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 第11章 第2章-1

第二章 山城：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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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行政区划来看，麻十市是一个县级市，因多山多水而小有名气，面积不大，总人口约只有四十万，没有配置机场，离得最近的机场在省会瀚宁市。乔若每次回家，如果坐飞机，都是先到瀚宁市，再转长途汽车回麻十市。

这次因为何亚君也在，这段路程没那么难熬，但累是一点不少的。

到了麻十市的长途汽车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钟，一下车，乔若便捶着僵硬酸痛的肩膀，好半天缓不过来。

何亚君也露出了疲惫之色，他抬抬手臂和肩膀，略微舒展了一下身体后，推着两个人的行李来到路边。

外面比车内冷了不少，乔若禁不住抱紧自己，何亚君见状，单手快速抱了一下她，然后拦停一辆出租车，替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回到后座车门边，弯腰对已经坐进车里的她交代道：“到家以后，跟我说一声。”

她短暂地握了一下他搭在车窗上的手，笑着点头。

他站在原地，直到她坐的车驶离他的视线，才打车回家。

下了车，进了小区，到了单元楼下，他没有急着上楼，先给已经到家、给他发来报平安信息的乔若回了微信，然后给自己点了支烟，狠狠抽了好几口。他烟瘾不大，平时抽得很少，只有极度烦躁的时候，才会想来一根。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又收到乔若发来的一条微信：晚安，亚君。

屏幕的光有点儿刺眼，他眯了眯眼睛，把烟头抛到两米之外的垃圾桶内，才回她：早点休息，晚安。

他收了手机，拎起行李箱，开始爬楼。

他家是那种将近有二十年房龄的老式小区，最高层不过六楼，都没有安装电梯，他家住在五楼，高中毕业以前，一天上楼下楼好几趟，并不觉得累，可是现在偶尔才回一趟家，又带着行李，再走这种楼梯，就有点儿气喘吁吁、浑身冒汗了。

他母亲秦惠从白天接到他的电话开始，就一直盼着他回来，听到门口的动静，马上跑过去打开门。

“妈，您天天爬这楼不累吗？我看您还是换个地方住吧。”他进了门，一边换拖鞋一边说。

“我不累，我住习惯这里了，每天爬爬楼，就当锻炼身体了，挺好的。”秦惠接过他的行李箱，乐呵呵地看着他，“再说了，你许姨白叔他们一家不也没搬吗？我们几十年的老邻居了，都习惯一开门，就能看到对方的家门。”

她说的许姨和白叔，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白晴的父母。他比白晴早出生几个月，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家和白晴家就是邻居，最开始他们住楼上楼下，上了高中后，直接变成住对门，两家关系一直十分亲近。可以说，白晴一家在他的人生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而白晴对他来说，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太清楚，自己以前对白晴的感情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年少时当他看出来她有喜欢的人时，他的确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后来她与暗恋多年的人终于在一起，他得知后，却没有太难过的感觉，除了担心她受到伤害，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再与她联系、见面，心理上也没什么不自在。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好像都谈不上失恋。他想，他们早习惯了对方在自己生命里扮演的角色，而且相处得很不错，显然将来也会一直愉快地相处下去，费心去探究他们之间感情的成分，没有必要，也没什么意义。

“许姨他们都好吧？”

“好着呢，晚上我跟你许姨说，你要回来，你许姨可高兴了，连忙打电话给白晴，叫白晴和江铭带着她宝贝孙女，这个周末也回来。”

“嗯。”

江铭是白晴的老公，是白晴自高中开始就暗恋的那个人。那段暗恋持续了好多年，何亚君曾经不止一次发现白晴为了江铭伤心落泪，自然并不看好她的这段暗恋，可最后她成功了，作为她多年的朋友，他再怎么质疑江铭的真心，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幸好江铭对白晴一直很上心，他看到白晴过得幸福，对江铭的态度也渐渐软化，再多接触几次，不得不承认，白晴识人的眼光不错，江铭不仅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也是一个值得他结交的朋友。

何亚君把行李丢到房间，再出来时，秦惠端了一杯水嘱咐他喝：“又是坐飞机又是坐大巴的，肯定累坏了。还没吃晚饭吧？我下碗饺子，你去洗个澡，一会儿出来吃。”

“谢谢妈。”

秦惠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跟妈妈说什么谢谢？快去洗澡。”

何亚君洗完头洗完澡出来，觉得更加疲惫，只想马上回房间睡觉。可是秦惠端来的饺子着实香味诱人，他不想拂她的关心，坐下来慢慢吃着。

秦惠在他对面坐下，笑得十分温柔：“今天店里生意可好了，卖出去不少衣服。肯定是因为你要回来，带来的好运。平时连个人影都很难见到。”

秦惠在何亚君出国读书、跟他的父亲何庆阳离婚以后，走出了在家相夫教子、做家庭主妇的生活，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不温不火，但忙是一点不少，不过她也并不以赚大钱为目的，只求能有个目标充实自己的生活，没想到这一开就开了快十年。

何亚君也笑：“我还要在家待好几天，是不是要天天去店里帮你卖衣服？”

“那倒不用，你难得回家一趟，肯定得好好休息放松。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外婆，她老跟我念叨你。”

“好。”

“对了，”秦惠见他差不多吃完了，迟疑一下，转了话题，“你爸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皱眉：“他打您电话做什么？”

秦惠撇撇嘴，一副老大不愿意提起的样子，但还是开了口：“他说他有个朋友的女儿，年龄跟长相和你都很般配，叫我劝你这次回来抽时间去和那女孩子见一面。”

“他倒是有闲心，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积极找我，这会儿为了自己的公司，倒是拿出父亲的姿态来管我了。”何亚君不以为然，“我早跟他讲过了，我不会去相亲，也不需要他来管我的事。他要是想扩大自己的生意，靠自己的本事就行，我什么也帮不了他。而且我马上又要去美国了，这时候跑去相亲，不是不尊重别人吗？”

“我跟他也这么说的，”秦惠显然也不赞同前夫的做法，“你爸的确不靠谱，我也没搭理他，真让你去见人家姑娘。不过他有句话没有说错，你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如果你自己遇到了合适的，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错过了。”

何亚君抽纸巾擦了擦嘴，笑了笑：“您怎么也加入催婚大军了？我早说了，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的。”

秦惠收起笑脸，惆怅地叹了口气：“亚君，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爸爸离婚，才导致你排斥婚姻？”

“您想太多了，跟您没有关系。现在好多人都是不婚主义者，很正常。”

“妈妈倒不是逼你一定要结婚，就是希望你能真过得开心快乐，不要因为父母做得不好，对婚姻失去信任。我不否认，感情破裂离婚的大有人在，但大部分夫妻都是能携手一生的。你看你许姨和白叔，感情多好多恩爱。”

何亚君无法对自己否认，他对婚姻没兴趣的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父亲出轨、父母离婚带来的冲击，但他们离婚后不再面红耳赤地争吵，不再凡事都针锋相对，父亲和喜欢的女人重新组建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母亲的生活也过得平静安宁，并不算一个太差的结局。他从来不认为父母离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早就发自内心接受了现实。让他觉得厌烦的，只是他们的婚姻即将走到陌路时，对对方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哪怕他的母亲遭受了来自丈夫的背叛，有足够的理由对丈夫表现出愤怒，可他还是做不到平静地看待母亲的爆发。

“我现在工作和生活都很好，您不用担心我。”

秦惠不再说什么，可心里到底还是无法释怀。她还记得当初何亚君出国念书时说过，毕业之后会先留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丰富自己的职业履历，然后再回国发展。可是后来，他却告诉她，他打算长期留在那里，问到他的感情问题，他坦白，称自己从来没考虑过结婚这件事。起初她以为他喜欢着白晴，因为白晴和别人恋爱结婚，他伤心过度、无法面对，才有了那些决定。然而根据她后来的试探和观察，发现他和白晴每次碰面时都没有任何异常流露出来，实在不像是为情所伤的样子。她思来想去，只能以为，是她跟何庆阳失败的婚姻影响了他。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心思比一般孩子深，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他都有所保留，鲜少失控。从学习到工作，他向来游刃有余，没让她费过一点儿心。她曾经想，能拥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是她的幸运，可是随着他在外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意识到，她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少。这样的疏离让她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她看着他在厨房洗碗的身影，暗自叹气，想，她已经经历了婚姻的伤痛，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阴影，那个过程，她绝不希望他也去经历。即使身边有现成的幸福美满的婚姻作为例子，也无法保证将来他的婚姻百分百不会以离婚收场。既然他满意自己如今的状态，那就随他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