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21章 乌洛斯

霍啸雨皱着眉：“外夷商人在大周的码头居然敢这样嚣张，我们看不到处只会更狠。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掳走了！”

靳松云：“公子说的是。不过我们来到此间已一月有余，今日才遇到这样的事！”

霍啸雨：“先前我们来码头，只是随意看一看便离去，即便有这样的事也不知晓。”

李灵钥：“我码头上的苦力们也很吃惊，大约从前也没这情形。我祖父说过，外夷抢掠成性，抢得的货品都会用于路上盘缠，抢得的人都送到异邦贩卖。在异国买到了好的货品，又来大周交易。陈家姐弟真被他们带着离开，卖在异国他邦，他们的家人便再也寻不到他们了。但广府百姓无故消失，官衙必定会知晓。”

靳松云连连点头：“曜哥儿说的是。”

霍啸雨：“青曜，今日这二人果真是南身毒国的客商吗？”

李灵钥点头：“他们形貌正是身毒客商，言语我虽听不懂，但说话时的音韵是那边的。我不知晓何人传了消息给我。陈姓乃是广府大姓，丢失了一位小姐一位小哥儿，必定会找寻。我们迟早知晓消息，只是等我们自他人口中听到时，他们早已被带离了广府。”

霍啸雨想了想：“那日你算过，这些客商数年内不会返回来，待得他们再来，我们或许已回京城，压根不会知晓这事。若不是遇上我们，陈氏一族不会知晓家中人去了何方。衙门也没头绪，报了官也再找不回来了。”

靳松云皱着眉：“公子，广府不是有舟师海道吗？就不会拦下他们？”

霍啸雨摇头：“舟师海道又不知晓他们掳了人，他们将这对姐弟关在没人能找到的暗格内，舟师海道又不知晓他们掳走了百姓，看过文书无误，便会放他们离去！”

李灵钥：“幸好今日有署提举大人在，没让他们得逞。”

霍啸雨顿觉得意。

靳松云：“曜哥儿，你唤了衙门的人来，怎的又不露面？倒让异国商人跑了！”

李灵钥没出声，霍啸雨则道：“我猜青曜将来要与这些异国商贾打交道，这时交恶只会让后事变难。我们记不住他们，他们未必记不得我们。因此才避开了。”

李灵钥点头：“我有这顾虑，我更想找到给我传消息的人。陈家人来到，他家的事便交与他们去处置，衙门还唤了通译来，咱们不必再出头。”

霍啸雨摇着扇子：“从前你说异国商人会掳掠，我没放在心上，瞧今日这情形，他们掳了人顺风而走，我们都追不回来！异国商人将来都在市舶司的管辖之下，他们掳掠百姓，最终这不是只会落在我与令尊身上。”

李灵钥一直觉得霍啸雨是个万事不萦怀的公子哥儿，没料到他还能想到这一层。

京城官员来广府设立市舶司事多繁杂不说，还要被广府官员排挤。

市舶司设立好了还罢，设立不好有负圣恩，或许得戴罪返乡！

这就是个苦差！

世家子弟绝不会自找苦吃，霍啸雨来此混脚色大约也没想到会这样辛苦。

纵算他不管事，此间的天气习俗与京城大异，他就要吃苦头。

但李灵钥绝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只问：“署提举可请朝廷另派通译了？”

霍啸雨：“我早便向朝廷要求另派通译了，结果如何还不知晓。幸而我们便住在衙门的驿馆，洒扫，收拾换洗衣物等杂事都有人管，再说我们也是早出晚归，就是回去歇个觉。至于茶水，驿馆与茶楼都有。只是吃饭为难些，但银子给足了，没有通译也能有饭菜可食。等得了空跟你学上一学，学会菜名的说法，也就没难事了！”

他忽然看向李灵钥：“我不知你还通晓医术？”

李灵钥摇头：“我不通晓。”

靳松云笑呵呵地凑上来：“曜哥儿，你先前救那小儿用的法子是何法？我未见过亦未曾听过！”

李灵钥：“我从前见人用过这法子，用这法子的人说过：人若是厥过去了，便得尽快唤醒来。若是长久醒不过来会损伤心脉，醒来后难免口眼歪斜，还有的会变为痴儿傻子。我想尽快唤醒陈家的小哥儿，才壮着胆子用了这个法子，没想到他果真醒来了。”

店家将蹄膀切好了送来，皮红脂白，瘦肉软烂，堆了两碟子，淋浇了卤汁。

装蹄膀的粗瓷碟在桌面放下时，碟中的蹄膀还颤巍巍抖动了两下。

米饭已凉了，晶莹剔透，凉瓜碧绿，猪蹄丰腴。

霍啸雨与靳松云也嗅到了蹄膀的卤香味。

李灵钥又向店家要了个碗，拿起一碗米饭拨了两筷。

靳松云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他，眉头皱成了疙瘩：“曜哥儿，你就吃这么点儿？难怪这样瘦弱。”

霍啸雨皱着眉夹了菜堆在她碗中：“你得多进食，才能长得壮些。这般瘦小，被歹人一把就抓走了。你得长壮实些，似松云那般，歹人才不敢对你下手。”

他看着李灵钥：“那陈家小姐看着比你还高些壮些，不也被人掳走了么？”

李灵钥想了想：“今日传信的人应当也来了码头，可我没能找到。”

霍啸雨忍不住用筷头敲李灵钥的手：“你更该在意的是：他怎会知晓你，并来找你？”

他这一下敲得重，李灵钥皱着眉缩回手来：“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个。”

霍啸雨想了想：“今日这事闹得这样大，传信的人迟早会露出面来的。到时我们帮你抓住他，问一问他意欲何为？”

这家店的蹄膀炖得极好，卤香浓浓，皮肉都入口即化，吃在口中满口脂香，又有酸菜提味，很是美味。

但天热，李灵钥便吃不下，只吃了极小的一块瘦蹄膀，吃了些许凉瓜。

霍啸雨与靳松云则将店家送上来的米饭一扫而空。

放下碗筷，靳松云向四周看了看：“曜哥儿，这蹄膀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我们同你一起走过此间，但我们绝不会知道此间会有这样好的饭食。你怎生发现的？”

李灵钥：“我看着那蹄膀似乎一碰就要破皮，便知已经不肥腻了，必定美味。”

出了饭铺，三人往广府衙门而来，路过一家银楼，霍啸雨对着银楼看了看，转头问：“异国商贾带来的宝石必定不少，说不好此间也有，你可想进去看一看？”

靳松云无可不可，李灵钥见那银楼修得极是精致，挂着匾额，上题：琼妆台。

她也想进入其中看一看，但也有担忧：“我不懂珠玉宝石。”

霍啸雨一笑：“我带你去看。你帮我通译。”

三人在银楼前立住脚步说话间，琼妆台的小二已经迎了出来：“三位公子请进来叹茶。”

琼妆台内一色的红木桌椅，屋顶上装了摇扇，看到三人进入，一旁的伙计拉着摇扇的拉绳收放，摇扇摇动起来，屋内立时有了习习凉风。

这琼妆台的掌柜正在那边陪伴着客人说话。

李灵钥已见那客人身着乌洛斯，身形不算高，但很是挺拔，露出晒得黝黑，但壮实的双臂。

他们的话声不高，李灵钥听得清话音，但却不明白话意，知晓说的是岭南郡的另一种方言。

听到了小二的话声，那人回过头来对着四周看了看。

这人脸膛微圆，皮色浅褐，一双眼睛却很是深邃明亮，他的长发也结成椎髻以木簪插在头顶。

看到李灵钥与霍啸雨，这人对着他们打量了两眼。

他的面貌也甚是年轻，目光中野气甚浓，看人时并不闪躲。

李灵钥早已将目光转开，低着头跟在霍啸雨身边，倒是霍啸雨迎着这人的目光，仔细将他打量了片刻。

那人将头转开了去，霍啸雨收回目光跟随小二来到另一张桌边坐下。

转眼，小二送上一碟点心并一碟龙眼，三盅香茶，行了个礼退开去。

喝了口茶，霍啸羽打量着那人：“青曜，他这衣裳是乌洛斯吧？这乌洛斯哪里可以寻到？看着比现下穿的半臂衫更凉爽，我也想去寻一身来穿上。”

李灵钥对那人看了看：“他这衣裳应当是他自家的。”

霍啸雨：“要不，你帮我问他一问？”

李灵钥连连摇头：“这衣裳又不好看，署提举穿了去衙门只会被人侧目。在别人眼中，蛮夷可不能胜任署提举之职。”

霍啸雨轻笑一声：“我倒觉得蛮夷也无不可，我才不在意他人是何眼光，身处此间还是凉爽最为要紧。”

他又对着那人看了看：“这衣裳也没那么难看。怎么，你觉得我穿了不好看？”

他认真地看向李灵钥：“我穿了这衣裳会难看？”

霍啸雨的神情是坚决不信。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面目俊俏又甚年轻，气势张扬极是惹人眼目，即便是穿着乌洛斯也应当极有气势。

可一想到他要在衙门里穿这衣裳，李灵钥就皱起了眉头：“可你是大周广府的署提举，又不是苏门达腊的蛮夷。这衣裳穿上身，你就变成蛮夷了，蛮夷可不能号令衙门里的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