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46章 最佳伙伴

说了这些话，李灵钥不生气了，看着他手中的傀儡：“这对傀儡是你沽买的？”

霍啸雨晃了晃双手，那对傀儡也随之摇摆：“我一来此间就去看傀儡戏了，此间的戏文听不懂，但傀儡却做得精致好看，我都盯着傀儡看。只是前几次见的傀儡都没这一对好。前些日子我看见过这对傀儡就很喜欢，缠磨了好几天，今日傀儡戏班主才将它卖给了我。”

他将傀儡又晃了晃：“可惜这傀儡戏文里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傀儡也是一男一女，没有两个男傀儡唱一台戏的情形，另寻一个始终配不上。就这么着，你拿回去玩。”

这对傀儡做得极是精致，面目眉眼勾画得很是灵动，戏衣上更点缀了彩花，勾了金银线。

李灵钥：“你硬买了来，不就坏了别人的营生？”

霍啸雨板着脸用傀儡轻戳她的额角：“我没坏了别人的营生。我可是给足了银子的。”

他在过道边台阶上坐下，将傀儡不停比划，而后看着李灵钥：“光看它们的戏衣，都觉得好看。”

李灵钥嘟着嘴：“那我更不能要了。署提举给足了银子才买到手，可见是心头好，我爹爹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

霍啸雨皱着眉头：“君子？你还是小娃娃，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老！不过，看着你这么个小娃娃说大人话，真有趣。”

李灵钥：“孔融四岁就会让梨了，我十三了。何况你用这对傀儡作戏作得很好，还是你留着吧。我不生你的气了。”

霍啸雨想了想：“那，我把它们放在你那里，改日我想好戏本子了来找你拿，而后演给你看。”

没等李灵钥出言，他又道：“驿馆内的仆役都粗手粗脚，不小心就弄坏了，不好收藏这精致玩意儿。不如你帮我收着，有空我们拿了出去玩。”

李灵钥忽然想起一事来：“署提举听不懂也不会讲广府话，怎么得的傀儡？”

霍啸雨得意地扬眉：“我在傀儡戏摊前把两个傀儡拿在手边，然后往班主面前放银子，放到他点头为止。”

李灵钥想要出言，又觉一言难尽。

霍啸雨看着他：“怎么？我做的不对？”

李灵钥勉强说道：“对，很对。署提举大人没让人揍那班主一顿，让他跪着送上这对傀儡，已是大好人。好人怎么做都是对的。但，”

她看着霍啸雨：“花了多少银子？”

霍啸雨做了个凶狠的鬼脸，“你就这么看我的？”

李灵钥一笑：“我这是与署提举玩笑呢，署提举绝非那等人。花了多少银两？”

霍啸雨想了片刻：“记不得了，我就拿银锭往他面前放，我身上的银子不够，连肖逸川、何云生带的银子都放上了。总算买到手了！”

李灵钥皱着眉：“那班主可真是厉害，斩你一颈血！”

她说的这话本是广府话，但她用北方官话讲出来，霍啸雨也听懂了。

他又晃着手上的傀儡：“可是它们多好看呀，千金难买我喜欢。”

片刻后，他转头看着李灵钥：“你生了这样久的气，必定累了，可要喝甜汤？我带你喝甜汤去。”

李灵钥在台阶的另一边坐下，“其实我也不是生气，我是害怕。波斯与大食两国的客商我们都要小心防备。他们都会出其不意掳掠。在他们眼中，无主之物就是上天或神主的赐予。不拿走就是对上天与神主的不敬。我们虽不是物件，但突然于半夜去到他们当中，与无主之物也差不多了。”

霍啸雨：“你当时就应当与我说明！我又不怕他们。”

李灵钥白了他一眼：“我说明了，署提举把四名侍卫也唤来，大打出手。而后他们人多，你们力尽被擒；我又不会打架，只会拖你们后腿，早就被捉住了。我们被他们裹挟着带上海船，那可真就回不来了！”

“我才不会让你被他们捉住。”霍啸雨皱眉：“我一定会带着你平安离开！”

李灵钥叹了口气：“署提举，真在那处动起手来，他们不得手绝不会留情！为了不惊动官府，一定会下杀手。杀了人，他们即刻便拔营离开，而后登船弃岸，乘风而走。等衙门发现，早已事过三秋了！”

霍啸雨眉头皱得极紧，他低头想了一阵：“可你也该提醒我的。”

李灵钥：“我不能提醒。他们会说大食国语言，他们先说过大食国言语来试探我。我装没听懂。可万一他也会些许大周的言语呢？我们说的话他们听懂了，只会大乱！我那时只能找时机带着你们尽快离开。署提举也该知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往后遇上这样的情形不要走近，即便署提举带了大队人马，也难免起争执。许多事并非尽力就会有好结果。幸好他们有顾虑没动手，我们也平安回来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霍啸雨叹了口气：“昨晚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带你去那胡人聚集的所在。”

李灵钥：“我不去，署提举独自也不能去！带了侍从也别去！在胡人眼中，大周的少年郎与小女儿一般清秀可爱，必定会有异国的有钱人愿意买下。少年郎独身出现，他们也会捉了卖去异国！”

霍啸雨想了想：“好，我记得了，绝不带着侍从再去这样的胡人聚集地，看到了也远远走开。”

李灵钥点头：“这便对了。”

霍啸雨：“我听不懂他们的言语，我要去也得带上你呀！”

他眼珠一转：“不如，以后咱们结伴，你帮我吵架，我帮你打坏蛋！你会说那许多言语，而我会打架。我们必定是最佳的伙伴！绝不会吃亏！”

李灵钥还没出声，他将两个傀儡往她手里一塞，起身离去。

走到穿堂口，霍啸雨转过头来：“我两日前曾见那阿拉义和阿德南与波斯商人相见，相谈甚欢。”

李灵钥一愣，连忙起身追上去：“他们说了何话？”

霍啸雨皱着眉：“我又听不懂他们的话，鬼才知道他们说了何话。”

李灵钥瞪着他，他咧嘴一笑：“我说的鬼不是你。”

几日后，想要离开的客商开始加紧交易，客商带来的货品找寻买家卖出要缴纳税银，采买要带回故乡的货品更得拿到缴过税银公文，才会被广府舟师放行。

因此众多客商涌入市舶司清缴税款，立刻就把市舶司忙了个脚不沾地。

李良宏带着李青祥忙得头晕眼花，连喝茶的空档都没了。

唐明安、钱远昆左手算盘右手毛笔，算得天昏地暗，连李灵钥也常被拉去帮他们计算。

只有霍啸雨不忙，他依旧带着侍从溜得不见踪影，玩累了才回来趴在案台上打瞌睡。

霍啸雨为李良宏的顶头上司，李良宏自然不会给他派差使，唐明安与钱远昆更无暇与他说话，只有李灵钥觉得不公平，但碍着父亲的颜面，没说出来。

这日来办公文的香料商人甚多。

因香料的成色、品种繁多，李灵钥跟在主文相公与掌柜们身边相助，忙得脚不沾地，直至下午最后一位客商离去了，才将主文相公们填好的公文送到李良宏处。

李良宏正与一位广府官员说话。

这位官员努力说北方官话，他的话音有浓重的广府音韵，同一个字先说一个音，再说到时已经含糊成了另一个音。

李良宏听得费力，连猜带蒙：“谢大人问的是哪一位？可是他们做事不妥当，让大人为难了？”

忽然看到李灵钥来了，那位广府官员与李良宏都松了口气。

李良宏：“曜儿，你来相助通译。”

在衙门办了这些日子的事，李灵钥对此间官员也大多识得了，这乃是广府的一位主簿，姓谢。

她将公文放下，对谢主簿行了个礼：“谢大人，您寻我爹爹有事？”

谢主簿笑着拱手：“李小公子来了。小公子可真是天赋异禀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停了一停，谢主簿：“李小公子，我受人之托……”

刚说到这里，有人匆匆跑来：“谢主簿，村里有乡邻跟杨村打起来了！”

谢主簿立时转身看向来人：“怎的打起来的？和杨村？”

他对着李良宏拱了拱手，跟着来人匆匆跑开。

这位谢主簿身躯肥胖，跑得甚是吃力狼狈。

李良宏诧异，但也没出声，看着谢主簿跑出衙门大堂了，才问女儿：“怎生回事？”

李灵钥：“这位谢主簿是谢村子弟，谢村与杨村打起来了！”

李良宏叹了口气：“广府民风果真彪悍。这杨村也果真不省事！”

李灵钥也叹了口气：“孩儿总觉得他们是能动手就动手，绝不争吵。”

李良宏摇头：“为父也这么认为。”

片刻后李良宏：“咱们这几日出入小心些，虽说他们未必会对我们不利，但真撞上了，已天降横祸无异。受惊吓之余，还要吃皮肉之苦。”

次日，那位谢主簿没来，李灵钥也没敢去问。

这日也极是忙碌，李青祥通译完毕，拿着文书来到父亲的处，李良宏正带着钱远昆等人核对税银数目。

李灵钥在门外已经听到内里算盘声响。

走入其中，四人四张桌子，各自对着文书细算。

屋内众人飞指如轮，他们指下算盘珠滴滴哒哒，飞上落下，就连唐明安的短胖手指都将算盘珠拨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