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脏骤然失重,坠落的步频顿了一拍。
还未等降落地面,身后的林霁风先行撤开手,窘迫的解释:“抱歉,太黑了,不小心就碰到了,不是故意的。”
门后光束从宽变窄,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林霁风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扯住江澈的衣角。
强压住急促的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手心止不住冒汗,指尖传出轻颤。黑暗笼罩了理智,让他短暂的又变回那个无力反抗的小孩。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江澈下意识勾起被牵住的小指,似是在安抚,又似无意识的蜷缩。
手好热,明明身高差的不多,怎么觉得好像手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
羽毛落下又抽离,荡起阵阵涟漪,指尖仿佛还留有不属于自己的微凉温度。
“没…”
第一个字刚张口,江澈才发现声音哑的厉害,忙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没事,手电都在女生那,这个走廊太黑了,你可以拽我,别走丢了。”
话尾刚落,身后的人整个开始发僵,黑暗中,仅留有两人停顿一瞬进而压低的呼吸声。
糟糕,话说太快,没过脑,忘记他不喜欢和人接触,大意了。
江澈手扶身侧的墙,侧头看向后方,正欲开口解释。
意料之外,一声低低的“好”传来,后衣摆传来垂感,刚刚小指相触的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
奇怪,一定是黑暗加剧了感官,不然为什么耳边的小人如此闹腾。
吱吖一声门响,被剥夺的视线重新回笼,房间仅靠几根摇曳的红烛照明,红床,莲子百合等吉祥物,贴满窗户的双喜,显得热闹又孤寂。
一双鞋尖向外的破损绣花鞋迎面而来,直直抵在门槛处,像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挡住了来者去路和归处。
“看来这里就是婚房了,上一关的信你还拿着吗。”
身后的牵扯感进门后就已消失,两人的距离回归到正常社交距离,礼貌又疏离。
林霁风不动声色观察着房内布置,思索着故事情节,已知新娘父母双亡,从小寄养在嬢嬢家,与裴郎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于2年前进京赶考,至今未归,李嬢嬢为钱权,把玉芝下嫁李家,玉芝连夜逃离,看这布置,应该又是被抓回来了。
将手中两封信件递出,林霁风转身按房间提示四处寻找,无意触发了关键剧情。
“李大人,您就放心吧,我这未婚妻八字绝对合您和李二少爷,您看我这次赴考和林家的三小姐…”
“那自是没问题,只是你俩的联系。”
“您放心,肯定断掉,一个无父无母的穷丫头,什么都不懂,哪里比得过知书达理的林家三小姐。”
咔嗒一声响,机关开启,一封信件掉落,不同于第一封的侬言细语,此封信字里行间透露着不耐烦与敷衍,提着你我情已至此,有缘无份,莫要再做无谓牵扯,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愿你另寻良婿,就此别过。
两人挤在贡台前,靠着微弱的烛光识别着已被眼泪晕染的墨迹,一个情深的女子,一个被功名利禄蒙蔽双眼的无心人,自古以来情深得不到同等回报,令人唏嘘。
两人都不是过分感性的人,理清思路后,只都想着快点出去,逃离这莫名让人呼吸不畅的扰人氛围。
剧情随着线索推进,蜡烛无风自灭,室内再次陷入黑暗,一束强光打下,本鞋尖朝外的绣花鞋,不知何时转了向,正对着两人方向。
江澈下意识侧身向前一步,将林霁风拦在身后,虎着胆喊了句:“谁。”
仔细听上扬的尾音中还带了点颤。
没有回应,光束再次熄灭,只觉身旁垂地的帐帘在轻动,林霁风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双熟悉的鞋出现在眼前,正是门口那双,只不过,这次鞋上有了人,直愣愣站在自己跟前,红鞋、白衣、黑发,低着头的女人……
“江…”
身子只来得及转到一半,怀里直直扑进了个热源,还无意识的继续往怀里钻,哆嗦得紧。
“来了来了,重头大戏来了。”刚还瘫倒在椅子上的店员 ,一个猛子蹦起来,三个脑瓜子直直围着电脑监控。
矮个子女生拍了拍手心的瓜子屑,视线转向红外监控拍下的画面,很是自豪。
“咱店的重磅好戏,玩一对成一对,红娘店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让我看看又是哪对养眼小情侣。”
“咦,这身高不对啊,怎么两个人身高差这么小。”
另一人摊了摊手,随口说,“哦,刚你不在,那两个女生突发情况,先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抱上了,抱上了。”
“我勒个大袜子,放开我的衣领,再勒一秒我就能去劳动局申请工伤赔偿了。”
“喔唷,这两个大帅哥,有点意思,这身高正好埋颈窝里了,磕昏头了,爱看多来。”
按亮内部耳机,几人理所当然就开始给自己产粮,“小穗,吓他,就那个鸵鸟伏地的男生。”
人撞进怀里时,江澈懵了一下,下意识收紧手臂,把人死死圈在怀里,警惕抬眼。
镜中女子实体出现在跟前,脖子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白愣的瞳孔死死盯着两人,张口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活像被剜了舌头。
“呜…裴郎,裴郎,你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头顶叫魂音效响起,墙角灯带开始来回闪烁红光,干冰升起,模糊了脚下视线,女子毫无目的在窄小的房间来回飘转。
劣质的剧情在音效氛围的烘托下,同样让人毛骨悚然,怀里的林霁风把自己团的更紧,恨不得嵌进江澈怀里不出来。
“裴郎,你在哪,我寻你寻得好苦,裴郎,裴郎啊。”
一声声哀莫大于心死的质问泣血道来,江澈搂紧怀里发颤的林霁风,强装镇定开口出声。
“因为功名与前途。”
此话一出,本已绕到身后,探头紧贴林霁风的人骤然闪现在江澈眼前。
脚尖紧紧顶着林霁风后脚跟,隔着半人距离,瞪大全白的瞳孔,死死盯着江澈。
外围的鲜红嫁衣,被抽烂到紧绷蔽体的程度,露出里衣翠绿渗血的嫁衣。
脖颈处勒痕鲜艳,青一块紫一块的尸斑不均匀的分布上脸上,手上。
“连续两年的落榜,搓磨了本就不坚定的少年心性,李府老爷拿他的功名与前途,换来一个你,情移他人是真,但更主要的是,他不想在这穷乡僻壤了了一生。他不在这里,别在此处困住自己了,你本知书识礼大家闺秀,不应困于这方寸之间,你爹娘亦不愿见此。”
江澈提着一口气,缓缓道出真相,灯光再次熄灭,门吱呀响起,那双跨不过的大山,终究还是被夷为平地。
紧绷的后背泄了气,怀里的温热才变得真实起来,细密的呼吸自脖颈处打来,挠的人心痒痒。淡淡的皂香钻入鼻尖,脸侧软乎的头发若有似无在撩拨。
又来了,跳跳跳,别跳了,等下被听见了。
又好像有什么要满溢出来,兜不住。
应该得放手了。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请与10分钟内离场,前台将发放完整故事梗概。”
突兀的机械声响起,两人不得不从中醒来。
僵硬许久的林霁风此时才惊觉,两人距离很危险,隔着衣服落在腰上的手,烫的惊人。
“我…我…”
人着急忙慌从怀里退开,江澈却还在回味刚刚的触感,软软的,害怕到发颤的。
眼前人的慌张模样,是从未见过的生动,白皙的脸色跟上了染剂似的,逐渐变粉变红,让人觉着可爱。
江澈就这么看着林霁风红着脸“我”了半天,想明白什么似的,轻轻笑了声,抬手碰了碰某人的耳尖。
哦,不会掉色,更红了。
“我刚刚被吓到了,因为我怕黑,然后,然后,小时候他们很喜欢聚在一起讲鬼故事,我又是自己一个人睡,我,我刚刚太害怕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霁风急得结结巴巴,耳廓热到快烧起来。
混乱的挥着双手,替宕机的大脑理清思路。
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是平时镇定自若的人不会显露出来的另一面。
“你的鞋好好看,啊不是,就是刚刚的鞋好恐怖。”
“你看到那人了吗,她的脖子这样。”林霁风脖子学着向后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可惜没有特效加持,傻傻的学着向后拉扯自己的脖子,显得傻乎乎的。
场外的众人,此时是真的愣住了。
“怎么办,真的有点好磕,那个大帅哥的眼神,救救,小帅哥抬头啊。赌三个夜班,他们要是没点什么,我付费上班。”
“他们超时了啊,咋办,要不要喊出来,但我私人甚至想给他们来个助攻,好养眼,受不了了。”
一口气说完,林霁风又想装鸵鸟了,江澈也不搭话就留他一个人独角戏。
扣分!
鞋变得不好看了,林霁风甚至向往干净的鞋面上狠狠踩上一脚。
“嗯,很可怕,我也很害怕。”
头顶上落下一只手,暖暖的,不带任何调笑以为的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
高挑的少年站在光影处,弯着眼睛很温柔的笑着看他,身后的光束落在后脑勺上,给发丝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半张的嘴来不及合上,就这么看愣住了。
完蛋,脑子好像更不清楚了。
蜗居暗处太久,两人的心跳此时才随着光亮重新跳动起来。
「耳边好吵,会不会被发现」
「心跳好快,分不清是谁的」
两个笨蛋,就这么心怀鬼胎的对视着,丝毫没有发现对方有何不对。
北京时间16:37分,
止不住拥他入怀的心情,
让我察觉到,
我,
好像喜欢,
林霁风,
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