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歌犹豫几秒,慢慢趴在何盼的背上。
何医生的背很结实又紧绷,托住楚宁歌身体的双臂肌肉轮廓分明,能带给人力量感。
工作的强度比较大,何盼平日里做运动的频次不高,最近照顾楚宁歌,干脆停了健身的课程。
某次何盼接到私教的电话,楚宁歌刚巧听到。
所以楚宁歌的想象中,何盼属于缺乏锻炼的类型。
没料想,掩盖在白大褂之下,是这样线条分明的,扎实又可靠的身体。
就像何盼的为人,让人感到安定。
方才楚宁歌还有些担忧,自己身体的重量何医生能否支撑,加之她身高比何盼高一些,怕何盼为了她逞强,现在看来是她多虑。
眼睛稍稍好了一些,楚宁歌眯起一条缝,透过缝隙能捕捉到何盼的侧颜。
那是一张极具亲和力的脸,圆圆的面庞不显年龄,眉尾平齐柔和,淡淡收尾,当初,楚宁歌因着这张脸,对何盼做了不正确的评断。
医生这一行工作时间长,总有加班,所以何盼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如今近距离看这层淡青,楚宁歌忽而生出想要触碰的冲动。
她慌忙别开眼,不一会儿,目光又不争气地挪回。
干竞技体育这一行,运动员的身心都在竞争中千锤百炼。
楚宁歌自认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心性早已淬炼得很坚韧,即便情绪上有起伏,也能很快调整。
但今天观察何盼,楚宁歌突然觉得,自己不如她。
譬如她大晚上出来与人见面,还麻烦何盼陪她,何盼到现在都不曾多嘴一句。
譬如她险些将自己弄伤,辜负何盼的用心照顾,何盼也没责备她,而是选择用身体承住她的重量。
“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楚宁歌忍不住道:“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说话间,何盼已经将她背到车前,“上车再说。”
车门拉开,楚宁歌被何盼极为小心地放下,安置在后座。
到家的那段距离,何盼也不准备让楚宁歌自己拄拐步行,干脆将双拐放进后备箱。
收拾好,她折返回来,手里多了副一次性手套和一瓶纯净水。
“让我看看眼睛。”
方才将楚宁歌的腿安置在后座,让楚宁歌背靠另一侧的车门,如今座位已没有她的位置。
何盼想了想,上前挪了半步,另一条腿曲起,跪在车里。
她们做医生的,首要考虑的是患者,其次才是自己,然而楚宁歌却有些不适应,忙过来扶她。
“没事的。”何盼按住楚宁歌,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心疼,“先让我看看眼睛,好像不那么红了?”
楚宁歌躬着身子,单手托着何盼,忙道:“我没事了,你快起来。”
“与其在这里同我较劲,不如让我看看?”何盼用水瓶抵住她的手腕,定定地望向她。
楚宁歌的神思沉在她目光中,不自觉收了手上的力道。
其实眼睛真的没事了,许是被泪水冲掉的缘故,沙粒感早就消失,风一吹,泪珠被吹散,眼睛自然而然睁开,无需何盼再为她检查。
但撞上何盼眸子里的疼惜,楚宁歌便动摇了意志,她受伤了,力气不如小何医生也是应当的吧?
反正,她定性不够,总是拗不过何医生的。
“好。”楚宁歌顺势将身子压得更低一些,方便何盼检查。
一个寻常夏夜,千瓣莲层层叠叠地盛放,被晚风吹弯了腰肢,一只青蛙躲在荷叶上乘凉,猝不及防地滑了一跤,扑通一声,青蛙掉进池塘,溅起一片水花。
“还难受吗?”何盼手轻轻扒开她的眼睑,仔细检查没有发现异物,于是省去用水冲洗的过程,只吹了吹。
楚宁歌目之所及都是何盼,却能瞧见自己心池的波澜。
“可以再吹一吹么?”她问,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何盼发现她的心虚。
某一霎执念生,在幼时希望得到母亲的关心和爱护,于今夜渴望小何医生的垂青与怜惜。
“再吹一下就好了。”她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也许,本就不是为了让何盼听到。
“好。”何盼竟应了她。
清凉的风,拂过眼皮,带起一分难耐的痒,楚宁歌下意识闭上眼,嘴巴却不受控制。
“我觉得有件事,小何医生说得不对。”
冲动也好,感性也罢,都是真心催使,无数次的一时兴起,只要是对同一个人,便是长久。
车里的灯很暗,可眼前的人却是光芒万丈,将楚宁歌心头不为人知的晦暗驱散。
喜欢小何医生,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因为何盼足够好,好到每一处细枝末节都能让楚宁歌怦然。
可就在何盼撤开一些,问她“什么事”的时候,楚宁歌蓦地回神,抿起唇摇摇头。
正如何盼所言,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连自己未来的方向都不能掌控,与小何医生贸然谈喜欢,太轻率太不负责任。
她得耐心些,等她回到正轨,等何盼愿意不再将她当患者看待,到那时,她才有机会与小何医生吐露心声。
“没什么。”楚宁歌想清楚,直起身子说,“我眼睛好了。”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何盼不追问,将手套摘下来,“那你坐好,我们回家了。”
当心中的绮念拨开云雾,言语上的亲近便能引发人的遐想。
“回家”二字,从前楚宁歌不觉得暧昧,现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与小何医生,回的是同一个家。
只是她面上沾了赤缇,笑意却在眉尾唇角化开,“好,我们……回家。”
何盼不晓得她的心事,见她开心,也跟着笑了笑。
到家后,两人都有些疲倦,但何盼担心楚宁歌的伤势,便没急着休息,转而来到楚宁歌面前,让她垫着腿查看。
楚宁歌今天心思乱,又确定了自己对小何医生的感觉,不禁闪躲:“脚踝没受伤。”
“受伤与否,不是医生该下的诊断吗?”何盼觑她一眼,捏捏她的脚,“别乱动。”
楚宁歌当真不动,僵硬地伸直。
不再关注她多变的表情,转而将注意力移向脚踝,确认楚宁歌没受伤,只是有些浮肿之后,何盼顺便帮她做按摩。
楚宁歌又开始动作,“我还没洗漱……”
“一会儿再洗。”何盼固定住她的腿,抬眸:“我帮你。”
楚宁歌:“……”
担心楚宁歌要面子,有包袱,何盼给出了理由:“你脚踝已经肿胀,不能再折腾。”
别扭容易造成相反的效果,楚宁歌不敢再乱动,规规矩矩坐好,面上浮现出视死如归的神色:“那麻烦何医生了。”
“你这什么表情?”何盼哭笑不得。
但真正进了浴室,何盼才意识到,有包袱的,不止楚宁歌一个。
衣服脱了一半,何盼便开始犹豫,动作慢了许多,楚宁歌试探着问:“要不……我自己来?”
箭在弦上,退缩反而显得忸怩又尴尬,何盼心一横,手上的动作利落。
楚宁歌:“……也不用……”
也不用脱得这么……干净吧?
然而她只是言语稍缓,何医生便已经将她的内衣肩带拉下来。
楚宁歌:“……”
何盼倒不是故意,只是知道她爱干净,偏偏洗澡不方便,便趁着这个机会帮她好好擦擦身体。
往日,楚宁歌坚持,她便任由她在洗手台自己折腾,今天刚好能让楚宁歌适应一下。
以后擦身子,打沐浴液,洗头发,她都可以帮忙。
“放心,一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何盼被蒸汽蒸得有些热,她抹了抹汗,向楚宁歌保证。
楚宁歌:“……”
她不说话,楚宁歌比她还沉默,尴尬的气氛伺机冒头,在窄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到最后,浴室里只剩下毛巾与楚宁歌皮肤摩擦的细微声响。
没有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何盼下意识吞咽口水,心中的北极兔一蹦三尺高,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准备对着楚宁歌背诵专业知识测评里的每年必考题目时,楚宁歌总算先她一步开口。
“我刚才出门,是去见我妈妈。”
何盼尊重她,顾及她的颜面不多问,楚宁歌却想对何盼坦诚。
“我妈性格比较……强势,如果今晚我不去见她,她还是会想尽办法来寻我。”
届时,会影响何盼。
“而且,我也不想让她来家里。”
小时候交朋友,总免不了被母亲盘问,若是楚睿华不满意,会想尽办法让她和她的朋友断了往来。
楚睿华总说,她的交友得考虑阶层,楚家和她都不需要任何向下兼容的关系。
而所谓阶层,并不是依据人的性格,眼界,能力做评判,更多的是用地位和金钱衡量。
以楚宁歌对楚睿华的了解,在未见到何盼之前,只要进了这个小区,楚睿华就会在心中打个叉。
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前,她珍惜何盼这个朋友,不希望何盼与母亲有太多接触。
现在更不希望,母亲影响到她与小何医生的关系。
何盼点点头,回身去拧毛巾,顺势道:“阿姨是特意来探望你?”
“不是。”楚宁歌否认,“我有个代言是和家里有关,她要求我按期去拍摄物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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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