因此没有庄宏升在旁边拱火，她对岑序也客客气气的，只是单纯的共事关系。

岑序倒了两杯酒，把一杯放到庄明珠面前的茶几上，转身欲走，庄明珠出声问他：“鼎盛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我们？”

岑序看了眼腕表，道：“很快。”

鼎盛集团代表人的车停在酒店楼下，岑序和庄明珠一起坐上车，去公司本部商讨协议事宜。

鼎盛和他们所是多年的老伙伴了，从籍籍无名到如今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一直是明月律所在后面倾囊相助。一般像这种大公司都有自己的法务部，但为了承明月的情，大的项目都还是找明月承接。

以前是庄宏升，这几年他从一线退下来转向经营律所后，一直是岑序在和他们公司往来，这次的项目负责人冯和通就是老熟人。

岑序倚在单人沙发上听冯和通说话，一只腿支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资料，看上去一点也不积极。但他向来如此，合作过的人都清楚，也没人指摘，因为结果是好的就够了，而岑序没有一次掉过链子。

“目前的问题就这么多。”冯和通喝了口茶，看向岑序，“岑先生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岑序没发表意见，一旁的庄明珠敲下回车键，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面对冯和通：“您提到的几点诉求都在里面了，您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冯和通愣了愣，看向岑序。岑序旁边的女人他是第一次见，看着年纪似乎不大，脸上还没有被职场摧残的疲惫，他刚刚在说话时她也很认真地听着，手上不停敲击键盘，有一种初入职场的认真和谨慎，很难不猜测她是岑序带的实习生。

一个实习生哪里有资格和他直接对话？

冯和通没立刻接笔电，庄明珠也没收回，沉默地等待着，房里一时安静，直到一只手伸过来，将笔电接过。

岑序垂眸审阅庄明珠打好的初稿，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了一会把笔电还回去，道：“没什么问题，就按你这份来吧。”

看岑序又要懒懒地靠回沙发，冯和通没忍住：“岑先生，您不再看看？”

岑序笑道：“庄小姐的能力出众，我很信任她。况且我刚刚不是看了么，没有问题，很出色。她有独立完成项目的能力，冯经理不用担心。”

冯和通将信将疑地看了眼庄明珠。

庄明珠不卑不亢，认真地说：“我会认真完成的，您放心。”

冯和通又看了眼岑序，见岑序也看着他，等他表态，不得不客气道：“您说的什么话，我们公司和明月合作多年了，从来没有质疑过明月的业务能力，既然岑先生说可以，那我们也会全力配合您。”

冯和通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会议室，房间里又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岑序看到了柜子上的咖啡机，起身想泡杯咖啡。

庄明珠忽然从屏幕上抬起头，对他说：“岑序，我知道你是有意把机会让给我的，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会自己争取。”

岑序将衬衫袖口折到手肘，往机器里倒咖啡豆，头也没回：“你多心了，我只是想偷点懒罢了。有人愿意给我分担工作，为什么要拒绝？”

“真的吗，”庄明珠皱了皱眉，知道她是没法从岑序的嘴里撬出真话的，只能说，“那么，我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指出来。”

咖啡机发出响亮的研磨声响，岑序两手撑着台面，肩宽腰窄，背影看上去赏心悦目，他没有立即接话，等到咖啡机磨豆的声音停止，他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过滤手柄，熟稔地布粉、压粉，这才慢悠悠道：“框架结构欠缺，逻辑不清晰，全部重做。”

庄明珠一震，但随即看见岑序脸上带着笑意回头扫了她一眼，“一定要我这么说才满意吗，庄小姐？”

庄明珠哑然，愈发捉摸不透他的笑是真是假，玩笑话里又有几分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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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