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劼跌跌撞撞冲进来,门外落霞万丈,顺着窗户透进来一半,将床榻上的人眼睫都染成了金色,他往前走了两步,地上还坐着人,两个,完全隐在黑暗里。
他走过去,蹲在他们面前,他的两个弟弟,一个面目全非,一个泪流不止,他咬紧牙,抖着手摸到卢滢脸上的伤痕,“疼不疼啊……”
许月落闭着眼睛靠在床榻边,紧贴着他的小臂一片冰冷,像冰锥刺进他的皮肉里,顾劼摁着他的后颈将人拖进怀里,“你呢,疼不疼啊……”
许月落一怔,喉咙发痒,眼睛压在顾劼肩上放声恸哭,断断续续吐出破碎的字音,青年已经被逼到绝路,“怀瑾,子晔走了,他一个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那么喜欢热闹……他永远…永远搂着我的肩…他…我为什么没能带他回家,是我把他带出来的,为什么啊……我为什么……”
许月落语无伦次,他靠在顾劼怀里,整个人一直在发抖,顾劼去摸他的背,被激得下意识蜷了蜷掌心,太凉了,除了滑进脖子里的眼泪,全都是凉的……
“言聿,听我说言聿,”他握住许月落的肩膀直视他,青年下颌克制不住地抽动着,愤怒和悲伤在那张脸上交融,眼尾红得快要肿起来,眼泪还不断滑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和你没关系,把子晔交给我,让我陪他一会,你陪星沈一会,好吗?”
他伸手去接卢滢,许月落抓着他的手腕,雾蒙蒙的眸子一片混沌,像湖面久久盘旋不去的霜汽,顾劼鼻腔酸气冲上来,嗓音哽咽,“让我跟他待一会,我也有些话想跟这呆子说。”
许月落松了手,顾劼抱起卢滢,转身时眼泪滑落地迅猛无息。
不到两年,商家军接连陨落两名统帅,周稷宁亲率近卫前来吊唁,苏渊与黑甲卫于青州交战,仍分神派了一纵卫队。
周稷宁见到许月落,被惊的一时哑然,青年骨相因瘦削更显凌厉,眉宇间亘古不变的清韵似乎已被消磨殆尽,凌湛双眸疲若静水,隐约还缠绕一丝病气,变得愈发持重缄然,愈发……像一尊威严神龛。
少时超然物外的好友,终究也逃不开因果缠身的结局吗?
周稷宁无言,唯有叹息。
许月落斟了盏茶推给她,“西南境内安否?”
周稷宁点头,还未张口,顾劼握着一卷文书进来,见到他们,颔首致礼,“周将军。”
“顾大人。”
“你们若有政务相商,我便先行离开了,稚实在何处,我去寻她。”
许月落眼睫微动,指尖在暗处反复碾过虎口,“此刻,她应当在后山,子晔也在那里,你去看他吧。”
周稷宁看着他,许月落眼底只有一分笑,还带着湿气,她点了点头。
“白川完了,王储在此役中死了个干净,白川共有十七支有名姓的部族,盘刹一族统率白川已有百年,眼下群狼无首,可够他们撕咬的了。”
许月落又开始捻虎口,顾劼沉默地等他一等,片刻,许月落开了口,“帮他们一把,我们在白川经营日久,推波助澜挑出一位有些脑子和良心的继位者,应当不难。”
顾劼提气许久,慢慢地吐出去,纠结的眉宇总算有片刻的舒展,他甚至轻笑出声,“言聿,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成为西境当家人的原因。”
许月落不理这话,起身往外走,“声声快要醒了,我去看看。”
顾劼想到白玉团子,心绪稍微明朗一些,许月落又道,“此战不易,将士们的抚恤,虽然繁琐,但不可疏漏,多派些人去做吧。”
顾劼挥挥手,“操心着呢,赶紧去接你夫人孩子吧。”
周稷宁到了后山,遥遥看见藕荷色衣衫的女子席地而坐,墨发散在风里,神情很平静。
她凑近些,听清人声,忽然顿住脚步不再靠近,星沈似乎全然未觉有人至,拎起酒坛倒干净最后一点,“最后一杯了。”
“我都来了一个月了,心这么诚,也不见你给我托个梦,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卢子晔,别生我的气了……”
微弱的话音断断续续,难掩黯然苦涩,周稷宁匿身听着,心口酸胀得厉害,思绪也飘远……卢滢啊,多率真刚健的少时同窗,故人,是她周稷宁只能默默目送,却再也收不回的又一个故人……
星沈起身,回眸撞上周稷宁的目光,眼波一荡,“将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时无言,周稷宁干脆直直端详眼前人的面容,长眉如刀,黑瞳浩瀚,鼻梁挺拔,朱唇锐气,只是苍白贴骨的皮,仍裹着一丝自大悲大憾中抽离的脱力。
她一步跨上前,拥住那坚硬的硌人的臂膀,如同一并拥住了流走的全部少年时光。
“你辛苦了。”
星沈微微侧首撞了撞周稷宁与她贴近的额头,“此身既存,家国未定,又岂敢言苦。”
平静的有些过头的语气,像一缕轻飘的浮云,钻入周稷宁耳里,她脚心霎时激起一片刺骨的寒冽,指尖绞紧了手边的布料。
“稚实…”
星沈微怔,抬手拍了拍女子有些颤栗的背,口中一时却说不出话。
“稚实,我知道你也是我劝不住的人,可时光一晃而过,我仍然惦念着金陵,惦念着金陵的我们,铁马冰河,烈野金戈,在这一切的尽头,会有我们再把酒言欢的一日,是不是?”
星沈闭了闭眼,微微挣开一些,站定在周稷宁面前,双眸如同激流中埋定的锚,“是。”
周稷宁弯起眼睛,见星沈眸光乍柔,她扭过头,果然见许月落正往此处来。
“我陪陪子晔,你们先走吧。”她率先迈开步子。
片刻,周稷宁忍不住回望,许月落稳稳当当抱着妻子,青丝交缠,衣摆相贴,亲密无间。
她回了头,面上带着一抹笑,眼睛有些涩。
星沈夜半转醒,伸手摸向身侧,毫不意外一手冰凉,她睡意全无,裹了外衣起身寻人,她推开门,青年哪也没去,就静静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她,卸了甲,嶙峋肩胛振翅欲飞。
星沈咬住下唇,眼眶涌上热意,她抱膝坐到了他身边。
青年膝上摊开一叠纸片,有些已经泛黄的厉害,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星沈没有去动,轻轻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
青年倚着她,肩膀忽然塌下去,他将那些信纸揽进怀里,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淅淅沥沥滑落,渐渐传出难以压抑的低泣,带着他的肩背抽颤,似乎每出一声他的肺就要挤碎一点。
星沈别开脸,月光照着她颊上的泪痕。
星沈分神想起白日里顾劼同她说的话,她只是含糊其辞许月落夜里睡的不安稳,那位雷厉风行的都护大人便僵在原地,悲苦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顾劼说那日许月落本该直达樊城的,是接了前线总攻的战报,临时改道……他是去接你们回家的,他没想过会那样,所以他受不了……言聿从来不爱哭,金陵十数年,他不曾见他掉过一滴泪,走上这条路,这几年已流尽了一生的泪。
乱世之下,身似浮萍,命如草芥,舍去一身皮肉也在所不惜的少年却偏偏什么也挽回不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半晌,许月落直起腰,他的脖颈仍泛着红,哭湿的眼睫一簇簇黏在一起,瞳孔未褪尽水光,月亮一照,美玉裂如波纹。
星沈指尖触到他的脸颊,滚烫的。
她张口,吸了满腔暑气,柔软指腹划过眼睑,星沈方知她已落泪,她干脆凑近贴着他的额头,灼热鼻息交错间,星沈轻轻地恳求他,“留下来,好不好?”
许月落愕然,星沈仰头吻去他的泪珠,“很涩。”
“我不会走。”许月落摇头,眼睫缓缓颤动,掀起层层涟漪,终汇归于宁静。
“我只是……”
“只是辗转难寐,或夜半惊醒,憾意难平……”星沈说不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许月落伸出一只手从她后腰穿过扶在石沿上,供她倚靠,语气仍旧低落,像他潮湿黏结的睫羽,“这几年,我一直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什么人也看不见,更怕看见那些本该活的好好的人,一辈子那么长又那么短,我稍微一想就喘不上气……”
他垂着头,将嘴唇咬得发肿,“你说得对,我就是……遗憾,遗憾的心绪难平,阿沈,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还要做什么才能不牺牲那么多人?”
星沈靠着他,心中大恸,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太难过了,难过的装不下,睡不着,整个人快要当中裂开了,她捏着他的手指,静静想了一会,开口,“阿落,历代天骄如璀璨群星,为何只有你能走出今日这路,你心中有答案吗?”
许月落凝眸,一时划过万千思绪,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上星沈的小腹,感受着那里曾孕育着的生命的气息,半晌,他低声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星沈顿住,勾了勾唇,伸手揉开他的眉心,“我们小殿下啊,早慧明悟,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不为恶语所伤,一心一念黎民苍生,知其忧,解其困,殚精竭虑不能休,穷途末路不曾弃,是乾坤草木生养的小神仙。”
许月落忍无可忍抬手捏上她的脸颊,姑娘颊侧软肉被拢得鼓起来一小团,看上去多了几分稚气,许月落看得愣神,反应过来时星沈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他,甚至舒适地在他掌心挪了挪位置。
许月落没脾气,掌心轻轻贴了贴便顺着她的意思给人托着脑袋,他的语气平静轻柔,话里的意思却并非可有可无,“这条路,我不悔。”
星沈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叹口气,“非也,我今夜要留住的不是西境主帅,是傲娇恣肆的许月落。”
“落落,我敬你所能,爱你所不能。”
许月落心弦错衔一线,他眼前闪了闪,记忆忽然回到许久之前,那时还在金陵,宁潇站在世子府的花园中,眼眶薄红,说她如何亲眼看到姜净长大,他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道理,又做了什么事,姜净不是这样的人。
他后知后觉宁潇那些年的执着无悔。
爱你者,忠贞于你之魂灵。
许月落揩去眼角水迹,轻声问,“小宝醒了?”
星沈答没有,忽又不服气道,“许公子怎生偏心成这样,我伴你十年都不曾得一句心头宝?”
小姑娘撇嘴的模样实在可爱,生动明媚的像刚开出的石榴花,浑身裹满了纯净清新的气息,许月落爱极了,眉眼中不自知生出一点少年呆气,俊俏顽皮。
“乖宝?”他眨了眨眼,试探着,唇角却噙着志在必得的笑。
星沈耳根烧红,却十分受用,她喜欢被许月落这样对待,永远目光清朗举止有度的翩翩公子只有对她会越过那些分寸,亲密靠近不知满足。
她抓着他的手玩,“想好小家伙的名字了吗?”
“你想好了。”
许月落含笑看她,星沈挑眉,在他掌心描摹。
“慕。”许月落抬眼看她,丹彤浓墨在青年眼睫末梢洒下一小把金粉,扑朔着一头撞进人的心口,星沈惊觉他们竟这样坐到日出。
她回过神,正色道,“许慕,希望他一生无拘,徜徉于风,放肆慕求。”
许月落眸色深深,眼底那一许清泓随日升涨溢,金光跃动,“许慕,他必将脱困于我辈,自成风景。”
星沈站起来,把手掌递给他,许月落抬眸,被淡金色的光晕晃了眼,姑娘长睫低垂,细碎的笑意像一层闪动的金箔,许月落抓着她站起来。
星沈看着声声,许月落去厨房用昨天备着的鸡汤煮了两碗面,回来时看见星沈抱着声声放回摇篮中,他勾了勾唇,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东西,扒在摇篮边慢慢推着,眼神示意星沈先去吃饭。
星沈眼睛弯弯,干脆抱着碗凑过去,间或喂许月落一口,等吃的差不多,干净利落地收拾了桌子,拖着许月落坐到铜镜前,“今日有什么正经事?”
许月落坐得随意,仰着脸看面前靠坐在桌案上的姑娘,“白川使者今日到,来的是白川新王的继承人。”
“倒算有诚意。”星沈起身,走到许月落身后,捏着木梳转了两圈,抚过青年发尾,“戴冠吗?”
许月落颔首。
星沈又问,“穿什么衣裳?”
许月落笑,睫羽散开,在高挺的鼻梁边投下一小块阴影,“全凭夫人做主。”
星沈自以为欢喜的很隐秘,殊不知全落在了镜中人眼里,青年低眉浅笑,抬眼却见姑娘变了脸色,惊得立刻扭头,扯了头皮也没心思管。
星沈指尖一颤松了手,目光仍直直的,许月落顺着往下看,目光微凝,洒了半肩的青丝中掺了几缕银。
许月落倒是释然的快,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梳,抓着姑娘的手轻轻握了握,“几根白发而已,纵然全白了也是皮囊,我这不是好好在你身边吗,你看不得便不看了,我下午去染坊把它染回来,往后便看不见了。”
星沈舔了舔唇,她重新取过木梳,推着青年的肩膀坐回去,利落绾起小半长发,戴冠,换裳,整理衣襟时才借机靠近一点,她的语气很寻常,却也一个字一个字稳稳落到了他心上。
“一点雪色,是为情故。”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爱人的鼻尖,“不用染,留着让我心疼吧。”
星沈调戏地顺手,却没如愿在白净的面皮上看到那抹薄红,青年抱臂步步逼近,星沈不想退,直接一头磕在他臂弯里装不知道。
耳边落下一声轻笑,青年声若撞玉,清冽飞扬,又烧进去一把情丝,尾音缱绻,华丽惑人,“那夫人不会就此厌弃我吧?”
若不是稍微微还顾及那么一点点的脸面,星沈真想甩着袖子走两个来回,指天高呼,这是什么做派?这是什么做派!
能不能每天都来一遍?
许月落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颤,他轻咳一声,退开两步,刚要开口,星沈已经抬起头看着他,目若灿星,“不会,永远不会,绝不会。”
许月落怔愣,星沈已顾自打量起来,玄青银纹冠,墨发半束,玄色直领大襟窄袖长衫,衣襟袖口有银线镶绣的竹叶花纹,从雪色外袍的广袖中蔓出来,大片浓墨里涌出一点雪白,腰间系着青色宽边锦带,只挂了块墨玉,玄色长裤扎进靴中,姿态利落,仍不失优雅。
腰身劲窄,长腿修直,肩阔背平,雪肤朱唇,星沈摸着下巴思索,并不移开眼,半晌,她问,“你丹青如何?”
“什么?”
“我不擅丹青,只会画些简单的草药。”
“还成。”
星沈点点头,“那你有空揽镜自赏,照着这副俊秀模样绘幅丹青,我往后日日带在身上,应能延年益寿。”
许月落一口气卡在那,本想说笑又发现星沈神情不似作伪,认真想了想,点了头。
星沈高兴地拍了手,声声似乎不满爹娘的冷落,哼唧了两声,星沈将许月落往外推了推,“去吧去吧,待会声声睡醒了我带他去接你。”
许月落到了都护府,顾劼看见他,挑了挑眉,“幸好来的不是位公主。”
许月落还没来得及出声,听见旁边传来轻笑,他看过去,周稷宁乐的大大方方,许月落半懂不懂,“区别很大吗?”
“冬树与夏花,”顾劼喝了口水,评道,“玄底古朴,银饰矜贵,处处透着武将杀伐,又不失西境当家人风度,你这一身也算是把咱们的脸面穿出来了,怎么,改主意了?”
许月落坐到另一边,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道,“星沈选的。”
周稷宁抹了把脸,感觉有什么东西凭空甩到了她脸上。
“门若青什么时候到?”
“快了。”
门若青是新任白川王蓝加的长子,出自新傩族,族人擅谋算,不喜征战,多避世而居,现在看来谋算是真的,避世另说,不喜征战……
言鸮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是没说一句废话。
侍卫通传后,门外走进来个瘦高的青年,手长腿长,浓眉窄眼,一身异族服饰,衣摆上垂着玄金二色绳结,气势很足。
都护府用来迎客的正厅很宽敞,白日里光亮足,门若青站在正中一览无余,他抬眼扫了一圈,目光忽然粘在首位右侧的人身上,只觉得那人淡漠眼神也分外赏心悦目。
门若青看得入神,直到身边侍卫扯了扯衣袖才勉强回神,惦记着正事将目光挪到了正厅中央,摆出一副滴水不漏的姿态,“见过府君。”
顾劼忍着往许月落那瞟的眼神,淡淡应了声,指引着门若青入席,中原以左为尊,谁知门若青径直走向了右侧,顾劼挑眉,没说什么。
待他落座后顾劼直接扯到正题,“门若青王子这次来可是带来了白川国书?”
“正是。”门若青示意侍卫将手中国书递上去,顾劼摊开扫了眼,将锦帛卷起推到了一边。
门若青饮口茶,看了眼身边的人,也不恼怒,“府君既然派使者助白川平乱,白川自当尽己所能回报,这国书中写明吾王的诚意,府君不必忧心白川将来。”
顾劼干脆打开扇面搁在了锦帛上头,仿佛那里有什么污了他的眼,“王子的中原话说得不错。”
门若青笑起来,“中原文化源远流长,本王歆慕久矣。”
顾劼眼中只有薄薄一层笑意流转,更像一片藏锋的冷刃,“那门若青王子应当分得清,何为真心实意,何为弄巧呈乖?”
门若青放下了茶盏,本就狭长的眼睛微眯,愈发凌厉,可他还要撑出一副笑面皮,“金银玉器,粮草美人,休战十年,吾王尽数奉上,府君眼界比我白川的疆域还要宽广。”
顾劼眸光冻霜,有这说话阴不阴阳不阳的功夫,他案头还有半人高的文书没处理。
“白川地处草原,牛羊倒是有一些,本君却未曾见过金银,至于粮草,白川若是有这东西,也不必年年翻山越岭上我中原地界来打秋风,许诺的皆是做不到的,本君好奇极了,”顾劼忽然抬眼,锐利目光直直逼向门若青,“你真以为我军不能剑指磐沙城,灭尽你族类吗?”
门若青火灼目光与其角力,他感受得到加诸于身的压力,对面那位将军腰间悬一虎符,他方才一进来便注意到了其上符文,属神策军,而今西南无战事。
终于,他缓缓垂首,“府君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