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刚一离开院子,王怜花便提着药包回来了,前后的时间几乎是挨着的,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其实早就回来了,一直在院外等着。
他必然是听到了他们在院中的谈话,又听到了多少呢?
白飞飞低下头,慌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不知为何,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王怜花,她倒情愿此刻回来的是宋离。
尽管王怜花从未出言讥讽过她,她仍能感受到巨大的羞耻。
王怜花走进屋中,将药包放到桌面上,而后沉着声音开口,“你决定好回快活城了?”
她想跟他解释,可话说出后却变得尖锐带刺,“你什么都有了,我也想有个爹爹,我也想有个爱我的亲人,我有错吗?”
“什么叫我什么都有了?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这世界上有谁是天生喜欢做没爹的孩子吗?!”他突然冲到她的跟前,双手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愤怒、哀伤、委屈和不甘,“那不是一个爹,你醒醒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她被他抓住了身体,脸上的表情先是恐惧害怕,又一点点转为了抗拒与疏离,“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他被她气笑了,身体从内而外地阵阵发冷,“不亲身撞到南墙,你是不会放弃的,是吧?好啊,那你就去撞吧,我不会管你了。”
说完,他也走了。
雨越下越大,猛烈呼啸的风吹得窗棂不停拍打着窗框,湿冷的雨水被风卷进了屋子,吹得她右腿一阵阵得抽疼。她推动轮椅来到窗边,想要关上窗户,粗重的轮椅却被窗下的边几卡住了,再进不得。
她向着窗户伸了伸手,指尖距离窗沿还有一尺远的距离。
“哎……”她叹了口气无奈起身,努力得用一条腿绕过边几的棱角,来到窗边,手刚碰到窗棂边,却被身后一股大力又拽回到了轮椅上。
“瘸了还不安分,你这腿还想再接一次吗?!”宋离两步将她的轮椅拽离窗下,又上前关好了窗户,“王怜花呢?你这宫主不当了后指使人的话也不会说了吗?”
“走了。”她低下头闷着声回答,感觉此刻格外受不住他这样说话,“你想走也走吧,反正他们都走了。”
这说的明显是气话,明明她此时怕极了一个人。
宋离品着她口中的“他们”,心下狐疑不已。
他们……他们会是谁?
王怜花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又是指谁呢?
当然不会是熊猫儿。
他的眼睛扫过院中的地面,又落到了屋子中因下雨而遗落的鞋印,心中渐渐清晰。
“刚才有谁来过了吗?”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屋中的鞋印上。
那是沈浪和王怜花的鞋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人的鞋印。
她低头不语,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个可以取笑的把柄。
可是,他见她不说话,心中却更疯长出一股恨意,“是你的那个他来了吗?”
“没有谁是我的。”她自嘲地笑笑,“一个过客而已,有什么可非要问的。”
他察觉到她气场的低糜,也猜到了她此刻的孤立无援。
真是报应啊,这个女人。
可是自己为何一点也不觉得畅快?
“他们都走了,真是不幸,你只剩下我了。”
其实原本,他是想说只有自己才值得依靠,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原本想着,她身边还有他,这也挺好的,可是听他这语气,便觉得他也打算离去,立刻心慌地无以复加。
是啊,他在她身边候了这么久,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报复她的机会?
她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向他求饶,“阿离,我错了好吗?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我当初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我满了二十岁娘才把我从幽灵宫放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她们说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人,我以为你也会喜欢……”
她将自己的整颗心都剖给了他看,既是道歉也是认输,她感觉今天的自己太脆弱了,已经听不得任何语言上的伤害。
“你说什么?”宋离的脑中好似闪过一道闪电,他感觉这电光隐约照亮了他内心中某些隐秘的角落,可又一瞬间灭掉了。
“我知道你想要报复我”,她继续说着,“你大概是恨死我,讨厌死我了吧?我怎么知道你讨厌装模作样的女人呢?你让我怎么做?难道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来自幽灵宫吗?纵使你不杀我,娘也会杀了我的!”
她的怨怼越说越停不下来,他却越听越糊涂,于是蹲下身硬生生将头伸到她脸的下方,固执地非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一滴泪刚好落下,正滴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抿了抿唇,“我听不懂,你说具体些,什么叫以为我也会喜欢?”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挡住他的视线,“你何必如此羞辱于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喜欢你了,还不行吗?”
他被她的话钉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上一秒还梗在喉头的酸涩,此刻化作脑海中绚烂炸开的烟火。
有人喜欢他?这真是人生头一遭。
这个人是一个姑娘,怎能让他不羞怯躁动?
这个姑娘是他喜欢的姑娘,她是飞飞……
飞飞喜欢他!
他被这个天降喜讯砸得有些找不到北了,可是转念一想到,她才刚同自己分别就和沈浪纠缠到了一起,还为了沈浪舍了一条腿,心就立刻凉了下来。
分辨一个女人的真心,不是要看她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她做了什么。
她曾为自己做过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沈浪来过,又决然地走了,于是她便又想起他来。
一旁的白飞飞久未听他回应,自是没脸面对他,于是转动轮椅想要离开,可偏偏轮椅的轮子不知道卡到了哪里,任她如何都掰不动。
床榻就在隔壁房间,她一着急,索性便又从轮椅中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要往前走。
宋离不说话,两步过去又将她按回了轮椅,“你到底是有什么急事,非要下地不可?”
白飞飞用拳头捶打着身下的轮椅扶手,狼狈地哭喊道,“破轮椅,破轮椅,连它都要跟着一起笑话我,走都走不了,非要让我呆在这受你的笑话。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就是坚强不起来嘛,我就是爱哭,我就是憋不住眼泪,你笑话我好了。谁又不想做一个冷酷的强人?可是腿真的好疼,又不是我想它断掉的……呜——”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轮椅的轮子被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卡住,才会无法转动,继而想到如今竟然连一颗小小的石子都能让她变得寸步难行,也不由地心生悲凉。
他上前两步推起轮椅,走了两步又说,“我不是笑话你……我是气我自己……”
其实每次说完那些混账话,他都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齿。
自从二人分别之后,他常常能回想起她来,想起她在傍晚时分抱着一大捧点心敲响他的房门,斜阳的余晖照在她微微颤动的裙摆,碎发沾在沁汗的额角,一双莹莹的眸光就那般直直地看着他……
想起那次他将衣服借给她之后,她趁他不注意时,将脸深深埋进衣服中,然后小心歪着头,从袖口的缝隙中偷偷看他……
想起分别那日,她在仁义山庄的地下室中轻轻念起他的名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众星历历自低昂,不与流离素月妨”……
自分别后,他时常都会做噩梦,梦中她时而万箭穿身,时而跌落悬崖,时而尸沉河底化为一滩脓水……这些梦将他日夜折磨,不得安宁。
他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却将怨气无端发泄到她的身上。
每次看到她疼得咬破嘴唇都不肯喊出声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内心被一条名为嫉妒的毒蛇疯狂啃噬,越是看见她辛苦,就越想用刻薄话刺痛她,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证明他还没有彻底输给那个男人……
沈浪,凭什么他能毫发无损地毁了她的人生?而他像个废物只能看着她坐轮椅!
他低头用指节抵住眉心,喉结滚动着咽下灼烧般的酸涩,“是我一直很难接受你腿折了这个事实……对不起我说了好多过分的话,以后我不会那样说了,你也别再伤心,更不要伤害自己了。”
她听他这样说后,不由愣住了。她转过身看向他,想要分辨他话中关切的来源,是单纯的出于礼貌的愧疚,还是多少参杂了些许对她的在意呢?
可惜,她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在他的那张脸上依旧是冷酷地看不出任何表情。
白飞飞,你该适可而止了,她在内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又想起早些年幽灵宫中的老师傅的教诲:
女人的泪水,贵精不贵多。
她哭的有点太多了,已经多到令人讨厌了。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眼睛又是另一回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越是当她不想哭时,她的眼泪却越是止不住。
她只好安静地低着头,小心地呼着气,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假装自己已经止住了泪水。
又过了许久,她才再次稳着声同他道,“我会好好养伤,我们休战吧。”
“好。”他也沉着声回道。
[捂脸笑哭]对不起了亲们
是个坑
这文从3月开写,写到5月的时候,发现结构有很大问题
情绪用光了,虽然有大纲,但怎么都写不出来
回看的时候,觉得前半部分还挺有意思的
所以最后还是发出来了
我一向是全文存稿再发的,所以这篇从最初发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是坑了,所以才不希望大家投入什么
看个乐呵就行[捂脸笑哭]
发到20章左右的时候,有喜欢看的,我确实很渴望写完
然而……
确实不行[捂脸笑哭]结构很大的问题
唉……这种双视角的,不该这样设计的
我是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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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马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