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回荡在耳畔,微风拂过脸颊,陶栀的视野由黒转白,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一束刺眼的光照射到眼皮上,一种久违的温暖使她僵硬的身体开始有了些许动弹。
守在一旁的侍女注意到她的动静,瞌睡瞬间烟消云散,连忙跑出内室大喊:“海棠醒了!海棠醒了!”
这一动静惊动了不少人。李清照立刻从厢房里跑出来,欣喜地冲到内室,掀起帘子:“海棠!”
陶栀慢慢睁开眼,李清照担忧的面庞出现在视野里,眉宇间尽是愁绪。她颤抖着手抚摸陶栀苍白的脸,语气里满是关切:“你觉得身子好些了吗?哪里还疼?”
赵明诚也紧随其后,他大步跨入内室,双手背后,虽沉默不语,但眼里也存有感激与关心。
陶栀摇摇头,本想说无碍,奈何这一笑扯动了伤口附近的肌肉,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嘶”了一声,李清照立即神经紧绷,握住她的手,却对着身后的赵明诚道:“快去叫大夫!”
”夫人……不必了。”许久没说话,陶栀的嗓音变得沙哑无比,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话时不由得愣住了,眼睛下意识在狭小的屋子里寻找着什么。
赵明诚注意到了陶栀的目光:“你在找什么?”
陶栀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她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赵明诚皱起眉毛,李清照心领神会,轻轻附在陶栀唇边仔细倾听。
直到李清照听清楚陶栀在呢喃什么,她脸色一僵,缓缓站起身,担忧地看向赵明诚:“海棠不会疯了吧?”
“她在说什么?”赵明诚问。
李清照闭上眼睛,像是在消化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她一直在说一个人名,是……”
“是霍去病?!”
没等李清照将名字说出口,一道男声忽然急切地打断她的话。二人诧异地回过头,在太阳反射下,他们只能看清那是一个男子,直至他缓缓走进,他们才看清那竟是赵洛的心仪所欢!
男子面色沉重,挪着步子走到陶栀身边,慢慢抬起手,想抓住她的手。一旁的赵明诚瞬间按捺不住,一把抓住男子的肩膀,没想到男子的反应比他都快,迅速闪身,速度快到赵明诚都险些扑空。
“王兄?!”赵明诚不解地回过头,“你究竟为何会知晓海棠在说什么?你与海棠之间……是什么关系?!”
李清照有些没回过神来,看到男子再次伸手想要触碰陶栀,她飞快移动到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挡住陶栀,脸上满是警惕:“你想对海棠做什么?!”
男子的手缓缓攥紧,却又松开,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慢慢转过身,与刚才冲动的态度不同,露出一抹儒雅的笑容:“赵兄对不住,方才不过是将其错认为家中小妹,小妹酷爱霍去病,险些以为……她也是。”
李清照眼中的质疑仍然存在,赵明诚却相信了男子的话,舒了口气,关切地拍拍他的肩头:“罢了,今日之事你也是担忧,不怨你。对了王兄,你与家妹的大婚准备得如何了?”
王兄王良钦目光望向门外,忽然听到婚事,他清清嗓子:“就快了,年后便办。”
“年后好啊,春暖花开,喜气连连。”赵明诚忍不住感慨道,“时间真快啊,小妹都要嫁人了,而我与清照也相伴十多年了。”
李清照注意到陶栀似乎又沉沉睡去,没有接话,而是示意大家去屋外聊天。大伙走出内室,寒暄几句,便纷纷离开。
王良钦在夫妻二人的注视下离开,待拐过巷角,他的脚步猛地一顿,侧身闪到赵府墙院后,纵身一跃而起,轻轻松松地进入内室小院。
他静静走入陶栀躺着的房间里,盯着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原本平静的内心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痛得他喘不上气来。
王良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一条失水的鱼竭尽全力渴望得到水源一般,他强压下内心的痛苦,头脑中仿佛有什么意识在操纵着他的手,轻轻抚在陶栀的手上。
陶栀手指微微一颤,他立刻弹开,内心里升起害怕下一秒她就悠悠转醒,责怪他怎么才认出自己的念头。
窗外阳光逐渐暗淡,当最后一缕光芒在天边消失,黑夜的寂静笼罩世界。
王良钦伏在陶栀床边,随着日落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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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天的陶栀终于再次转醒,她打了个哈切,本想伸个大大的懒腰,但肚子处传来的疼痛使她失去了这个念头。
她动作轻柔地坐起身,眼睛许久没见阳光,乍一看到反而还觉得有些刺眼。陶栀试图下地行走,袜子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她赤着脚,冰凉的触感瞬间席卷全身,使大脑立刻清醒。
刚走了两步,伤口被动作拉扯得隐隐作痛,她一个重心不稳跌落在地,一只胳膊顺势磕碰到床边的小板凳上。
她用手触摸,凳子上还残存着些许温度,陶栀有些错愕,难道昨天晚上有人在她床前陪了她一夜?!
是霍去病?!
陶栀欣喜过望,再一次爬起来,挪着步子走到门框边,四处观望院子里的一切。院中打扫卫生的侍女看到陶栀赤脚出来,马上放下手中的打扫工具,小跑上前扶住陶栀,将她安抚到床上坐下,随即跑出内室禀报李清照。
不多时,李清照的身影出现在内室院子里,她的神情满是兴奋,一见到陶栀坐在床边,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海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陶栀反而安慰李清照,拍拍她的肩膀:“夫人,奴婢无事了,不必担心。”说着,她站起身,在李清照错愕的目光下跪倒在地,大声道,“多谢夫人捡回奴婢一条命!”
李清照连忙扶起陶栀,目光柔情,纠正道:“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二人都盯着对方眼睛,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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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渐去,初冬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陶栀的身子早已痊愈,第一片雪花落在手心里,她正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着秋日留下的落叶。不一会,雪花大片大片地从天而降,很快她的头发被白雪染了色,鼻尖通红,她玩心顿起,刚放下扫帚,在雪地里转着圈,身后突然传来赵洛的声音。
“海棠!你不好好扫清落叶,怎么还贪玩起来!”
陶栀立刻收起笑容,毕恭毕敬地站好,冲着赵洛和她身边的王良钦行礼:“姑娘安,王郎安。”
赵洛撅着脸“哼”了一声,扭头拉住王良钦的衣袖兴奋道:“良钦,我们来玩打雪仗吧!”
王良钦虽然笑着,但目光却凝视在一旁依旧行礼的陶栀身上:“人太少了。”
赵洛注意到他的目光,叹了口气,走到陶栀面前没好气道:“不让你免礼你就一直行着啊?死脑筋!”
陶栀不卑不亢微微欠身:“多谢姑娘。”
真是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赵洛不再与陶栀废话,她挽住王良钦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跑到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厢房,在窗子外面喊着他们。
此时窗内二人一手端茶,一手拿书,李清照爽朗的笑声传入众人的耳里:“明诚!你又输了!”
赵明诚投降地举起双手,笑着道:“我认输,甘愿受罚。”
李清照端起茶杯,毫不客气地泼向赵明诚。赵明诚衣衫全湿,衣领上还残存着些许茶叶,可他并不恼怒,而是笑眯眯地放下手里的书籍,扭头对窗外的二人道:“稍等片刻,待我们换件衣裳。”
李清照扭头看向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屋顶上,窗棂上,地面上都被积雪覆盖。玩意顿起,她马上下床,随意换了件厚些的衣衫,便要往屋外冲。
走到门边,她的手突然被赵明诚拉住,李清照的眼里闪过一丝愣怔,赵明诚却轻轻揉着她的头顶,替她披上了一件碧色大氅。
“外面冷,多穿些。”他的眼里满是温柔。
李清照笑着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好,都听你的。”
一行四人走到院内,雪花落到肩头,渐渐融化。李清照率先捧起雪来,团成球状,使劲地朝着赵明诚砸去。
赵明诚不甘示弱,立刻回击。
赵洛也调皮地捧起雪来,往天空中一扔,这些雪花不偏不倚地落到王良钦身上。王良钦笑眯眯地扫掉肩头的雪,团了个小小的雪球砸向赵洛。
一时间,笑声四溢。
独自躲在柱子后面的陶栀看着眼前场景,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难过。身体恢复的这段时日,她经常外出寻找霍去病的下落,结果一直都是徒劳无功。
她也询问过系统,系统却说他的身份与众不同,与她的婢女原主不同,附身之人存在一定的自主意识,因此有些时候会使霍去病迷失自我,难以与她相认。不过他的附身是有时间限制的,用不了多久,霍去病便可以用本体前来与她相认。
陶栀问过系统脱离附身需要多长时间,系统却含糊其辞,只说霍去病什么时候愿意脱离,那自然会脱离。
可是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霍去病的下落。
这应该是他们分别的第四个月了。
看着眼前一片祥和欢乐的场景,陶栀的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她默默地转过身,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听。手却忍不住触摸着冰凉的雪,随即开始堆起小雪人来。
“你在做什么?”
一道男声忽然从身后响起,陶栀立刻站起身,看清来者迅速垂头行礼:“见过王郎。”
王良钦却在她堆着的雪人面前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小雪人的头。
陶栀有些局促不安:“王郎喜欢?”
王良钦站起身,明明眉眼凌厉,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洛儿喜欢,帮我多做两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