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光重照 第31章 过往

接下来的几天，程时左臂上的伤在高级修复技术和自身S级体质下很快痊愈，连那道浅粉色的痕迹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但他心里那道口子，却需要更长时间来愈合。

他谨记着自己的保证，训练时全力以赴，心无旁骛。

与左眠的配合依旧精准高效，仿佛第四关的意外从未发生。

但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甚至比那时更添了几分刻意的距离感。

程时不敢再让自己的目光过多停留在左眠身上，不再去捕捉那些无意义的细节。

他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强行压制成专注的动力，投入到一次次挥汗如雨的训练中。

左眠也依旧是那个严苛的导师，指导，评价，部署战术，言简意赅，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似乎接受了程时的保证，不再提及那次分神，但程时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界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这天下午，左眠被盟主临时召去商议要事。

程时完成既定训练后，感觉左臂新生的肌肉还有些许酸胀，便没有加练，决定在联盟内部随便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也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联盟总部宽敞而充满科技感的通道里。

沿途遇到的成员们看到他，大多会投来友善或敬佩的目光，偶尔有人会跟他打招呼，程时也都一一礼貌回应。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因左眠而产生的沉重，并未消散。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位于总部中层的观景平台。

这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部分联盟控制区的景象。

虽然外面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残破的建筑，但至少这里视野开阔，能让人暂时喘口气。

平台上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身着指挥官制服，身姿笔挺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正是副总指挥林靖。

程时脚步顿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扰。

林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清冷的声音已然传来：“伤好了？”

程时愣了一下，连忙走上前，恭敬地回答：“是的，林指挥，已经痊愈了。”

林靖这才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过，点了点头：“恢复得不错。”

她的目光随后也投向了窗外那片荒芜的景象，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左眠以前受伤，从来不用修复舱。”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程时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林靖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某种审视，又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他说，疼痛和伤疤，能让人记住教训。”

程时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自己修复舱里那快速愈合连痕迹都快消失的伤口，想起左眠那句“战斗不是儿戏”。

对比之下，自己之前的行径，显得多么轻浮。

他看着林靖的侧脸，鼓起勇气，问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林指挥，左眠前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这么强大，这么…”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孤独和沉重。

林靖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很久以前。

“他不是天生就这么强大的。”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沉静，“他刚来联盟的时候，比你还要小一岁。”

程时屏住了呼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那时候，联盟的情况比现在更糟，防线一次次被撕裂，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林靖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程时却能从中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力。

“他没有什么朋友，也不跟任何人亲近。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或者独自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每一次回来，都带着一身伤，有时甚至是濒死的重伤。”

程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少年左眠的身影。

独自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独自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生，带着满身伤痕，沉默地回到冰冷的住处，自己舔舐伤口。

那画面，让他的心口一阵阵地发紧。

“他就像一把被强行催生出来的利刃，联盟需要他有多锋利，他就必须变得多锋利。”

林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程时却感到一种难言的心酸，“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武器，是希望，唯独不能是一个普通的‘人’。”

程时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无法想象，左眠是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那种孤独，那种压力，远比任何□□上的伤痛更加磨人。

“他很少说话，也从不表露情绪。受了再重的伤，也只是自己处理。”

“有一次，他独自拦截了一支由S级带领的污染体先锋队，回来时半边身子都快被撕碎了，能量核心都出现了裂痕。”

林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连她这样铁血的人都对那段记忆印象深刻，“医疗队想要给他治疗，他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直到三天后，他自己走了出来，伤势竟然稳定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用过修复舱。”

程时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他终于明白，左眠那近乎变态的自律和强大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残酷的过往和沉重的负担。

他一直看到的，是左眠身为3S级强者的光辉和强大，却从未想过，这份强大是如何淬炼而成的。

那是由无数的孤独，伤痛和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堆积起来的。

而自己，却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甚至可笑的私心，险些成为了他的拖累，破坏了他用无数代价换来的战斗节奏和生存准则。

“他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林靖说。

林靖的目光重新落在程时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所以，程时，能被他认可，允许你站在他身边，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她没有再说更多，但程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左眠向他敞开的，或许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道缝隙。

但那背后，是他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沉重的世界。

而自己，差一点就因为不够成熟和专注，辜负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甚至可能将左眠重新推回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冰冷的孤岛。

“我明白了，林指挥。”程时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林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观景平台。

程时独自站在原地，望着窗外那片满目疮痍的世界，心中波涛汹涌。

左眠的过去，像是一幅沉重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那些沉默的伤痕，那些独自承受的日夜，那些被赋予的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些叠在一起，让那个清冷的身影，在他心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疼。

他之前那些朦胧的带着少年冲动的悸动，在这份沉重的过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渺小。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站在他身边。

他想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分担他肩头的重量，强大到能够成为他真正的依靠。

而不是需要他消耗异能来治疗，需要他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动怒的弱点。

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和澎湃的决心一同压下。

他转身，离开了观景平台，步伐坚定地走向训练室的方向。

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但未来，他可以自己去争取。

他要让左眠看到，他程时，值得那份信任。

也配得上，与他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