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昨夜一番惊心动魄的坦白局,宋意宁身心俱疲,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惴惴不安地去找赵力探听风声。
他凑近赵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赵大哥,你……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宋先生为何如此问?”
“没什么,随口关心一下。”宋意宁干笑两声,切入正题,“那……咱们将军今日如何?”
“将军?”赵力一脸理所当然,“他好得很呐!一大早就去校场练兵了。话说回来,宋先生,昨晚你和将军说了什么?我看他今早心情很是不错。”
听闻此言,宋意宁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看来柳夕信守了承诺,并且……似乎真的接受了他那套离奇的“穿越说”。
心下大定,他便晃悠着朝校场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中气十足的号令与呼喝声穿透空气而来。
“嚯!哈!”
“手臂打直!出拳要有力!”
“下盘稳住!腰腹发力!”
只见柳夕身着墨蓝色劲装,衣袂飘飘,其上绣着精致的暗纹,同色腰带将他挺拔劲瘦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他立于一群兵士之中,身姿如松,气场卓然,格外醒目。
柳夕全神贯注于操练,并未留意到宋意宁的到来。而宋意宁自己也不知在神游些什么,竟不知不觉踱步走进了正在演练的队列之中。
恰在此时,柳夕见一名士兵动作不到位,便侧身亲自示范:“看好了,下身要稳如磐石,出手则需快、准、狠!”话音未落,他已扎稳马步,迅如闪电般向左侧击出一拳!
“啪!”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宋意宁凄厉的惨叫:“啊——!”
柳夕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宋意宁双手捂着脑袋,身体蜷缩,除了那声惨叫,竟疼得发不出其他声音。
柳夕顿时慌了神。他虽未用全力,但这一拳对宋意宁这“文弱书生”来说,力道还是太重了。他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宋意宁,语气带着难得的焦急:“阿宁!你……你没事吧?”
此时的宋意宁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若非柳夕及时搀扶,恐怕已瘫软在地。
柳夕也顾不得许多,半扶半抱着他离开演练队伍,对众将士吩咐道:“你们继续操练!”
从校场到宋意宁的营帐不过短短一、两分钟路程,宋意宁却走得头重脚轻、步履蹒跚。刚走出几步,他便双腿一软,整个人向下滑去。柳夕眼疾手快,臂膀用力,索性将他打横抱起,在众多士兵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向营帐。
将宋意宁小心安置在床榻上,柳夕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晕得厉害?”
宋意宁缓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开口:“没……没事,估计是被将军您刚才那一下……捶出脑震荡了。”
“脑震荡?”柳夕不解。
“就是……脑袋受到撞击,有点晕。”宋意宁有气无力地解释。
“原是如此。”柳夕松了口气,转身道,“我已命人去请郎中,片刻即到。”
他起身去帐外催促,而躺在床上的宋意宁,却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才被击中的瞬间,除了剧烈的疼痛,他竟感受到一种与地震穿越时极为相似的眩晕与抽离感!脑海中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几帧现代的画面碎片!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当初是因地震的强大冲击穿越而来,那么,再次承受强烈的外力冲击,是不是……就能穿回去?!
“哎呀!宋先生怎么又受伤了?”帐外传来老郎中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这回又是为何啊?”
这话简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这位宋先生三天两头不是晕倒就是受伤,实在让人操心。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宋意宁心里正酝酿着一个更为“作死”的计划。
“宋先生被我打了一拳,说是有些头晕。”柳夕代为解释,语气略显尴尬。
老郎中和一同前来的赵力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下意识以为宋意宁犯了什么大错,遭了军法处置。
柳夕看出二人心思,轻咳一声,既是解释也是澄清:“我演练时未曾留意宋先生走近,实属意外。”言语间,那份属于将军的威严又回来了。
老郎中不敢怠慢,忙走到床前。见正在专注思考的宋意宁眼神发直,以为他被揍傻了,便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着问:“宋先生,您看看,这是几?”
宋意宁被这堪比对待三岁稚童的问法拉回现实,无奈地瞥了老郎中一眼,懒得搭理。
“还好,神智尚清。”老郎中自顾自下了判断,仔细检查一番后,回身禀报,“将军放心,宋先生此番确无大碍,只是您力猛拳重,震动颅脑,好生静养几日便无虞了。”
柳夕闻言,心中那份愧疚感才稍稍减轻。待赵力与老郎中离去后,他又在帐内坐了片刻。
“你好生休息,稍后我让人送些吃食过来,今日便莫要再随意走动了。”柳夕嘱咐道。
只听宋意宁含糊地“嗯”了一声,再无他言。
柳夕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或许是柳夕那一拳威力惊人,宋意宁整个下午都昏昏沉沉,直到傍晚时分才彻底清醒。
他坐起身,揉着依旧有些发晕的脑袋,回想起早晨那个大胆的猜想——强烈的外力冲击,或许是穿越回去的关键!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主角总是在生死攸关之际触发穿越!
“你醒了?感觉可好些了?”柳夕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柳夕走进帐内,手中提着食盒:“我下午来过几次,见你睡得沉,便未打扰。刚好你醒了,用些膳食吧。”他这话半真半假,来看望是真,但每次见到宋意宁那千奇百怪的睡姿——时而呈“大”字摊开,时而蜷缩如思考者,甚至还有类似马步、投降、拳击的造型——让他暗自感叹此子或许是个被医术耽误的练武奇才这事,却是只字未提。
闻到食物香气,宋意宁才觉饥肠辘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许是挨了重击又睡得太久,起身太猛,眼前瞬间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小心!”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双手臂及时揽住了他。那手臂温热而有力,稳稳地将他圈住。
片刻后,眼前黑影散去,视线恢复清晰,宋意宁这才惊觉自己竟被柳夕半抱在怀里!刹那间,他内心万马奔腾:靠!我堂堂七尺男儿,何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整日不是晕就是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投怀送抱呢!男男授受不亲啊!还有,柳夕你这动作未免太熟练了点?难道以前跟阿宁就……有奸情?!
这过于亲近的姿势和脑海中闪过的荒谬念头,让宋意宁瞬间血气上涌,脸颊发烫,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磕磕巴巴地道:“没……没事了……”
柳夕见他脸颊泛红,神色窘迫,也意识到不妥,立刻松开了手,语气如常地道:“无事便好,快用膳吧,莫要放凉了。”
束缚一松,宋意宁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弹开,冲到桌边埋头猛吃,试图用行动掩饰内心的慌乱。
柳夕看着他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随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阿.....额......宋先生,我已为你寻了一位药师,不日便将抵达营中。”
“药师?”宋意宁从碗里抬起头,满眼疑惑。
“嗯。”柳夕颔首,“即便你并非阿宁,不通医术,但‘皇帝亲赐私人医师’的身份不容有失,你之事绝不能有第三人知晓。此人名唤刘川,虽是阿宁的徒弟,年纪尚轻,但于医药一道颇具天赋,且心思活络,机敏可靠。有他从旁协助,虽不能让你达到阿宁那般境界,但应付日常足矣。”
“既是阿宁徒弟,他来教我,岂非更容易露馅?”宋意宁提出疑虑。
“这点你大可放心。”柳夕从容道,“我只告知他,你因坠马重伤,导致失忆,过往所学,尽数忘却。”
宋意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吐槽:“他不是精通医药吗?这也能信?前半生学识全忘,这哪是失忆,分明是智障了吧!”
柳夕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俯身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他本就是阿宁的亲传弟子,阿宁于他有恩。而且……”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这成功勾起了宋意宁的好奇心:“而且什么?”
柳夕直起身,声音恢复如常,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淡然:“而且他父母皆在我军中负责木匠后勤,表哥亦是前年投军的士卒。至于他那顽劣不堪的幼弟嘛……”他略一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去年纵火烧了人家宅邸,如今正在府衙大牢里拘着。”
宋意宁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震惊道:“你……你拿他家人作质?”
柳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在你眼中,我便是这般行事之人?”
宋意宁小声嘟囔:“……不好说。”
柳夕本是存了心逗他,才将事情说得曲折,没成想这宋意宁脑子一根筋,竟当真了。他无奈摇头,自行倒了一杯茶,缓声道:“他家人皆在营中安居乐业,其弟犯法,依法羁押,我不过陈说事实,何来挟持之说?刘川是聪明人,知晓其中利害,更念及阿宁师恩,自会尽心相助。”
宋意宁细细一品,觉得此言在理。刘川一家与柳夕麾下牵连甚深,加上师徒情分,确实是最佳人选。“那……我该如何与他相处?是认下这师徒名分,还是装作不知?”
“自然是装作不知。”柳夕呷了口茶,“你既已‘失忆’,便当忘尽前尘。若主动相认,反而难以应对细节,徒增嫌疑。”
“有道理,有道理……”宋意宁连连点头。
柳夕将诸事交代完毕,起身准备离开。行至帐门处,他回头看向宋意宁,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宋先生,接下来可要用心‘钻研’医术了。日后,本将军的身家性命,可就要仰仗你了。”
宋意宁面上堆笑应承,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想起当年高考填报志愿,为此与家中冷战多日也誓死不从的医学院,如今竟以这种方式找上门来,当真是造化弄人。
望着柳夕离去的背影,宋意宁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