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下轮到奚纸不会了。
她松开指间缠绕的头发,心跳乱了一拍,但很快冷静下来,试探性开玩笑道:“你这是在暗示我有机会?”
戴然似笑非笑道:“你需要吗?”
她不确定戴然是在跟她开玩笑还是也在试探她,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她顺着说:“需要呀,如果有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想,正常人都不愿意错过,不是吗?”
她鼓起勇气碰到戴然腰侧的衣服,轻轻牵住,戴然瞥了一眼她的手,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你不喜欢李霁明了?”
这三个字一出,奚纸瞬间收回手,表情不自在,两只手先是垂在身侧,过后又抱在一起。
不知为何,李霁明的名字从戴然嘴里说出来,除了勾起残存在她心底的难过外,额外多了一层令她紧张的情绪。
可能这就是谎言带来的躯体反应。
她底气不足道:“我不喜欢她。”
“是吗?”戴然慢条斯理道,“我看你们也经常一起吃饭、散步的,我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她低头挽起耳边的碎发,抿了抿唇,想好才说:“我和她只是好朋友。”
“只是朋友?”
“……是呀。”
戴然又问:“你们现在不好了?”
“她、她有女朋友了。”奚纸险些说成出轨,说得太急,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泛泪花。
她捂住嘴,可怜兮兮地看向戴然:“我咬到舌头了,好像。”
闻言,戴然站定,目光落在她雾蒙蒙的眼睛上:“我看看。”
她拿开手,向上抬了抬下巴,半张开嘴,粉色的舌尖小心翼翼探出一截,眼睫毛由于重力而下垂,时不时扇动一下。
戴然隐晦地扫了一眼,看都没看清便说:“没事,不严重。”
她闭上嘴嗯声应答,之后她们之间沉寂了一段时间,她对把舌头给别人看这事后知后觉,感到了些许羞耻。
戴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呼吸声轻了很多。
奚纸背手到身后,气息不稳:“要不我们跑步吧,跑一会儿。”
慌乱之下,她打开了同为绿色样式的微信,置顶的微信运动显示她今天已经走了一万五千多步。
戴然围观全程,笑了。
她意识到戴然的戏弄,又恼又不好意思,迅速切换软件,假装淡定地催:“快跑。”
戴然不紧不慢地迈开腿,相比她的使不上劲,戴然游鱼戏水一般轻松。
勉强坚持两圈后,奚纸两条腿散发出热气,高温烫软了她的膝盖,她不得不改为慢走。
戴然随她减慢速度,并给她搭了把手,以免她累得原地坐下。
“你好香啊。”她说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戴然用了点劲握紧她的胳膊,眼神关心,语气迟疑:“你,还好吗?”
“嗯?嗯……”奚纸缺氧的症状刚有好转,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再次眼前一黑。
她虚弱地改口:“我脑子有点晕,你就当作没听见吧,好嘛?”
戴然岔开话题,提醒:“走慢点。”
她咽下紧涩的空气,情不自禁向戴然身旁靠拢,右手攀上戴然的手臂,闻着从戴然身上飘来的香气,感到一阵舒缓。
即使累得不想动弹,她也维持着笑意,软声说道:“待会我们去买点喝的吧?”
戴然应好。
她们绕着操场外围走了一圈,等奚纸缓过来了,戴然轻轻抽回手臂,与她肩并肩往离操场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晚上在操场训练、运动的学生很多,因此便利店里里外外塞满了人,且多是男生。
汗臭味凝聚成一团不明气体,阻碍了奚纸前进的脚步。
奚纸拉住一脸平静的戴然,站在外边的雪糕柜前,怯生生道:“要不,我们吃雪糕吧?”
戴然收回刚碰到透明门帘的手,看向冰柜里陈列的雪糕,以及弯腰低头盯着冰柜的人儿。她不动声色站到奚纸身后侧,挡住,问道:“在看什么?”
奚纸站好:“看价格呀,这贴得也太小了,我都看不清。”
“没事,我请你。”
“这不好吧,你对我也太好了。”
“随便挑吧。”
奚纸眨了眨眼睛,倒没拒绝戴然的请客,因为这样下次她就有正当理由继续约戴然见面了。
她选好想吃的,戴然挑了和她一样的雪糕口味,然后让她在门外等,自己只身进去付钱。
为了能和戴然多待一会,回去路上,她故意带戴然绕远路,从体育馆旁边的小路进到桃园公寓区域。
单从地图上看,桃园后面就是她们所住的竹园,直线距离不远。但偏偏桃园是学校里占地最大的一片宿舍区,聚集了经济、管理、艺术三大学院的学生,内部涵盖运动场、快递驿站和超市、食堂等功能区,五脏俱全的设计导致道路交错纵横,极其容易让人走晕。
一开始奚纸单纯是想多走段路,后面着实迷路了,她还不好意思说,便强撑着找话题分散戴然的注意力。她们从运动聊到文学,谈及艺术和毕业后的人生规划,她快把自己剖析干净了,说得口干舌燥,戴然仅是回了简单几句话。
就在她快要词穷时,她终于找到最熟悉的路标,顿时眉开眼笑:“你知道吗,这里有很多白色的长毛猫,可可爱了。”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桃园沿路种有桃树,很多猫喜欢蹲在树下,她认真搜寻一番,看见以前经常喂的猫,指给戴然看:“那是仙子,它是只公猫,它胆很小。”
仙子蜷缩在刻有“桃园”的石碑旁,睡觉的时候喜欢歪头露出一截舌头,像嘎了一样。
见到熟猫,奚纸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也不叫它,只是远远站着,小声和戴然吐槽它挑食。
戴然问道:“你经常来这边?”
桃园与竹园起码相隔五公里的距离,而且桃园地处偏僻,远离本科生的主要活动区域,至少戴然不顺路,这是她第一次来。
奚纸的心眼累着了,她不经大脑思考诚实道:“对呀,明明住这,我——”
提到李霁明的名字,她心跳得极快,舌头拐了个弯,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事会来找她,她那个,那个快递,快递有时候会送错,我就来找她要。”
戴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别开脸,走在前面,用实际行动暗示戴然赶快远离是非之地。
走了两步,戴然动作慢悠悠的,她伸出手稍稍拉住戴然衣角,催促:“快走啦,这里蚊子可多了。”
她们的影子在斑驳的石板路面闪烁,风吹树浪,奚纸低头看路时,提醒戴然小心这的台阶高低不平,她在这摔跤过,膝盖撞地,留下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淤青,令她记忆犹新。
戴然冷不丁问:“和李霁明一起摔的?”
奚纸愣住,本能发问:“你怎么知道?”
她注意力全在戴然身上,踩到高度不一的台阶,顿感失重。
戴然不紧不慢地说:“因为她很着急,找南一借的车。”
更因为刚上大学那会,南一酷爱跑车,车库里摆的全是各种不同类型的跑车,适合耍酷但并不适合送人去医院,所以南一大晚上跑来她家里拿了她车钥匙去的。
南一忙完回来,瘫在沙发上向她吐槽说:“吓死我算了,我还以为是李霁明出事了,火急火燎过去,结果是她女朋友膝盖摔破了不肯去医院,最后找了楚鸢才有用。”
戴然简单的一两句话勾起了奚纸的回忆,曾经李霁明无微不至的爱意如今已经发馊,泛着酸水,让她笑不出来。
陡然安静的气氛让戴然意识到她说错话了,她捏着雪糕棍,抱歉的话推到嘴边即将出口,奚纸转身面朝她,从裤兜里摸出湿巾,撕开包装,认真仔细地擦拭她的手指。
擦干净了,奚纸又从小包纸巾里抽出一张干纸巾,折叠成长条形,裹住雪糕棍说:“你要吃快点啦,要融化了。”
戴然顿了顿道谢。
奚纸将用过的湿巾包住吃完的雪糕棍,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跳过有关李霁明的话题,重新调整了心情,颇有感触:“下次我们还是不要走这里了,太大了,容易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