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李清照瞬间急了,拉着赵明诚的手,眉宇间尽是愁绪。
“前些时日我淘了些字画回来,怕是被这些有心之人传了出去。”赵明诚叹了口气,轻轻搂住李清照的肩膀,“你放心,我已经命下人去阻退他们了。”
李清照挣脱他的胳膊,焦急道:“不行,我不放心他们,我要去保护那些文物和字画!”
话一说完,李清照便急匆匆地转过身,一甩衣袖就要往藏宝室跑。赵明诚立刻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清照!你别去,那里太危险了!命下人去就好,你又何必着急在意!”
男人的力气很大,大到李清照想努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都无济于事。她干瞪着赵明诚,刚想张口说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陶栀打断了。
陶栀看着众人,声音清脆:“夫人,我去吧。外面人多混杂,万一伤到您怕是会得不偿失。”
赵洛身边的男子也朗声道:“在下习武出身,愿挺身而出对付地痞流氓。”
赵洛左顾右盼一番,也连忙举手:“我也去!”
李清照瞬觉被感动,她用尽全力甩开赵明诚的手,目光坚定:“大家都冲锋陷阵,我不能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
赵明诚定定地看着她,李清照不甘示弱,态度坚决。他叹了口气,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李清照立即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出厢房院子。众人紧随其后,一齐来到正厅大门,眼前的场景却有些不容乐观。
乌泱泱的人聚集在易安室门前,只是与侍卫所说不同,屋外大多数不是地痞流氓,而是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难民。真正的地痞站在人群前面,举着手中的木棍大喊:“易安室里有很多字画古董!得到了能换取不少钱财!你们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那群难民纷纷举起手来,高声呐喊,气势丝毫不减:“交出古董!”
“笑话!我们主子花重金收藏的宝物,岂是能轮到你们置喙?!”易安室的家仆们拦在大门口,奈何人员稀少,压根抵挡不住这群饿了许久的难民。
人群里不少老人妇女抱着懵懂无知又奄奄一息的孩童,与壮年男子的强硬攻破不同,她们哭天喊地地跪在地上,一声比一声凄惨:“求求大人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他们快要饿死了!”
街道里还有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乡里邻居,他们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还悄声议论纷纷:“这赵氏好歹还是朝中大臣之家,怎会连给予难民一口粮食的钱都没有,这分明是不想给。”
“是啊是啊,真是吝啬!”
赵洛听不下去了,怒目圆睁,站出身来对着人群喊:“都散开!这青州比赵家有钱有权的世家多了去了,你们这群莽夫来这里撒泼打滚当真愚蠢!”
“休想转移话题,我们不走!”为首的地痞冲着赵洛吼道,举起手中的木棒指着赵洛,凶狠道,“你个娘们唧唧的赶紧让开,别挡道,当心连你一起打!”
“我看谁敢?”站在赵洛身后的男子忽然出声,眉宇冷峻,气势威严。
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不下。熊熊怒火在双方之间燃烧不止,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久未出声的李清照慢慢推开挡在前面的赵明诚,神色凝重,提高声音对人群喊:“诸位乡亲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众人看到李清照,刚才还吵闹不止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注视着她,眼里满是质疑与警惕。
“我赵氏虽为朝中之家,却从未有过伤天害理,苛待百姓之为!”李清照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可这赈灾之事本为官府所管,我赵府虽有意帮助,但终究不是富足世家,难以承担济民之事。都说‘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赈灾是朝廷与良善之家的善举,绝非你们撒泼打滚,肆意要挟的筹码!今日你们在此聚众滋事,扰乱秩序,非但得不到任何救助,还会进入牢城,更甚者让青州蒙羞!让真正的流民难以得到救济!”
李清照说完,在场所有人一声不吭,鸦雀无声。似乎觉得李清照这一番话甚是有理,部分人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小声议论着:“这娘们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如……换一家再说?”
陶栀看时机成熟,站出来怒斥人群:“都退去!若是再纠缠不休,我便去府衙差役那里评评理!”
大部分流民长途跋涉,早已失了力气与其争论,见讨寻无果,嘴里开始咒骂组织此事的几个混混,纷纷灰头土脸地离开,只剩下当初气焰最盛的几位地痞流氓。
他们虽大势已去,却没有丝毫的胆怯。个个依旧凶神恶煞,怒视众人。赵明诚上前一步,好心劝阻:“那些个宝物都不值钱,快回去吧。”
“莫非你们说什么,我们便会信吗?”为首的头目嘿嘿一笑,眼睛却始终盯着李清照看。李清照眉宇一皱,下意识向后退。
头目的手插在腰间,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突然,他手一顿,随即露出凶险的微笑。
“看你那伶牙俐齿的模样!去死吧!”头目在刹那从腰间掏出一把刀,使劲地向李清照刺去!
事情转变得太快,李清照压根没意料到这群人还会存在杀人之心,眼见刀尖刺来,她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瞳孔猛缩!
“啊——”
意料之外,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只是觉得似是有什么液体飞溅到自己脸上,还存着些许余温。李清照迅速睁开眼,只看到陶栀张开双臂挡在她的前面。
李清照快速扶住向后倒下的陶栀,看到她嘴角渗血,面色惨白,而胸脯上则结结实实地插着一把利刃!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格外苍白。
“你们这群畜生!”赵明诚看到鲜血那一刻瞬间暴怒,他一把从侍卫手中拔出长剑,狠狠刺中头目的心脏!
这群人的目标本就是李清照,没想到没刺中目标,反而还折了老大,瞬间失了主心骨,慌不择路地逃窜离开。
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赵明诚蹲到李清照身边,关切地询问:“清照,你有没有受伤?”
李清照摇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求助地看着赵明诚的眼睛,竭尽全力地用手捂住陶栀流血处的伤口,似乎那样就可以让她少留一些血:“快去叫好点的大夫来为海棠医治!”
赵明诚立刻吩咐下人去唤大夫赶往易安室,其余的下人则将陶栀小心翼翼地扶到内室。
赵洛见不得血腥的场面,下意识捂住眼睛,面色惊恐。一旁的男子见状却没有顾得上安慰赵洛,而是略带困惑地看向内室,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很多次。
应该不会是她。男子定定神,再次看向满是血迹的内室地板,心思早已流离在外。
希望……不是她。
·
陶栀又做梦了。
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老者。
这次与上次的迷茫害怕不同,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小镇里,坐到老者身边的小板凳上,甚至还心大地和他打着招呼:“老人家,好久不见啊。”
那老者半眯着眼睛,捋着胡须,拿起拐杖轻轻敲打着陶栀的头:“你又遇到劫难了?怎么又来了?”
“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一下。”陶栀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次的刀没穿透身体,应该比上次的情况好许多。”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孩子,你怕是有所不知,你这般一次次伤害自己的身体,往后会吃不消的。”
“可是我做不到见死不救。”陶栀垂下头去,一缕发丝垂在她的耳畔,竟显得有几分憔悴,“虽说是任务,但李清照也是活生生的人,更何况我怎么能允许任务对象下线呢?不然还怎么完成任务?”
说话间,黑压压的乌云似乎更加低沉,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发霉的潮湿气息。不多时狂风大作,吹得陶栀难以坐稳,仓乱之中,她发觉老者竟纹丝不动,甚至还笑眯眯地抿了口茶。
待到老者将茶喝完,放下茶杯,狂风才有所缓和,渐渐变小直至平静。
老者睁开浑浊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询问:“你如此拼命,究竟是为了何人在完成任务?”
“当然是为了——”陶栀本想说“霍去病”,可这名字刚到口边,却立刻将其咽了回去,“我自己的私欲啊!人性是贪婪的,我也不例外!”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得到……”陶栀梗着脖子,思索片刻才道,“其实我也不知,不过人生在世,总有一两件事对自己分外重要,我只是还没遇到,遇到了就会用任务来换取**了。”
老者呵呵一笑,捋着胡须:“你这姑娘,倒是伶牙俐齿。”
陶栀有些坐不住了,挪着凳子与老者面对面:“老人家,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姑娘,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劫数吗?”
陶栀不明白老者为何要答非所问,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世人大多讲究心性修行,你也不例外。现如今你已经度过两劫,一劫为贪念劫,二为嗔怒劫,这第三劫便是痴愚劫了。”
“老人家,何为痴愚劫?”陶栀面露难色。
“过度痴迷,看不清真相罢了。”老者拄着拐杖站起身,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感受到冰冷的雨滴落到手心里的触觉,他收回手,转身注视着陶栀,接着道,“不醒悟,怕是会伤人伤己。”
陶栀瞬间犯了难:“那我该如何破解?”
老者却神秘一笑,指了指窗内忽然亮起的灯笼,长叹一声:“姑娘,该送你回家了。”
每次就把话说一半!
陶栀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刚想说出口,眼前却忽然一黑,瞬间觉得周遭的事物开始扭曲变形,天旋地转间失去了意识。
萧瑟天地间,只留下老人苍老而又苍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