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旦，过来 第3章 避居田庄3

梅氏在杜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杜盛赶紧在一堆身契里找出李老翁和李老婆子的身契：“别说杜家薄待你，这看护鸣风田庄李老翁和李婆子的身契一并送你了。”

李老翁和李老婆子是因年纪大了，被送去鸣风田庄养老的，是一对老实人。年轻的时候，曾是杜老太爷身边的两位主管。

白芍记得君父所托，也料到杜家不会养两个闲人，所以没提要求。果然，精明的梅氏已然替她想到了。

白芍故作为难：“你们……竟连为杜家劳苦了一辈子的李家二老都不愿意奉养，良心何在？”

“姒妇最是心善的人，李家二老交给姒妇自然最是妥当的。”梅氏从杜盛手中拿走了账册和库房钥匙，这原本是事先说好了的，地契交给二房，但管家之权还是她三房梅氏的。

白芍不愿再跟这群人多说半句话，剩下交割的事情，薇娘自会办理妥当。这祠堂，白芍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领着两个孩子自去后院收拾细软。

“阿母，我们真要去田庄住吗？听说田庄的屋子漏雨，冬天很冷。听说田庄有狗，会咬人。”杜仲有些害怕。

杜若声知道母亲心意已决，这些年，母亲在杜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去田庄虽然不好，但也并非都是坏事。大父往日里总是教导，耕读人家不能忘本。去种田而已，应该不难吧！在田庄周围挖挖陷阱，对付歹人，应该不难吧！杜若声心里也没底，可阿母都决定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阿弟不怕，狗很乖的，不会咬自己人。只会咬坏人。” 杜若声安慰弟弟。

白芍摸了摸杜若声的发顶，这个孩子早慧，虽然还未及笄，已然可以为她分忧了。今日在祠堂也是难为她了：“只怕，以后要苦了你们了。若声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搬去了田庄，这婚事怕不好找。那些世家定然是看不上田庄上的。”

“阿母不必担心，若声本就不喜欢那些世家公子，若是找不到合意的，若声就一直陪着阿母。”

“阿母不必担心，我会好好读书的，以后当大官，定给阿姊找个好郎婿。”

若声伸出青葱手指点了点杜仲的鼻子：“你才多大，倒说出这样的话来，整日瞎想什么。快去收拾你自个儿的东西吧。”

白芍看着这姊弟俩，若有所思。

君父的死明面上是摔死的，可只有她心里清楚，真正致命的是毒。君父所中的毒跟当年那人中的毒是一样的。可惜，君父年纪太大，不能用老办法解毒，而其他的方法，都没来得及试，君父就走了。

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平静的日子到头了，不争不抢，终究还是躲不过。

那人是指望不上的，现如今，避去田庄能不能躲过一劫，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芍望着南方，心中担忧：白芷来信说会来杜家吊唁的，到如今还没有到临淄，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芍正出神的当儿，薇娘回来了。

“夫人，薇娘没用，女公子和小公子屋里婢女小厮们的身契都被梅氏抢去了，一个也没留住。”

“薇娘，你不必自责，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愿意跟着我们去田庄受苦，自随他们去。我会写契结书。你若是想留下，也当留下。” 这些婢女小厮们中有几个是白家的，若不是自己想留下，就算被梅氏抢了身契也是没有用的。就算他们自己想留在杜家，没有白芍的契结书，他们也还是白家的奴仆。

听了这话，薇娘赶紧跪下：“夫人，薇娘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夫人去哪里，薇娘去哪里。夫人可不能不要薇娘。”

薇娘比白芍长五岁，原是白芍的贴身丫鬟，嫁过人，时逢乱世，男人和孩子死于战乱，她就又回到白芍身边，成了白芍房里的掌事娘子。

“薇娘，你在杜家管事多年，新人接手，诸事自然要请教你。若是留下来，日子会更好过些。如今，我们是去田庄，可不比往日从娘家来杜家。” 白芍知道，杜府管家陈二一直想求娶薇娘当个填房。

薇娘知道白芍话中有话，难为夫人这单纯的性子，还能想到那一层：“夫人，你就是太心善了。这真正的杜家跟夫人眼中的杜家差太远。薇娘这辈子陪着夫人，那里也不去。”

“这些年你跟着我，也是受苦了。”

“薇娘不苦！我本就是老夫人捡来的乞儿，若不是夫人厚爱，那能当了这么多年体面的管家娘子。如今，薇娘就是赖也是要赖在夫人身边的。薇娘还要陪着夫人，看着女公子嫁人，看着小公子娶亲呢！”

薇娘本有再婚的机会的，若声出生的时候，说要照顾若声。若声长到三岁了，又要替白芍掌家。后来，杜仲又出生了。这些年，日日夜夜陪着白芍的人，只有薇娘。可真的要让薇娘放弃陈二，白芍又觉得不妥：“那陈管家的事……”

“夫人，我都这把年纪了。何必再给自己找个人日里夜里地伺候着。我才不要这么想不开。夫人也休想甩了我。”

算了，看来她是看不上陈二：“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甩你了。快帮忙收拾包袱！”

“是，夫人，薇娘这就办。夫人也莫要忧心，等到了庄子上，薇娘再重新给女公子和小公子物色几个服侍的人。”

听到这个就犯愁：“嫁妆都贴补完了，哪里还有银钱买人。再说吧！”

薇娘凑到白芍耳边道：“夫人放心，夫人大部分的陪嫁首饰和银子早就送去田庄交给李婆子了。”

白芍惊讶：“你知道。”

薇娘这是早就知道，她打算搬去鸣风田庄。怪不得，跟她要了那么多陪嫁首饰和银子，原本以为是君父生病，家中用度大了。不曾想，竟是薇娘未雨绸缪。

薇娘点头：“老太爷告诉夫人要守住鸣风田庄的当日，就让我去了一趟田庄。我见过李婆子，她带我去几座山里看过一圈。当时回程时下了雨，李婆子带着我去山洞避雨，我在山洞里面捡到一块石头，那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却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我这才明白老太爷为什么让李家那两位得力人去守那么一个破田庄。李婆子看我捡到石头没有太过惊讶，又放了回去，还掩了土，这才真正把我当成了她的接班人，跟我讲解的十分仔细。

“我也大概猜到了老太爷的意思，这是让夫人和我去替他守着杜家的基业呢！我再一想杜家的光景，估摸着我们出杜家的时候，一分银子也是带不走的，索性早早送了去。

“夫人，你刚是没看见，祠堂里那些人看到剩下那些为数不多的银钱，简直就像苍蝇看到了有缝的鸡蛋。还说账上银子那么少，定然是我们长房藏起来了，要来我们长房搜呢。他们自己请来的账房对完账没有错处才消停。”

白芍暗叹：薇娘的聪慧没有做个当家主母真是可惜。这些年她也把若声教得很好。

这些年其实杜家都是薇娘在管家，她又是自己的人，君父没有瞒着薇娘鸣风田庄的事也不意外，君父大约也是希望她将来能让薇娘替李婆子守在鸣风田庄上的。

但君父不是个不慎重的人：“老太爷还让你做了什么？”

“老太爷还让我在他面前起了誓，要守着你，保住杜家血脉。这事我自然是答应的。守着你，守好女公子和小公子，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听到这里，白芍脸色微变，心里想着，虽然君父什么都没有说，但杜仲的事儿，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想到这里，她十分内疚未能救下君父的性命。要是早一点发现君父中毒，就有时间试解毒的方子，或许情况还不会这么糟糕。

仔细一想，白芍又觉得君父说得，应该是特意让薇娘说给她听的，她占了这么大的好处，保住杜家血脉自是应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杜家子孙将来长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哟，还在收拾呢！看来，这账上虽没什么钱，大房的私产倒是留了不少啊！收拾了这么久还没有收拾完！” 梅氏摆着细腰，由丫鬟搀着，进了大房的内院。

白芍在屋内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