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如指间流沙。京城的海棠开了又谢,定国公府的孩子们也如雨后春笋般拔节生长。宋云安已从八岁的垂髫小儿长成十一岁的半大少年,身形清瘦,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沉静锐利,读起书来常常彻夜不眠,案头的《论语》《史记》被翻得卷了边。
这年开春,礼部贴出春闱告示,宋云安竟执意要去应试。消息传出,府里炸开了锅。青禾急得团团转:“小公子才十一岁,便是神童也没这么早下场的,万一考砸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白云桃坐在窗边,看着宋云安在院里练剑。他的剑法已颇有章法,一招一式沉稳有力,正是宋彦博亲传的“稳字诀”。听到青禾的话,她轻轻摇头:“安安不是冲动的孩子,他既做了决定,必有他的道理。”
宋彦博从外面回来,刚好听见这话,放下佩剑笑道:“夫人说得是。这孩子前几日跟我论策,谈及北疆防务,竟能说出‘以守为攻,以商养军’的见解,颇有见地。让他去试试也好,见见世面,未必是坏事。”
白云桃望着宋云安的背影,心里既骄傲又忐忑。十一岁参加科举,在大靖开国以来也寥寥无几。世人多赞神童,却不知神童背后要承受多少审视与压力。她走到宋云安身边,递过一方汗巾:“想好了?”
宋云安接过汗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坚定:“娘,我想试试。不是为了中举,是想让那些说‘武将之后皆莽夫’的人看看,我宋家儿郎,既能执剑守边,亦能提笔安邦。”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却又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白云桃摸了摸他的头,眼眶微热:“好,娘支持你。只是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你在娘心里,都是最棒的。”
【系统提示:宋云安立志科举,展现文武兼修的志向,触发“少年壮志”特质,好孕值 300。当前好孕值:2200 300=2500。】
系统的提示音悄然而至,白云桃却没心思细想。她开始为宋云安准备应试的笔墨纸砚,亲自缝制了新的襕衫,又请了曾中过状元的周明轩来指点策论。周明轩见到宋云安,见他对答如流,见解独到,忍不住赞叹:“宋小公子有此才学,将来必成大器。只是……”他话锋一转,“春闱考场鱼龙混杂,不乏暗箱操作,你年纪尚幼,需多加小心。”
宋云安点头:“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
春闱开考那日,天色微亮,宋云安便换上崭新的襕衫,背着书箧站在府门口。宋云瑶已经长成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舍不得松手:“哥哥一定要考中,回来给我带糖葫芦。”
三岁的宋云恙被奶娘抱着,咿咿呀呀地喊着“哥哥”,小手抓着宋云安的衣角。宋云安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又捏了捏弟弟的脸蛋:“等哥哥回来,给你们带最好吃的。”
宋彦博拍了拍他的肩:“去吧,记住,平常心对待。”
白云桃站在门内,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心里默默祈祷。她知道,这场科举,对宋云安而言,不仅是学识的考验,更是心智的磨砺。
贡院外早已排起长队,多是二三十岁的举子,宋云安混在其中,显得格外惹眼。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不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吗?才多大?也来凑热闹?”
“听说他爹是镇国将军,不好好练武,跑来考科举,真是稀奇。”
“我看是来哗众取宠的,十一岁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宋云安仿佛没听见这些议论,径直走到验证处,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负责验证的官员见他年纪虽小,却气度不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温声道:“进去吧,仔细答卷。”
踏入贡院的那一刻,宋云安深吸一口气。院内古柏森森,透着庄严肃穆,每个考棚都像一座小小的囚笼,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找到自己的考棚,放下书箧,仔细检查了桌椅,便静坐等待开考。
随着一声炮响,考题被分发下来。第一场考的是经义,题目取自《论语》“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正是宋安常与父亲讨论的话题,他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下自己的见解,从“君正”“臣正”“民正”三个层面展开,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字字恳切。
写至中途,忽闻隔壁考棚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在传递纸条。宋云安眉头微蹙,却并未声张,只专注于自己的答卷。他知道,考场舞弊屡禁不止,与其自寻麻烦,不如专心应对。
三场考试下来,宋云安瘦了些,眼底带着疲惫,却精神矍铄。回到府中,宋云瑶第一时间冲上来:“哥哥,考得怎么样?”
宋云安笑着点头:“正常发挥,不碍事。”
放榜那日,白云桃特意让宋彦博陪着宋云安去看榜。贡院外挤满了人,举子们或紧张,或期待,或沮丧,百态毕现。宋云安挤到榜前,从后往前找,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心渐渐提了起来。
“找到了!”宋彦博突然道,指着榜单倒数第十的位置,“在这儿!宋安!”
宋云安抬头望去,只见“宋云安”二字赫然在列,排在第一百五十名。虽是末尾,却已是莫大的荣耀——要知道,此次春闱应试者逾三千人,能中举的不过百余人,而他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中了!中了!”周围有人认出宋云安,惊呼起来,“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中举了!才十一岁啊!”
惊叹声此起彼伏,之前那些议论他“哗众取宠”的人,此刻都换上了敬佩的神色。宋云安却只是平静地对着榜单行了一礼,转身对宋彦博道:“爹,我们回家吧。”
这份从容淡定,让周围的举子们更是赞叹不已。
消息传回定国公府,白云桃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抱着云恙的手微微颤抖。小苏氏第一时间赶来道贺,手里捧着个锦盒:“我就知道安安定能高中!这是我家那口子年轻时用过的砚台,送给他,祝他将来金榜题名!”
白云桃接过砚台,感激道:“多谢侯夫人,这份礼太贵重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小苏氏拉着她的手,笑道,“如今安安中了举,往后在国子监的日子,腰杆也能挺得更直了。只是……”她压低声音,“树大招风,安安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锋芒,怕是会引来不少忌惮。”
白云桃点点头,心里早有准备:“我会叮嘱他,让他藏锋守拙,切勿骄傲。”
正如小苏氏所言,宋云安中举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赞誉声中,也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景逸王府里,赵珩听着属下的回报,将手里的棋子狠狠摔在棋盘上:“不过是个毛孩子,侥幸中了个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景逸王赵琰摇着折扇,慢悠悠道:“能在三千人中脱颖而出,可不是‘侥幸’二字能解释的。这宋安,比他父亲更难对付。”他看向赵珩,“你在国子监,往后要多与他来往,摸清他的底细。”
“父亲,我……”
“去吧。”赵琰打断他,“记住,欲速则不达。”
东宫太子妃也听闻了此事,忧心忡忡地对太子赵烨道:“宋云安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才学,将来若是成了气候,怕是会成为七皇子的助力。我们要不要……”
太子咳嗽了几声,虚弱地摆摆手:“不必。宋彦博向来中立,宋云安未必会依附任何人。再说,一个十一岁的举人,掀不起什么风浪。”话虽如此,眼底却掠过一丝忌惮。
而定北王长子赵承宇,此时正在京中述职,听闻宋云安中举,冷笑道:“文弱书生罢了,能比得上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将士?”嘴上不屑,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些暗流涌动,宋云安并非不知。他依旧每日去国子监读书,只是比往日更加低调,除了与赵奕讨论功课,很少与其他勋贵子弟来往。赵奕如今已是十二岁的少年,性子沉稳了许多,却依旧与宋云安亲厚:“安安,这次你中了举,父皇还夸你了呢,说你是‘少年俊才’。”
宋云安笑了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倒是殿下,这几日的策论写得越发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三年前的北疆之行,早已让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份友谊,并未因身份、地位或外界的纷扰而改变。
宋云安中举后的第一个休沐日,白云桃带着孩子们去城外的温泉庄子小住。宋云安坐在廊下看书,宋云瑶和宋云恙在院子里追蝴蝶,宋云阳在书院读书,白云桃则和宋彦博坐在一旁喝茶。
“接下来便是殿试,虽只是走个过场,却也不能大意。”宋彦博道,“陛下可能会问你关于北疆的事,你要想好如何应答。”
“儿子明白。”宋云安合上书,“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只说实情。”
白云桃点点头:“说得好。无论何时,都要守住本心,不偏不倚,方能行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