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光重照 第2章 变数

联盟总部

“五型联盟”四个金属大字在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这座由昔日军事基地改造而成的堡垒，是人类文明在废墟中挣扎求存的缩影。

高墙之内是秩序与希望，高墙之外，是蔓延的、无声的死亡。

二十六层的全景落地窗前，左眠静静地站立着。

夕阳的血色光芒穿过特制的防护玻璃，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他刚刚独自一人接受了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模拟训练，模拟对抗的是理论上需要一个小队才能应付的S级污染体潮。

但是他赢了，代价就是精神力透支，此刻他的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影随形。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额角。

那里光洁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

盟主，那位将他从孤儿院带出来的老人。

曾在他年少时凝视着他的额头，眼中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期望与沉重的复杂情绪。

老人只说了一句：“左眠，你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是因为那罕见的3S级精神力，还是那惊世骇俗的四种异能？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份“不一样”将他推上了神坛，也将他隔绝在了一座孤岛之上。

旁人看他，是敬畏，是嫉妒，是衡量，唯独没有寻常的亲近。

他像一把过于锋利的刀，人人皆知他的价值，却无人敢轻易握在手中，生怕被其所伤。

“搭档…”他低声自语，这个词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呼吸回音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虚幻。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弥补空间异能短板的工具，更是一个能打破这令人窒息孤寂的活生生的人。

一个可以并肩而立，可以在激战后疲惫地互相依靠，可以交付背后绝对信任的存在。

几个月后的新人招募，是他，也是整个联盟的希望之所系。

几天后，联盟地下七层，实战模拟考核场。

这里是检测新人潜能与心性的核心区域，采用最先进的虚拟现实技术，模拟出各种极端恶劣的，被污染的环境。

观测台上，坐着几位联盟的高层教官和资深异能者，左眠作为特邀观察员，坐在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目光平静地落在下方巨大的环形光幕上。

光幕上分割出数十个小画面，显示着不同新人在模拟环境中的表现。

惨叫、怒吼、异能爆发的光芒，以及污染体扭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残酷的生存图景。

大部分新人的表现中规中矩，或勉强支撑，或很快“阵亡”退出模拟。

他们的数据被教官们快速记录、评估。

左眠的视线掠过那些或惊慌或莽撞的面孔，并未多做停留。

直到，他的目光定格在第三号模拟区域。

一片模拟废弃都市的复杂巷道。

那里，一个身影正在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移动着。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身形颀长，动作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在穿梭。

他觉醒的是攻击系中较为罕见的【风刃】，但他使用异能的频率极低，更多时候，是依靠着一种惊人的预判和敏捷到极致的身体素质，在污染体的攻击缝隙中游走。

一次，两只模拟B级污染体从前后的巷口同时夹击，封死了所有看似可能的退路。观测台上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然而，那个青年却在攻击及体的前一瞬，脚步一错，身体以一种近乎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侧滑，精准地切入旁边一个仅容半身通过的破损窗口，不仅完美避开了攻击，还利用地形让两只污染体撞在了一起。

“聪明。”一位资深防御系异能者教官忍不住赞道，“不是硬碰硬，是利用环境和时机。”

左眠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微微凝实了一些。

这种战斗风格很独特。不依赖蛮力，更像一个冷静的棋手，在有限的棋盘上，走出最精妙的步法。

而且，他注意到，这个青年在整个过程中，表情始终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仿佛这生死一线的考核，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就在这时，模拟系统突然提升了三号区域的难度。

一只拥有部分空间干扰能力的A级虚拟污染体被投放进去。

顿时，那片区域的巷道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空间出现细微的扭曲和折叠，极大地干扰了人的方向感和移动能力。

青年的【风刃】对这种拥有空间抗性的污染体效果大打折扣，他的移动也受到了严重制约，几次险些被污染体扭曲空间形成的裂隙吞噬。情况急转直下。

观测台上的教官们皱起了眉头。“可惜了，是个好苗子，但对上空间系，还是太勉强。”

“他的异能被克制了。”一位攻击系异能者忍不住叹息。

攻击系面对空间系，可以说胜算极低。

左眠的目光却依旧锁定在光幕上。

他看到，在那青年又一次惊险地避开空间撕裂后，目光快速扫过周围不断变幻的环境，那双之前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兴奋。

下一秒，青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观测者愕然的举动。

他不再试图攻击或寻找稳定的落脚点，而是主动向着一次小范围的空间折叠点冲去！

“他疯了？那可是空间乱流！”有人失声。

然而，预想中被空间撕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青年的身影在接触那扭曲光线的瞬间，变得模糊了一下，仿佛被拉长，又瞬间恢复。

他像是计算好了某种轨迹，利用这次短暂的空间折叠带来的位移，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了那只A级污染体的侧后方，一个因为自身空间干扰而产生的极其短暂且不稳定的视觉盲区！

“嗤——！”

一道凝练至极的青色风刃，并非斩向污染体坚硬的甲壳，而是精准地切入了它维持空间干扰能力的能量节点。

A级污染体的动作骤然僵住，周身的空间扭曲现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般消散。

青年没有丝毫停留，连续数道风刃跟上，彻底将其击溃。

模拟结束。

三号区域，通关。用时新人组第一。

观测台上一片寂静。

几位教官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那不是运气，那是堪称恐怖的战斗直觉和空间感知能力！

在一个非空间系异能者身上出现这种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他叫什么名字？”左眠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在观测台上响起，打破了一片沉寂。

负责记录的人员立刻调出资料：“回左长官，他叫程时。精神力测评A级，觉醒单一攻击系异能【风刃】。”

“程时…”左眠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A级精神力？

单一攻击系异能？

不对，资料绝对无法体现这个青年真正的价值。

他那神乎其技的空间感知和利用能力，完全不是一个攻击系能做到的。

难道这个人觉醒了两种异能？

考核结束后，左眠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通往新人休息区的走廊拐角，看着那个叫程时的青年独自一人走出来。

他换上了联盟发放的制式训练服，却依旧掩不住身上那股桀骜又随性的气质。

他脸上没什么喜悦的表情，只是微微仰头，看着走廊窗外那轮开始被阴云遮蔽的月亮，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似乎察觉到注视，程时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左眠所在的方向。

那一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左眠看到了那双眼睛。

不再是光幕上显示的漫不经心，而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瞳孔的颜色很深，在走廊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透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程时看着左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敬畏或紧张的神色，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

随即，竟对着左眠，露出了一个非常短暂、却清晰无疑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讨好，没有谦卑，反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盎然。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随意地挥了挥手，便转身，双手插在裤袋里，晃晃悠悠地朝着新人宿舍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左眠站在原地，走廊冰冷的白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映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在程时那个笑容出现的瞬间，他内心深处那潭死水，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却坚硬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程时。

资料显示，他只是个拥有A级精神力和单一异能的、有些天赋的新人。

但左眠的直觉，他那远超常人的3S级精神力所带来的、近乎预言般的直感，却在清晰地告诉他。

这个人，是他等待已久的变数。

是能填补他空间短板的唯一可能，也是可能将他从孤寂深渊拉出，或是推向更未知境地的，那把双刃剑。

他抬起手，再次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自己光洁的额头。

这一次，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极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温热。

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