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J.H康复医学中心到何盼家总共也没几个路口,这一路难得畅通都是绿灯,但何盼的刹车却踩了许多次。
幸亏楚宁歌不晕车,不然,非得被她这深一脚浅一脚的油门和刹车晃吐了不可。
顺利到家,楚宁歌没受什么影响,何盼却晕晕乎乎了一阵子,不是因着自己的车技,而是被楚宁歌的无心之言晃的。
以至于拉着楚宁歌进了家门,何盼的反应仍是慢悠悠的,连楚宁歌的行李都忘在车里。
还是经由楚宁歌提醒,何盼才想起来,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
望着何医生仓促的背影,楚宁歌虽困惑,却没多问。
其实不止何医生紧张,她初来乍到,也觉得有些无措。
直到何盼返回,楚宁歌还停在门口,没更进一步。
这来回一趟,何盼稍稍调整好,指了指离门较近的那一间屋子:“你住那一间,里面那一间是我的屋子,夜里我只是掩着门,不会关严,晚上有什么不便,随时可以喊我。”
许是想要缓解气氛,楚宁歌坐在轮椅上朝何盼伸手:“房卡呢?”
何盼被她逗笑,还真将这里当酒店了啊?
在楚宁歌手心里龙飞凤舞地写下“盼之屋”三个字,何盼顺势点了点:“收好,别丢了。”
掌心有些痒,楚宁歌手指一收攥了拳,竟真如何盼所言,做出揣进口袋的动作,“好。”
稍显幼稚的行为,却令两个人都放松下来,何盼将行李放进屋子里,又回来扶轮椅上的楚宁歌:“带你熟悉一下房子。”
如今,楚宁歌抓握何盼的手已经十分娴熟,她借着何盼托扶的力量站起身,重心压在没手术的那一条腿上。
脚踝有固定支具,走起路来反而稳当,再说有何盼在,楚宁歌不担心自己会受伤,她将注意力放在屋子里。
房子里的布置简单却温馨,玄关的木质鞋柜是小动物的模样,圆滚滚的,上面还顶着一盆不知名的绿植,藤蔓从花盆伸展而出,生机盎然。
在往里,每一道门都做了创意设计,尤其是何盼住的那一间,竟然用彩色毛毡布拼接成游戏的界面。
乍一看,倒像是进了给孩子特意布置的丛林中的小城堡,细枝末节中都透着童趣。
“何医生真有二十九?”楚宁歌不禁好奇。
“干嘛?”何盼扬了扬下巴,“要看身份证么?”
楚宁歌倏尔想起自己曾质疑她的资历,怕她误会,忙摇了摇头,“我小时候也想将家里布置成这个模样。”
只是不敢提议。
楚宁歌小的时候家境殷实,玩具却少得可怜,除非益智类,不然母亲不会允许她接触,说玩心最是要不得。
后来也曾看过一些闲书,不小心被母亲发现,斥责她不务正业。
可现在,何盼却对她说:“这屋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所以被我利用作为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称之为娱乐室。
书架上专业书多,杂书也不少,楚宁歌随意一瞥名字,心中便做了个“不大正经”的定义。
“仙君大人的七零年代暴富指南。”何盼顺着她的视线将书拿出来,向她介绍,“这本挺有趣的,还有一本叫魔君大人在做体育直播,是同一个作者写的,你闲着无聊可以在家读一读。”
楚宁歌:“……”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无聊。
此刻,楚宁歌非常想将刚才瞥的那一眼收回来,然而时间无法倒流,就像现在,她视线自然而然向下,又瞧见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乐高玩具。
“等你手腕恢复一些,这也给你玩。”何医生对她十分大方,“最里面还有金属拼图,你自己选。”
楚宁歌:“……”
她不明白,何盼平常这么忙,哪里来的这么大兴趣玩玩具,看杂书。
脑子没跟上时,嘴倒是快一步问出疑问。
“何医生工作之外的日子倒是过得很有趣。”
何盼没分辨出她是褒是贬,只得实话实说:“当然,人这一辈子又不是只有工作,闲暇时玩一玩,才能丰富生活,劳逸结合。”
“你呢?”她将问题抛给楚宁歌,“放假期间都做什么?”
楚宁歌仔细想了想,竟是回忆不起来自己放假期间做什么。
家里有她的训练房,即便是休息,她也没有落下基础的训练。
若是叫她一天不摸拍,不碰小白球,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拉伸,做有氧运动。”
“做家务算么?”
绞尽脑汁,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与何盼相比,她的生活真是单调得可怕。
何盼讶异:“做家务是放松?”
楚宁歌:“可以一边拖地,一边想技术,解压。”
技术打法的体系完善没有尽头,但总有瓶颈期,越是到了巅峰期,越容易止步不前。可别人追赶的脚步不会停下,想要保持自己的水平,就必须付出更多倍的努力。
精益求精,楚宁歌不觉得枯燥。
“你若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也可以试试。”她学着何盼给她推荐玩具时的口吻。
何盼:“试什么?”
楚宁歌:“试着一边做家务,一边想办法。”
何盼:“……”
还真是特殊的癖好。
“那要是最近状态特别好,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呢?”何盼实在想象不出,楚宁歌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枯燥,追问:“或者比赛成绩优异,你会做什么奖励自己?”
这个问题,楚宁歌确是不需要做太多的思考,“请大家吃饭,奖金发下来,给大家转账,发红包。”
轮到何盼语塞,她停了一会儿,才向楚宁歌确认:“这是奖励自己?”
楚宁歌点头:“把我的快乐和荣耀,分享给别人,何尝不是在犒劳自己?”
她从小到大,没得到过家人的表扬和认可,心中存着执念,有开心的事,总希望能够分享给别人,让别人陪她开心一小会儿。
至于赞扬,即便没有母亲,这些年全球各大媒体也是极尽溢美之词。夸她的话每天都不重样,但她也听腻了。
于她而言,家里堆着的奖牌,这五年稳定的世界排名,和奖杯上刻着的名字,已经是最大的褒奖。
只是还未够。
或许到了她登上奥运会最高领奖台的那天,她才能完完全全地认可自己。
原本,楚宁歌相信,只要她足够努力,这一天终会到来,但现在却有些不确定。
别说站在最高领奖台,现在能不能参加奥运会,都是未知数。
想到未来,楚宁歌静默下来,巧合的是,何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竟没有再接她的话。
今天何盼下班早,带楚宁歌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下,这会儿暮色爬上云头,渐渐盖住天光。
次卧一边是连体的书柜和书桌,另一边单独搭了一层,铺上厚厚的床垫,窗帘只漏了书柜这一侧,另一侧被遮掩住。
何盼就在靠床的那侧,天一黑下来,连表情都显得有些模糊。
正当楚宁歌要仔细辨认她的神色,手机铃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何盼回神,让楚宁歌坐在书桌前,“我去接个电话。”
来电话的人是何祈,一晃又是好几天没见面,何祈惦着妹妹,奈何工作太满,只有晚上能抽出一小时空闲。
“你在家?”
平时这会儿,妹妹都还在康复医学中心,没想到今天到家这么早。
“那我现在过去。”
好在妹妹家离得不远,何祈打了把方向盘,利落掉头。
“姐!”何盼赶紧道:“你别上来,我马上去楼下等你!”
何祈按了下耳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家里怎么了?”
第一反应是妹妹遇到麻烦,比如家里水管漏了之类的。
“不是不是。”何盼否认,随后压低了一点儿声音,“姐,我家里有人。”
“同事?”
何盼的社交圈,何祈都有了解,平日里何盼也不会藏着掖着,有时候她去给何盼送吃的,在医院遇到同事,何盼都会大方介绍。
“不是同事。”何盼口中更加含糊,“就是……嗯,之前跟你提起过的。”
“谁啊?”何祈皱着眉琢磨片刻,才反应过来,“你喜欢的那个人?”
“嗯。”
“她不是你的患者么?怎么带家里来了?”
“她出院了。”何盼随手掩住门,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慢慢敞开,一面朝屋内的楚宁歌点头示意,一面对姐姐解释:“暂时没人照顾,我就接她回家了。”
家中突然来了陌生人,何祈有些忧虑,怕妹妹识人不清,受到伤害,“这人可信么?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可信的。”何盼连忙保证,“你在楼下等我,我跟你仔细说!”
没等何祈回应,她便仓促挂了电话。
并非害怕姐姐与楚宁歌打照面,而是何盼不久前才承诺,不会有人来打扰楚宁歌,这才刚将人带回来就失言,何盼担心楚宁歌会反悔。
此外,她对楚宁歌的心思,何祈是知道的,只是没见过人,若是见了,难免暴露出来,届时,她和楚宁歌相处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可见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眼下,除了阻止何祈上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何盼随意找了个借口,她在厨房的柜子里取了小袋装的猫粮和几根猫条,对楚宁歌说:“我去楼下喂喂小流浪们,很快就回!”
【不正经的后续。
楚宁歌:小流浪,家里不就有一个?
何盼纳闷:哪儿呢?
楚宁歌指了指自己:我。
何盼:……】
【下一章周六见[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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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