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 第31章 第4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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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凑巧，第二天他们没能去成宾大。早晨一睁眼，乔若就感觉到肚子不大对劲，冲去卫生间一看，果然是生理期提前了。

她的日子一向很准，前后差不了两天，这次居然提前了快一个星期，想来要么是突然换了环境，身体不能适应，要么就是昨天中午吃的冰淇淋作祟。

等她洗漱好出来，肚子疼得越发厉害，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止疼药过来。这么多年，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大部分情况下，抗一抗都会过去的，只偶尔才会疼得在床上打滚。她去医院看了很多次，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医生的建议无非是不要熬夜，注意小腹不能受凉，饮食要避免辛辣刺激，心情不要抑郁，更有夸张的，直接劝她尽快结婚生孩子，说痛经会影响受孕，有时候生育以后，反而再不痛经了……除了最后一条，其它的，她基本做到了，可是都没什么效果，该疼的时候还是会疼。最后她索性直接吃止疼药，每个月快到日子的时候，提前吃上一粒，能帮助她缓解很多。

何亚君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窝在沙发里发呆，她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凌乱却又不失风情。

他再走近一点儿，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却是白的。

他皱眉：“乔若，你怎么了？”

“我生理期来了，”她吸了吸鼻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讲话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好像还感冒了，有点儿没力气。”

他挨着她坐下，摸她的额头：“发烧吗？”

她摇头：“应该没有，我一点儿不觉得冷，除了小肚子，身上其它地方也不疼。就是嗓子疼，鼻子痒，总想打喷嚏，头也有点儿晕。”

“我去拿体温计，还是量一下放心。”

等他找了体温计回来，她刚打完一个喷嚏，正用纸巾在搓鼻子，他看着她鼻头红红的样子，心莫名一软。

他先把暖气的温度调高一点儿，再叫她解开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方便他把体温计塞到她的腋下。

“我自己来就好，”她的声音又粗又哑，一边忙着塞体温计，一边推他：“亚君，你离我远一点儿，最好去卧室，把门关上，小心别被我传染了。”

“我抵抗力向来不错，你不用担心我。”

她放好了体温计，长吁一口气，闷闷不乐地说：“唉，我估计今天我出不了门了，更别说去宾大了。”

他搂住她，让她靠在他怀里：“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下个周末再去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

“我怕今天去不了，以后就都去不了了。我总觉得，一切都太顺了，不管是跟你恋爱，还是这次来美国，都完美得不像是真的，我怕乐极生悲。”

他窒了窒，扯了扯嘴角：“我可以肯定你的确是感冒了，能冒出这个想法，说明你的脑子已经晕得不好使了，得好好治一治才行。”

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还不是你这两天对我太温柔了，那个曾经离我千里之外、拿我当空气的何亚君，竟然会对我这么温柔，你敢想吗？”

他装模作样思考了两秒钟，才说：“我倒是不记得把你当过空气。”

她呵呵一笑，也许是因为脑袋里填满了浆糊，她讲话变得不那么顾忌了：“总之，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一个东西如果太美好的话，往往最后都很难抓得住。”

他哭笑不得：“首先，我不是东西……不，我是说，我不是一件物品，我是一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其次，一个东西能否被抓住，跟它美不美没有一点儿关系，关键在于它是否值得，以及抓着它的人是怎么做的。”

她陷入沉思，嘟囔了一句：“看来你跟我不一样。”

“？”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是一个相信事在人为的人，但我是一个更相信命运的人。”

“‘事在人为’这四个字比较好理解，那命运是什么？”

“命运……”她想了想，“命运是开始，也是结束。”

“……再说得更通俗点儿。”

“一个人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从他/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定了一半：家庭背景，性别、性格……这些都是固定好的，改变的可能性非常小。而这些各种各样的因素，可以搭配形成不同的组合，每一种组合随着他/她的成长，加上个人的选择和运气，会指向不同的结局。但个人的选择又受到家庭背景、性别、性格……这些东西的影响。唯一不可控的似乎只有运气，不过能改命的好运气少之又少，基本是碰不到的，绝大部分情况下，坏运气更容易碰到。”

他颇有耐心地问：“那你觉得，你重新遇到我，是命运的原因还是事在人为的原因？”

“那肯定是命运呀。”她想也没想地回答。

“那你怎么会想到要去那个岛上的？”

“大一的时候，我们在网上聊天，我问你最想去旅行的地方是哪里，你回答的就是那个岛。”

他的笑容加深了：“原来如此，当时我跟琰涛住在一起，他一直跟我说他家有多么漂亮，刚好你问我，我就随口那么一答了。照这么说的话，你去那个岛也不算是命运的安排。”

“但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也在岛上。”

他点点头：“那倒也是。那么你跟我在一起这件事，你觉得是命运定好了的，还是你的行动带来的结果？”

她刚要张嘴回答，又想起什么似地闭上了嘴。

“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有叫住我，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所以这不算命运既定的安排。”他笑了，替她做了回答，“你叫住我，是你的选择，按你刚才的说法，你的选择会受到你的家庭、性别和性格的影响，但是除了性别，你的家庭在这件事情上反而是你的阻碍，你的性格嘛……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你也不大像那种特别胆大的人。但你还是叫住了我，告诉我，你喜欢我。所以，请允许我在这里厚脸皮一下：是你对我的爱，让你鼓起了勇气，暗恋得以成真。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份勇敢，我才能拥有这样的快乐。所以，不管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我命由天不由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受并珍惜当下拥有的东西。”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本来就有这样的看法，还是跟我在一起之后，才有的这个想法？”

他坦然地直视她的眼睛：“乔若，实际上，我很少去想命运这个东西，也很少去想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活到二十八岁，我的人生态度一直是：不要太在乎未来会怎么样，活一天，就努力把这一天过好，就可以了。”

她没有反驳他，静静地听着，尽管她的呼吸有点儿不太顺畅，好像憋着一口气出不出来，但她的表情十分沉静。

“不过呢，最近我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什么？”

他抚摸她的眉眼，说：“我好像有一点儿担心未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呼吸不通畅的原因，她的心砰砰跳得十分厉害：“为什么？”

他的目光转向前方，过了好几秒钟，又投向她：“我也不知道，说不太清楚。”

“哦。”她缩回到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那里面咚咚咚的心跳声十分有力，她一时竟分辨不清她听到的心跳声到底属于他，还是她自己的，“亚君，我可能是生理期在搞鬼，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别被我带偏了。”

“不过呢，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他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你，我才开始考虑未来。”

她愕然地张开嘴：“什么意思？”

“我在想，如果未来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想离开我，或者我们仍然喜欢对方，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继续在一起……那么我会变成什么样？我的生活还能回到跟你开始之前的那种状态吗？”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这会儿好像肚子不疼了，嗓子不哑了，头也不昏了，“你不想我离开你？”

“如果我想你离开我，我为什么还叫你来美国？”

“别反问，亚君，”她退出他的拥抱，挺直腰，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诱哄的意味，轻声问，“想，还是不想？”

“嗯……”他沉吟，抿了抿嘴，说，“不想。”

她高兴地简直想尖叫，如果不是碍于感冒，她一定会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他。

“我也不想。亚君，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想和我分开，我绝对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睛看上去也有点儿红。

他屈指弹一下她的额头：“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每个月的这几天情绪会不大稳定，容易低落郁闷，但也不能随便就说‘死不死’的。而且，最好别再去想什么命运，如果你真相信这个，看事情只会越来越悲观，没什么好处。”

“哦。”她虚心接受了他的批评。

“扯了这么多，你还记得我们坐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吗？”他往后一靠，双手抱胸，好心提醒她。

她不明所以。

他朝她伸出手：“把体温计拿出来。”

她大窘，手在衣服里摸了半天，终于在腰那里摸到了体温计：“掉了。”

“那重新量一次吧。”

幸运的是，她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何亚君又做了意面，两个人吃完早餐，他叫她去沙发上坐下，再找来毛毯给她盖上。

“我感冒的时候，很少吃药，一般自己扛过去。我看你的症状不是很严重，你想吃点儿感冒药吗？”

她不希望他被她传染，连连点头：“有药吗？我还是吃一点儿吧。”

他去了一趟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感冒药。

他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给她：“看你的症状，这个药是适用的，我刚才查了一下，生理期也可以服用。”

她接过水，听话地吞下药片。

“肚子还疼吗？有没有好一点儿？”

“还有点儿疼，不过好一些了。”

“那你去床上躺着休息，”他看一眼手机，说，“我去一趟超市，很快就回来。”

她掀开毛毯，瓮声瓮气地说：“我也要去。”

“不行，”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外面冷，你又不舒服，再受冷，下个周末说不定真就去不成宾大了。你吃了药，最好去睡一觉，好得会更快。”

她极不情愿地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恹恹地去了卧室。

临出门前，他进来问她想吃什么菜：“普通的、简单的菜，我没什么大问题，你可以说说看。”

“我想吃糖醋排骨。”

“啊，这恐怕有点儿难度。”

“你把材料备齐，我来做。酱油、生抽、盐、生姜什么的，我看你厨房里有，那就买点儿排骨、糖——最好是冰糖，还有小葱。”她的声音软软的，“对了，小葱多买点儿，再买点儿面条，我明天早上想做葱油拌面吃。”

“你喜欢吃葱油拌面？”

“对啊，”她笑盈盈地说，“我做菜一般，但葱油拌面，我不是自夸，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我相信，就算你不吃葱油拌面，吃了我做的，你也会爱上的。”

他不置可否，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出了门。

她躺在温暖的床上，心也是暖暖的，或许是吃的感冒药起效果了，没过多久，她就开始犯困，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手机响。

她接起来，是何亚君打来的：“有件事，刚才忘了跟你说。”

“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飘起来了。

“你必须好好睡觉，不许玩手机，吃了午饭后，我们就要正式开始练习口语了。”

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你不是开玩笑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在开玩笑的？”他在手机那头笑得很张扬，“你以后还要来美国找我的，练好口语很有必要。好了，先这样吧，你睡觉，我挂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第一次起了想揍他一顿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