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生日快乐!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从训练室出来,楚宁歌就听见有人大声呼唤。
她身边的小朋友用力撞了她一下,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我就说我妈妈会给我准备礼物吧!”
这个小朋友叫希希,和楚宁歌在同一个训练班打球,今天是她的生日,母亲答应了她会给她惊喜,所以从进了训练室起,希希就期待着。
“我今天过生日。”
“妈妈肯定会送我礼物,还会带我吃大餐的!”
“不知道今年的礼物是什么呢?会是那个我想要的娃娃么?”
“妈妈每年都会给我礼物呢,楚宁歌,你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什么,你不过生日的吗?为什么?”
小孩子总是聒噪,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楚宁歌捂住耳朵,“你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希希平日里和楚宁歌玩得很好,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还以为她在闹着玩,朝她做鬼脸,“你就是没有妈妈给你过生日,忮忌我!”
回应她的,是楚宁歌挥拍打过来的球。
同龄的孩子,对轻重的认知很低,楚宁歌不觉得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希希却被她的球冲到手臂,眼泪立时掉了下来!
“楚宁歌讨厌鬼!我不跟你玩了!”
“幼稚。”楚宁歌拿着自己的球拍离开,留下希希一个人在那里哭泣,被发现状况赶过来的教练哄了好久。
于是有了下课后的这一幕。
“我有妈妈疼妈妈爱,楚宁歌什么都没有!你妈妈连你的生日都不记得对不对!楚宁歌幼稚鬼!”希希朝她扬了扬下巴,随后跑远,投入自己母亲的怀抱。
“怎么了希希,眼睛怎么肿了?”那位阿姨紧紧抱住希希,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疼惜表情。
后续楚宁歌不愿再听,她不屑于做人家母女情深的见证者,快步走开,上了自家来接的车。
可那句“你妈妈连你的生日都不记得”却是萦绕在耳边,像是个紧箍咒,吵得她头疼。
其实,她的生日和希希离得很近,近到她没办法忽视这份落差。
可她知道,妈妈总是很忙,忙着工作,忙着应酬,忙着拓展人际关系,别说和她庆祝生日,就是简单的陪伴于她而言都很奢侈。
所以到了生日那天,楚宁歌自己买了一个蛋糕,打算回去同母亲分享,既然妈妈不会给她惊喜,那她给自己惊喜也是一样的。
她也想听妈妈喊她“宝贝”,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可楚睿华看到蛋糕的那一瞬,面色立时沉了下来。
“你知道你下周有比赛吗?”
……
书房里,楚睿华让她举着蛋糕,神色严厉。
“就因为一时的贪嘴,可能会影响比赛,你都不考虑么?”
其实那个时候,打乒乓球只是楚睿华依照她的喜好给她报的兴趣课。
比赛,也是训练班上自发组织的少儿活动,娱乐大于竞争。
可即便如此,楚睿华还是批评她。
“楚宁歌,你已经过了那个无知的,天天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年纪了,别这么幼稚行么?”
“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以后别再让我看见。”
她将楚宁歌托在手上很久的蛋糕盒拎走,可那份沉甸甸的感觉仍在,迫使楚宁歌没能放下动作。
直到手臂酸得再也抬不下来,楚宁歌才放松力道。
幼稚,是楚睿华常常挂在嘴边的词汇,时间长了,楚宁歌有样学样。
她以为,她这个年纪不该过生日,不该期待礼物和惊喜,甚至不能喜欢娃娃,蛋糕。可有了希希做对比,她突然产生怀疑。
也许,是她理解错了?
手臂依旧酸痛,知觉不敏锐,却让楚宁歌有了宣泄口。
“是因为喜欢打球,就不能做幼稚的事了吗?”
她自言自语,将一切委屈和难过都归结于乒乓球上。
很长一段时间,楚宁歌不再摸乒乓球拍,不再碰小白球,甚至对这项体育运动本能地抵触。
楚睿华严肃地同她谈过几次,都不能改变她的意愿。
“既然不愿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也好。”
一项课余运动而已,楚宁歌不想继续,楚睿华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对她的课业要求更高了一些。
二年级,楚宁歌已经开始接触初中的知识。
后来,当楚宁歌意识到,无论她打不打球,成绩好不好,楚睿华对她的要求都只会更高的时候,她便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她对母亲的渴望虚无缥缈,妄求不得。
也许母亲对她的要求没有错,她的幼稚也没有错,只是她们之间的母女亲情,本就不像旁人那样温暖真切。
重新决定打球是因为一场球赛,那场球赛上,快要退役的球员用一场寻常的比赛做最后的告别。
“我对乒乓球的追求,不会止步于此。”
她输得惨烈,却点燃了楚宁歌的斗志,忽然想重新站在球台前挥拍,用汗水去浇灌通向最高领奖台的路。
当初意气用事,将自己的兴趣放弃,楚宁歌后悔至今。
重新握住乒乓球拍的那一刹,楚宁歌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兴奋许多。
放弃学业,正式进入国家队,是楚宁歌最叛逆的决定。
楚睿华和她争吵多日,仍不能动摇她,气得口不择言。
“楚宁歌,我养你到这么大,你就没有一天,理解认同过我对你的培养么,你知不知道我给你的资源,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同我闹这么多天,就是因为乒乓球?兴趣不能当饭吃!再说之前也是你自己放弃,到底有没有个准性?”
相似的话术,幼时楚宁歌当真反思自己,并向母亲保证,既然她选择了,就一定会拼尽全力打出成绩,在乒乓球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今在饮品店,楚宁歌却突然觉得厌倦。
母亲的姿态高高在上,仿佛她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伟大的,只要楚宁歌有违逆之心,便会被她贬低,楚宁歌的想法无关紧要,稍有反抗便会被她强势打压下去,不论缘由,不论对错。
生日,归根结底只是个日期而已,可关心楚宁歌的人,对楚宁歌的真心,却是千金难求。
可惜,楚睿华不明白。
大约楚宁歌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没掩饰,楚睿华担心她使性子,叮嘱道:“你和公司白纸黑字签了协议,按照协议履行是你该做的,别因为个人情绪,耽误家里的生意。”
楚宁歌唇角上扬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在讽刺些什么,又像是无可奈何,只是压在口罩之下,没人知晓。
“您回吧。”
楚睿华审视她片刻,强调:“明天负责人会联系你,到时候派车去接你。”
如果楚宁歌变卦,那她只能采取特殊的措施,查楚宁歌的行踪。
“小歌,别让我用对待外人的方式对待你。”
这一声“小歌”,不是示弱而是威胁,楚宁歌笑得舌根发苦:“我会履行协议条款。”
她当初签署协定,只是为了符合法律上的要求,其中的规则细节从没斟酌过,自以为她的家人不会给她挖坑,没曾想给自己上了枷锁。
甚至,若不是自家的品牌,她都不考虑接这类的代言。
楚睿华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旋即离开。
站久了,心中的力稍有松懈,楚宁歌便有些支撑不住,她向后仰,千钧一发之际被服务员扶住,“没事吧?”
连陌生人,都能问上一句,偏偏她的母亲惜字如金。
楚宁歌捂了捂面上的口罩,“没事,谢谢你。”
她同服务员道了别,走出饮品店时夜风拂过面颊,没眼力见的沙尘趁机钻进眼底,楚宁歌下意识闭目,泪花被刺激一瞬而出。
她的手拄着拐,只能勉强定住身形,没有办法去揉眼睛,手忙脚乱间,面前多了道黑影,有人一手扶住楚宁歌的小臂,一手小心翼翼触碰楚宁歌的脸。
“还好么?”熟悉的温暖的声音响在楚宁歌耳边,楚宁歌咽了口水,舌根的苦消失不见。
“小何医生。”她眼前模糊一片,语气里也带着一点氤氲,“我迷眼睛了。”
何盼想现在给她处理,但看她身形摇晃,便改了主意:“先同我回车里。”
她微微蹲下,让楚宁歌能够触碰到她的背。
“我背你过去。”
方才楚宁歌下车后,她紧随而来,担心自己会给楚宁歌带来压力,便放轻脚步,整个人显得偷偷摸摸的,直到悄悄观察到楚宁歌坐下才安心。
考虑到楚宁歌的**,她特意走开一段距离,但坐在车里等委实不能安心,便远远地站着。
楚宁歌进了饮品店多久,她便站了多久。
那人如何走进饮品店,又是何时离开,何盼瞧得分明,至于楚宁歌与那人聊了什么,何盼没有探听的意愿。
没曾想,楚宁歌这边还是出了一点状况。
何盼是医生,最了解患者的情况,楚宁歌今天训练量大,不宜久站,也只有站立时间长,才会导致她现在重心不稳。
可最初,她确定楚宁歌是坐着的。
将心中的杂念摒除,何盼侧过头对楚宁歌说:“就几步路,我背你过去快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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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