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锁君意 第10章 生贺

澹台澈下午还要上班，君颂声还想在城区磨蹭一会儿，两人吃完饭后就各自带着东西离开，回到租住的房屋后将姜饼屋放在客厅桌子上便急匆匆去上班了。

她俩打算晚上去饭店吃，两个年轻人过生日，就不回家打搅长辈了。

君颂声今天还要加开个直播活络一下粉丝人气，抽个奖表演个才艺之类的。

时间别出心裁地选在了下午。

一方面晚上的直播各种精彩纷呈，日常唠嗑大可不必去抢人家的人气；另一方面下午大家精神头都短，人少点气氛好，嗑唠得爽。

澹台澈下午在忙碌中顺便看看直播间，看到姜饼屋占据了屏幕的一角，声声正挂着游戏对着镜头做客单手工；下班之前又看了一眼，正在一边清游戏任务一边念童话书；回来的时候，是在客卧直播弹电子琴，旋律很熟悉，但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沙发边瘫倒，一边喝水一边等着自己饱受摧残的精神逐渐回缓。

这该死的一身的班味！

上班时因为太忙以及干的事情多少有些脱离生活，所以班味总是腌得如此迅速且深入。

盯着冰箱上的试管冰箱贴，里面插着一支干枯的玫瑰，她想起来就往上面喷点七寸九的魃，干枯的药感玫瑰极具气势，扩散和留香都很好；直播室那边传来的曲子已经换了，澹台澈心想，近距离观察不带团队的自媒体从业者真的对这个职业很祛魅，天天就没有上下班和节假日的概念。

打开手机随便刷个视频，首页有钢琴曲推荐，点进去就听到了刚才熟悉但想不起名字的旋律，原来是叫《梦中的婚礼》。

梦中的婚礼吗？

风格应当是热烈喜庆，参照古礼；礼仪方面要兼收并蓄，去芜存菁，主题是互择为良人，定一世白头，相许为知音，伴此世春秋；还可以找设计师画个婚礼logo，制作出来往任何想要的地方贴一贴。嗯……想太远了，总之中式的很好。

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准备房子车子，聘礼三金之类的比较好。

不对，软件又在偷听啊！

关着的门咔嚓一声响，是君颂声结束直播出来了，面上带着倦容，也一路走过来挨着澹台澈瘫倒，捞过自己的水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室内暖气熏人欲醉，真想就这么直接倒下睡过去算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汲取重新站起来的力量，“姐姐，我们在连载工厂里生产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吧。”君颂声突然道。但那处连载场地已经许久不用了，很多长条消息都失效了。澹台澈回忆了一下，说好，“生贺文还没给你写，你想要个什么主题的？就把它放在里面当热场吧。”

“唔……虽然现实中伴侣之间不需要谁拯救谁，只需要在她自救时在身边坚定陪着就好，但是我想看一个关于时空设定混乱，主角女孩在底层挣扎求生，另一个女孩拯救了她荒凉贫瘠的人生的故事。”

“这岂不是AI的拿手好戏？”澹台澈笑了，“我努力，晚上临睡前就能看到了。”

两人手拉手爬起来准备出门吃饭庆祝生日。

中规中矩去到附近一家饭店，看着套餐点了一套，冬天食物放得住，剩下了就打包回去慢慢吃，现在主要是仪式感得做足，必须显出重视来。

店家在菜上齐后送了一大碗长寿面，君颂声情绪有点亢奋，把带来的酒全拆了，红的白的啤的土酿的洋货的摆了一溜儿，甚至笑起来也狡黠得不怀好意：“姐姐，来掺起来solo啊～”

“我当场认输。”澹台澈淡定道，“想哄我喝混酒？没门没窗没狗洞。不过倒是可以试试给你调鸡尾酒。”

“随便你啦，反正有人负责把喝醉的我背回去就好啦。”君颂声在喝酒方面天赋着实的强，掺着喝酒和常人正常喝一种酒是一样的，举杯之前她看着这双混着点睡凤外形的丹凤眼，它正斜睨着看过来，灯光下勾得心脏颤颤的。

包厢中，紧紧掩着的门，轻巧碰过一下的杯。

澹台澈对生贺文写什么有了思路。

*

（生贺文区域。以第一视角“我”来叙述。）

这天空不是一直这么灰暗的。只是因为最近阴天而已。

阴雪连绵。

小型飞行器在头顶上嗡嗡作响着飞过，送外卖，巡逻，或者出公差。

异国他乡并不好待，即使我不满十岁就来到了这里，在这里已经待满了十年。

曾经在蓝天白云下洋溢着温暖的圣玛丽安教堂早已破败，沦为人迹罕至的废宅，也许这边是贫民区的原因，不放过任何可生钱资源的本地统治者居然把它忘记了。

于是这座废弃教堂就这么一直矗立在这里。

我从教堂窗上的三色堇堆里撬下其中一片完好的钴蓝色玻璃时，后颈骤然蹿过灼烧般的刺痛。危险的直觉只让我及时往前倾了一下头，一个华丽的手持银十字架带着一样东西插进三米外的圣母像眼窝，飞溅的石膏屑扑簌簌落在圣母的肩头。

隶属于教堂的灵能者？

"第七块了。"塑料打火机咔嗒声在穹顶荡出回音，穿绛红色羊绒大衣的女人踩着积雪逼近，口中叼着一支呛人的香烟："每次作案后都要在窗框上留下一个模样精致的蝴蝶结，今天的蝴蝶结，或者说作案现场的签名，在哪儿？"她手背的青筋蜿蜒至腕骨隐匿到袖口中，手中攥着的短剑比我口袋里那把匕首看起来高贵多了。

我的校服裙摆还在往下掉冰渣。即使是贫民区的学校，这里的校服也精致得根本不适合冬季或者大幅度动作，但不穿这个很难四处混入想去的地方，以至于泼满了水的裙摆在我几近于无的体温下缓慢而坚定的结了冰。她的目光突然从颈项凝在我身后，"原来不止偷教堂玻璃——"尾音没入圣母残存的半张脸，斑驳金粉顺着裂缝扑进我眼里。

天晴了啊。

蓝天白云真漂亮。

“围巾总得还我。”我扯下被银十字架钉在石膏像上的猩红织物，结冰的羊毛擦过掌纹时泛起毛刺。那是离婚而走的母亲放在我这仅剩的爱意，其他的都被父亲前来发大财的落脚点，也就是这里的人给偷抢骗走了。

“你是教堂所属的冰系灵能者？你坐过能源飞行器吗？还是自己飞？”想想把十字架也拽下来给她。

女人接过十字架又拽住围巾另一端，我的指甲掐进围巾织物的缝隙：“松手。弄坏了我弄死你。”

她睫毛挂满冰霜，冰霜们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消失着，灰色虹膜显出无机质的平静：“偷来的东西都藏在这儿？”下颌指向角落，二十几个颜料罐在雪光里闪烁，深深浅浅的蓝混合起来像不同时空的天空交汇。

“那你总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冰层在脚下发出龟裂声时我们都踉跄了。她袖口的松节油味冲进鼻腔，被提着后领子飘在教堂半空的我看见自己瞳孔在对面眼中荒凉地表上的倒影——一样的空荡寂静。

但她大概是万事万物过眼不过心的富足平淡，而我是经历太多麻烦，已经很难对这些小意外产生反应。

缓缓落在地面上时，她在垂头查看龟裂的冰层，明明是建筑内的浅积水冰层，现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大洞，里面的水在深处显出黑色来，证明它确实很深。

而我的心鼓荡了一下，人根本克制不住对纯靠自身飞行的向往，这是本能的对此的欢悦。

“那是我自己调的颜料。”我有点闹心的解释刚刚的问句。

“这个地方用来钓鱼不错。”女人清浅的语气掩盖不了她的漠然，只在听到我的解释的适合略带赞许地侧目投来一瞥，“真可惜不能留存。”

她肯定很适合粉色或者红色的头发，但很可惜她是一头灰发。我跑偏的想着，如果再温柔精致一点，绝对是能天天拿出去炫耀，炫耀上好几年的完美女友。至于之后，当然是做了老婆啦。

烟灰簌簌掉落，像灰色的雪落到水中，然后被吞噬。烟蒂被随手扔进里面，黑洞来者不拒地吞噬掉了。

接下来是银十字架毫无征兆地被扔进水洞，这个突兀出现的洞好像被蛰了嘴一样就又这么突兀的消失了，真可惜，这十字架就算只是银质装饰品也能在黑市卖不少钱呢。

缠着纱布的食指勾住我的衣领轻轻整理，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积攒的问题：“我是个画画的，偶尔接点教堂的单子接济生活。是灵能者但不古板，飞行器该用就用。你每次到教堂偷玻璃，都很不巧被我撞到了。毕竟这伤害到了某些家伙那可笑的尊严，所以你上了通缉令……我就顺便接过来了，免得这么生机勃勃的小鬼被弄坏了。”雪粒从她唇纹滚入我衣领，我眼睁睁看着她的灰发灰眸全部变成晶亮的银白色，漠然的表情也逐渐生动兴奋“我捕捉到了你的想法，我同意它。这一定会为我的画技增光添彩的。”

和我同出一源的东方长相怎么能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甜丝丝的巧克力味唇膏突然印在我嘴角，竟然是温暖的。她大衣内侧好像教堂曾经兴旺燃烧的壁炉一样温暖而光线昏暗，我咬破她唇瓣时尝到了铁锈味，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呼之欲出，仿佛是想将积攒十年的风雪全呕进这个吻里。

地面积水突然漫过脚背。

我迟钝了。

我刚刚才发现仅仅一个生涩甚至粗暴啃咬的吻就已经让我腿软到溃不成军。我甚至希望我能一直躲在这件大衣里，即使她操控着水流将我溺毙也没有关系，只要她愿意一直抱着我收藏着我，我可以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感受着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被她爱抚。她的大衣像燃尽的晚霞一样温柔妆点着我，也在内部继续燃烧着我的心脏。

“冷吗？”她帮我处理着身上的冰渣，它们簌簌落下时好像下了一场独属于我的雪，我心想，我一定要到这个画家的画室里去和她玩一回，用光她的各种蓝色颜料，在四肢皮肤上刻出蓝色眼泪冲刷出的深谷，再叫她在上面下一场雪。

“冷啊，但在你大衣里就感到很温暖了。”我诚实而可怜地回答。

远处传来警笛声。她头也不抬往我掌心塞了枚徽章，体温浸润的金属腥气缠在指缝：“不知道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你不需要靠教堂玻璃来帮助自己生存了。按照它背面的地址来找我，我需要一个调颜料的小助手。”

“报酬嘛，一个能让你安稳活到二十二岁的灵能者的庇护，根据你的表现我推测也许未来你也会成为灵能者。”女人的发色眸色都在逐渐变回灰色，神态也逐渐向漠然靠拢，语气高傲也不容拒绝。

是啊，哪个普通人能拒绝一个灵能者的庇护呢？

反正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太久的我不能。

自尊心太强的话，只会让自己更难存活。

所以我高高兴兴收起了徽章，连带着一些钱币，目送手持短剑的女人步步消失，之后这个幸运的灵能者就过上了有事没事干小助手，干富裕小助手，干强大小助手的生活。

我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我老婆。

超骄傲的。

生日贺文嘛，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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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