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111章 算盘

清泉大惊，看了李灵钥片刻，低下头去：“是，是小人不该逾越本分，小人知错了。”

片刻后，她流下泪来：“小姐，我自幼就跟在你身边。小姐一直待我极好，我也是一颗心都放在小姐身上。且我们又相伴了多年，说句该被打板子的话：我一直觉得小姐既是我的妹妹又是我的主子，让我愿意跟随又很敬佩。”

“这回是我的错。我幼年在家中下田做活曾被蛇咬过，怕蛇虫怕到了骨子里。还未来到此间，小姐便说过此间蛇虫不少，但我没想到此间会有这样多的蛇虫，我的确恐惧；再有便是我想着我与小姐相伴数年，怎么也比新来的强。可阿利亚与西塔才来便挪入了小姐的屋内，我挪了出来，心中很不是滋味。”

说到这里，清泉跪下：“小姐，我跟随了你这么多年，从来小心谨慎。我以为我能陪伴在小姐身边一世的，”

李灵钥看着她，清泉咬着嘴唇，片刻后才接着说道：“我知晓我错了。小姐要学异国言语，这才让阿利亚与西塔住在屋内。我与小姐多年为伴，我该体谅小姐的苦心，而不是觉得小姐与我生分了。我的过错任由小姐惩处，只请小姐不要赶我离开。”

李灵钥看了她片刻：“今日你怎会赶着去给署提举裹伤？”

清泉愣得一愣，片刻后才道：“我看到大人手上的伤口不小，还在滴血，一时没有细想，又没人去请郎中，就给大人裹了伤。”

李灵钥轻叹：“署提举有四名随身侍从，衙门里有广府官员，还有我爹爹与衙门的同僚，署提举的伤若很要紧，早有人去请郎中了。没即刻去请郎中，自然是因署提举不让人去。且他的伤不重，只须清洗了伤口包裹上便好。这情形下你赶着去给他裹伤，”

她没说下去，清泉等了片刻，才小声说道：“这事是小的没想明白，只是一时心急，就……”

对上李灵钥清澈但犀利的目光，清泉低下头去：“那位大人是老爷的同僚，小的想着帮他裹了伤，他也会记得老爷的好处。”

李灵钥淡淡地说道：“署提举是爹爹的上司。没有爹爹的吩咐，你便自作主张上前，人家只会觉得我们没教导好你。家中人都没教导好，如何管得好衙门内的人与事？”

清泉的咬着嘴唇，片刻后，她小声道：“小人没想到这许多，是小人的过错，还请小姐责罚。”

李灵钥：“你知错便好，往后要听分派，不要再擅自行事。”

清泉连连点头：“是，往后我都按小姐的吩咐行事。绝不自作主张。”

李灵钥看着她：“爹爹在衙门的同僚都是朝廷的官员，有的是高门大户，有的是寒门子弟，但都是各家寄予厚望的男儿，我与他们一同办衙门公务时都格外小心，你更要有所分别。你要知晓，若是你与他们走得近了，传扬开来，只会于你不利。”

见清泉惊疑不定，李灵钥又接上：“署提举与唐、钱二位大人的家中人绝不会准许别人打他们的主意，一旦知晓了有人算计他们的终身，必定会设法让他们摆脱这些算计。摆脱的法子多了，最终都是女子身败名裂。不能给他们的将来带来助力的女子用心去攀扯，人家只会视为勾引，结局都不会好。”

“署提举还是我爹爹的顶头上司，年纪轻轻便能官至署提举，家世必定不凡，这样的人家，绝不会让寻常女子进门。何况他已定了亲，你凑上前去……”

李灵钥的话声不疾不徐，一如从前与清泉闲话家常。

清泉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低下头去。

“你跟随我多年，咱们也算相处不错。因你当日来家中卖的是死契，你的将来也一直在我娘亲的思虑之内，你若不想在我家了，等三年后爹爹返回京城，我可以替你向娘亲请求放了你的身契，让你回家与家人团聚。虽说你是跟随我的，但只要你不胡乱说话，家中也不会为难你。”

清泉怔在当场，片刻后，她抱住李灵钥的腿连连摇头：“小姐，我不回家。让我去田庄做活吧，哪怕是粗活我也愿意去做，别让我回去。”

见李灵钥看着她，清泉闭了闭眼：“来此前，我爹娘与我见了一面。我娘说我嫂嫂过世了，生小侄儿时难产，母子都没活下来。而后，我爹娘又给兄长说了门亲。”

李灵钥早知清泉的作为必有缘故，听到这话，她明白了：“你家中想你回去？”

清泉点了点头：“是。爹娘说要赎我回去，而后给我说门亲事。小姐，小姐，”

她抬起头来：“我爹娘赎了我回去，是要拿我去换花红彩礼！我娘说同村也有姐妹被赎回去了，且那姐妹的主家只要了一半身价银子便放人了，她出嫁家中得的花红彩礼还很丰厚。我爹便想着老爷夫人温厚，等年后来求求夫人，夫人或许也会准我离开。”

“我爹娘给我挑了个丧妻的猎户，他家中有生病的老娘还有三个小儿，花红彩礼出得甚多，我爹娘很是满意！可我不愿意！当年家中缺银子，拿我换了银子才让家中活下来。幸而我被卖到了老爷家中，又跟在了小姐身边，老爷夫人与小姐待我都很好，我也打定了主意跟随小姐一辈子。不承想如今家中又有事了，还盘算着将我再卖一回。拿我换花红彩礼，也是卖呀！”

清泉：“我对我娘说当年卖的是死契，不是想赎我就能赎的。但我娘说：到时让我兄长带着小侄儿来请求，只说家中爹娘重病，请主家让我赎身回去照拂。老爷夫人宽厚，听了这情形又看了我兄长与小侄儿的情形，大约就会放我走，说不好还会在我服侍了小姐这些年的份上，也是只要一半身价银子就放我走了。”

“我忧虑了几日，被兰夏看出来了。知晓了我的难处后，她劝我跟着小姐到广府来。我们都是奴仆，跟随主人到外郡赴任乃是常情。但我这一走，我爹娘找不到我便不能再在我身上盘算。三年后，或许这个难题就解了。”

李灵钥：“你便去对我娘亲说你愿意跟随同来？”

清泉：“兰夏此举是为我好，她家中没人了，她本是一心要跟随着小姐南来的，随身物件都收拾妥当了。但她没这些烦难，我又遇上了烦难，她就，我也愿意来的，小姐，我真是愿意的。”

李灵钥叹了口气：“你为何不早将这些烦难对我说分明？”

清泉垂泪：“小姐，那是我的烦难，怎能拿来烦扰夫人与小姐？我是来伺候小姐的，哪敢请小姐为我解难题。哪一家的下人敢拿自家的烦难事来烦主家？或许别人家有，但我不敢。”

李灵钥微微一笑：“这事在你是难题，但在我家并不难。你对我或我娘亲说明白你的情形，说明你不愿离开的缘故，就算你家中人来赎你，我们也不会放你离开。再有，你跟着我这许多年了，我不会为你思量将来么？我们帮你不比你自行盘算好么？”

清泉抬起头来：“小姐。”

李灵钥：“咱们一同相伴了这么些年，我是信你的，你怎能不信我？你怎能有事不与我说，只在心中暗自盘算？”

“你心中有这许多为难，纠结矛盾都是人之常情，但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接近署提举大人？你不会想着识得了署提举，再攀扯上些许，请他相助吧？”

清泉小心地看了李灵钥一眼，李灵钥：“你将你的心思都说出来！不说出来，我就送你回去！”

清泉闭了闭眼：“小姐，我不敢攀扯，我想着我多做些事，若得各位大人对我高看一眼，夸上两句，老爷和夫人或许就不会放我离开了！我知晓错了。我愿意受罚，我可以回去庄子上做活计，但我想请求小姐一事。”

李灵钥：“你求我何事？你说来我听一听。”

清泉：“小姐与夫人对我都甚好，我愿意永远留下，但我不想嫁人也不生育。若小姐能答应我这一条，我就是在庄子上做一辈子活计，也是愿意的。”

李灵钥意外，盯着清泉。

清泉叹了口气：“我幼年时村中时不时就有女子是生产时去世。我看着很是害怕。我嫂子又是生产时死的，一尸两命，我，我怕极了。”

停了一停，她叹了口气：“我娘说的那猎户我记在了心里，与我爹娘分别后，我花了点银钱请人打听了。他打人！他已过世的媳妇常年身上脸上都带伤，可怜至极！”

李灵钥禁不住问：“他的妻是被他打死的？”

清泉摇头：“这倒没打听到。但他家左近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他，他家的花红彩礼才出得比别人丰厚。我本就不愿意回去，知晓了端底我更不愿意了！这些话我本不敢也不该对小姐说起，小姐该无忧无虑。但我如今说明了，小姐责罚我便打发我去农庄做活吧，我宁可去农庄做粗活，也不回家去。”

李灵钥仔细想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不能答应你不嫁人也不生育。这不合情也不合理。”

清泉咬着嘴唇闭了闭眼，却听李灵钥接着说道：“但我给你个许诺：将来我娘亲为你配人时，你若不愿意，我来为你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