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一根棍棒生风而来,她急忙要躲,却便被一个男人一把推开。
男人生生受下这一棍,肩膀狠狠地抖动了一下,但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他一脚踢开挥舞棍子的陌生男人,神色狠厉。
“哥哥!”
“赶紧走!”经过林月的阎元青出声提醒。
她蹬开双腿往外跑去。
她把林燕扒在自己身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手上生母留下的链子也被林燕的手一齐剥落,但她没有丝毫犹豫。
要走了,要放下过去的一切,要奔赴自己的路。
她解开身上的所有束缚,拆下发饰、摘下珠宝、脱下喜服。
层层阻碍卸下,她往外跑去。
跑,跑,跑!她在心里默念。
挣脱宿命的枷锁,冲破所有有形无形的屏障。
跑起来,让任何人都无法追上她的脚步,让柔软的心再也不被践踏,让勇敢的理想永远不被淋湿。
……
身后人群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人少了以后,周围的山显露了出来,淡淡的山水如水墨画中的景色,青山依旧、河水东流,所有的一切如此平静。
即使此刻她的心因急速的运动而砰砰直跳,但她仍然感到了少有的安心。
她顺着来路一直往前跑,直到祚县村口的那条河,她才慢慢减速,直至停下慢走。
回到家中收拾了所有行李,她将煎完的药端到养父的床前,郑重地跪下磕了两个头:
“爸,我要走了,谢谢你和妈这两年的照顾,你们给我一口饭吃我活到现在。”
“今天的事我不恨妈,只是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养父的身子颤巍巍的,似乎想要自己坐起来说些什么,但林月没有管。
日复一日寄人篱下的生活早就磨光了她所有的耐性,她收到的爱与伤害成反比,此刻她只希望清除所有的记忆。
慢慢往外走,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林月——好了不?那边结束了,我带你去找单姐。”
林奇骑着那天载单跃灵去学校的那辆改装三轮车,一副与单跃灵极为熟悉的模样。
她提着行囊坐上三轮车的后座,对这个家留下的最后记忆就是它在摇摇晃晃的视野中越来越远,太阳恰好彻底出来了,从房子的旧窗棂往外跑,经过她,向远处不断延伸。
这道照亮她的阳光未来将持续地照在她前行的路上。
*
婚礼会场。
让林月离开后,阎元青拾掇衣领,施施然走到会场中央,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张黑白遗照。
“来得还挺快,但是你哪来这么多人?”单跃灵有些震惊。
阎元青身后呼啦涌进来的一群人瞬间把会场挤满,有身强力壮的青年人,也有一群少女少男,他们一拥而上拽开牵制拉扯单跃灵和林灿宇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这样荒诞的场合,婚礼的喜庆音乐洋溢在每个人耳边,人们扭打在一起,像一场荒唐的喜剧。
阎元青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麦克风、打开音响,处变不惊,语气昂扬道:
“今天很热闹——我也算是结过婚的人,此刻就仅代表一个幸福的新郎来做个简短的发言。”
看他站在中央神色自若、文雅正经的模样,单跃灵挑挑眉,想到了些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今天我们这么多人相聚在这里,是一场缘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我非常赞同。”
“一个真正爱孩子的父母,不是当下不舍得孩子受苦的父母,而是不舍得孩子未来受苦的。因此父母们为儿女筹谋婚事,讲究门当户对、媒妁之言……”
“今天我们的这对父母更是深爱儿子,用活人配阴婚,为死去的儿子积业障,让他在地狱里好好经受磨练,拔舌、剥皮、抽肠、油锅、刀山——以便来世投个好胎。”
“唉,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的眼神扫过李承与他的妻子,两人脸色煞白。
他微微扬起嘴角,鞠躬表示言毕:
“让我们衷心祝福这样的一家人——祝福他们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好!”单跃灵率先捧场,大声地鼓掌欢呼,林灿宇也马上跟上,随即跟着阎元青来的人也开始鼓掌。
现场一片死寂,来围观的人不敢说话,李承与妻子气得有些颤抖,指着阎元青连说了好几遍“滚”。
摘下麦克风前,阎元青调大音量,对着围观的人群道:“如果有谁全家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大可以把女儿嫁给这家人。”
“走吧,老婆。”他温柔又贴心地对单跃灵说,又捧起她被剐蹭到的手背轻轻吹气,俨然一副全身心归顺单跃灵的模样。
一行人往外走,他小声地嘀咕:“要想过得幸福就要对老婆好一点。”
恰如其分的音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
几人回到祚县后与林月在单跃灵住的地方会合。
“你收拾好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单跃灵利落地打包完所有行李。
林月坐在一旁借了阎元青的手机给孟勃打电话,接完告诉单跃灵孟勃要过来一趟。
单跃灵有些惊讶。
一直听林月提到这个爷爷,却从来没有见过,以为关系一般,但没想到他一听林月今天的事,就要过来一趟。
“那我去接他。”阎元青对给他包扎的医生摆摆手,活动活动筋骨,感觉还能动,便拿了林奇的车钥匙站起来往外走。
“你肩膀都这样了,让别人去。”单跃灵皱眉看他。
她当时担心情况复杂,出发前特地给阎元青打了电话,问他是否能叫上人帮忙,他二话没说地答应。
此刻他的整个肩膀都肿了起来,今天那下明显不轻,当时还有一段距离的她都听到了那声巨响和闷哼。
“没事。”他没有回头地直接往外走,旁边一个女孩见到单跃灵担心的脸,自告奋勇一起出发。
*
房间内的气氛安静下来。林奇戳戳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林灿宇,“你不是有话要和她说吗?”
“什么?”此刻的林月很希望有人和她说说话,听到林灿宇有话说,立刻凑到了他身边。
身前的男孩似乎并不太擅长表达不舍或其他的感情,挠挠头支支吾吾。
“林月,以后回来看我们啊。”旁边一个男孩的见他不说话,大咧咧地对林月说,一副憧憬羡慕的模样。
“说什么呢!”林灿宇薅了一把身边同龄人的头发。
“这个地方不要回来了!”转而又看向林月,“以后你去了禹城,我,我是说我们,能来看你不?”
他看着劫后余生而笑得灿烂明媚的林月,脸涨得通红,裤子外侧的扣子被他反复扣上又扯开。
林月理所当然地点头,“之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不定还能买你喜欢的海贼王的卡片。”
林灿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说:“那我到时候真的来找你玩,你要开开心心地在外面。”
两个少年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谁也没说令人不知所措的话,仿佛是在努力让这个告别变得轻快。
*
接了孟勃过来后,爷孙两个人带到了一边说体己话,单跃灵把阎元青拽了过来上药。
“这得很痛吧”,单跃灵看到狰狞的伤口,皱了皱眉。
“嘶——不痛。”阎元青放松受伤的地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低着头转着手上的表。
他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被戳戳伤口的时候,眉头微蹙,柔软的发丝挡住了一半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脆弱。
这让单跃灵想到了曾经的一个玩具。
玩着变形金刚长大的她,小时候不是没有玩过芭比娃娃。
娃娃们穿着各色华丽斑斓的衣服,头顶王冠,脚踩高跟鞋,实在是美丽动人。
她喜欢得很,但因为想为她穿鞋却不小心把娃娃的腿掰断;想为她戴上项链,无意之间连头拔下;想为她梳头,却不料把全部头发都薅了下来……
这样的东西实在太脆弱了,后来她便很少玩了。
阎元青此刻就像那个容易被弄坏的玩具,如果她稍微用力一点,他可能就会受伤。
她克制住自己的手劲去拍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似的,“等回去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真的只是小事,没什么,以前比这严重多了都没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阎元青的眼角有些反光,她蹲下扬起脑袋,探头去看阎元青的表情——坏了,眼睛湿漉漉的。
她一下子有些慌神,“你是不是害怕去医院?啊,好吧好吧,那不去了,我让人给你送药吧?我认识一些医生朋友,到时候我给你问问。”
单跃灵一直都知道,如果让她带孩子,她一定是最溺爱孩子的那种家长,孩子一哭她就会无条件答应孩子所有的要求。
毕竟单语就是这样。
在周围的家长都在看《如何培养孩子上哈佛》的时候,单语在看《家长这么做,孩子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这点上她几乎和单语一模一样,她还更严重点——看到别人哭就忍不住心软,尤其阎元青受伤和她脱不开干系。
阎元青反倒拍拍她示意别担心,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泪笑起来:“我不怕,但我确实不想去医院,不过——不过,好吧,那等回去再说吧。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那肯定不会”,单跃灵看他止住了眼泪,松了一口气。上次看到阎元青的眼泪她愣住,这次照样也没辙。
*
孟勃爷孙两人聊完天后,几个人终于启程回禹城。
阎元青表示自己还要留下,孟勃却摸摸他的伤处,对他摇摇头道:“肩膀都这样了,你赶紧回去治治。”
看孟勃这样的态度,阎元青有些明了,他不再是前面在单跃灵面前欲说还泪的模样,只是道:“那我治好了再来找您聊天。”
孟勃扬扬手让他们赶紧走:“一会他们要回来了,快回去吧。”
林灿宇、孟勃等人送单跃灵他们到了村口,小钱把车开了过来。后备箱打开,林奇帮忙搭把手把几个人的行李放了上去。
小钱开来的车只是一款普通大众的车型,但对林奇来说也足够新奇了,他摸了摸车尾,又摸摸车身。
他看着林月上了副驾驶,阎元青上了后座,单跃灵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他对单跃灵挥了挥手道别。
“怎么不上车?”单跃灵探出头喊他。
“啊?”
祚县卷完结~接下来过渡一下进入综艺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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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芭比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