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102章 梦境

格内什叹了口气：“曜，我的父亲幼年时，榜葛剌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我的祖父祖母都在洪水中逝去，我父亲也奄奄一息。是安西公主的祖父救了我父亲，并栽培他，后来还让他做了侍卫。我父亲从此小心守护着安西的祖父。有一次，安西的祖父外出时与猛虎相遇，我父亲拦在了前方，并与猛虎搏斗将猛虎杀死。”

“安西的祖父认为我父亲很英勇，便让跟随在安西父亲的身边，还把一名宫女赐给我父亲，才有了我。我父亲一直教导我：没有国王就不会有我，我们一定要卫护国王。我也从幼年就学习侍卫该学的功课。我不知晓大祭司是如何对国王下手的，但我不傻，况且大公主都说他算计安西，我怎能袖手旁观？我虽不是大祭司的对手，但我能带着公主远走，不让大祭司对她下手！”

李灵钥轻叹：“你对安西，算得是忠义与勇气的延续。”

格内什：“公主的兄长逝去，我须得回榜葛剌去探看，不亲眼去看一看，我的心始终悬着。”

李灵钥看了他片刻：“你的父母呢？”

格内什：“他们都去世了。我还没成为国王身边的侍卫，他们就过世了。”

李良宏直至市舶司下值才返回家中，步入客堂时已近黄昏。

格内什一见李良宏来到，便上前行礼，待李良宏坐下后，他将先前对李灵钥说过的话又说了一回。

李灵钥立在一旁，在格内什说到父亲听不懂的言语时，小心地通译。

李良宏听得震惊至极，几次张口欲言，却一字都未说出来。

直至格内什说完了话，良久，李良宏才转头看向女儿：“他，他这些话不是真的吧？可是说来玩笑的？我不曾听错吗？”

李灵钥叹了口气：“爹爹不曾听错，也不是玩笑。”

格内什对李良宏行了个礼：“我特意前来请求相助，我虽在广府多年，但真正完全相信的人，只有曜。”

格内什对李灵钥甚是赞许，李良宏的眉头却深深锁起。

思忖片刻，终于确信格内什与女儿都不是玩笑，他对格内什拱了拱手：“格内什先生的忠义我很佩服，但你所言并非小事。即便这位安西不是公主，只是个寻常的榜葛剌女子，来请我相助庇佑，我都得格外谨慎。她是公主，这只会让我更加为难。”

李良宏看着格内什：“异国公主来到大周请求庇护，我须上报朝廷，由朝廷派人安顿照料公主。朝廷会为公主另寻居所，并派人照料服侍。”

格内什叹了口气：“李大人，榜葛剌的公主若能去到大周的国都，或许会成为人质。我从前是国王的近身侍卫，榜葛剌周遭多有小国，为保平安，小国会将王子与公主送来榜葛剌的国都居住。这就是人质。安西已流落他乡，我不愿意她成为人质。”

李灵钥惊异，先前格内什可没提过这个，她也没想到他会想到人质！

李良宏想了想：“我可能唤你格内什？”

格内什点头，李良宏便缓缓说道：“你所谓的人质，在大周称为质子。乃是与我大周边疆相接，有过刀兵之祸的部落首领或国王之子。他们来到大周后，只要两国没有兵祸，他们也会享受大周的礼遇。这些王子来到大周更是因他们的父亲乃是国主，他们有望继承王位，来此受大周的教化；部落首领或国王若在意这个儿子，必定不会轻易与大周交兵；而王子回去后也会安稳边界，继续与大周通商互市，这样的王子才会是质子。榜葛剌与大周边境没有相接，相隔着数千里，公主来到只是贵客，不会是质子。”

他叹了口气：“就因首领与国王之子身份贵重，他们的安危也很是紧要，才要交由朝廷来护卫。交在寻常人家，都会有后患。榜葛剌的公主来到此间也是同样的情形。”

格内什也叹了口气：“李大人，我知晓你的担忧，但在我看来，将公主送到大周朝廷去，我不放心。”

李良宏：“将她交由我庇护，你却放心？”

格内什：“李大人与阿曜我都信任。阿德南与阿拉义曾想送宝石给你们，换你们网开一面，你们都没将他们的宝石据为己有，还帮了那么多异国客商，足见你们品行高贵。而阿曜聪明机智，愿意帮助他人。我愿意将公主交托给她。”

停了一停，格内什又道：“曜还救过二人。那也算是我对她的一个考验，如果她不相信我传来的消息，不去管这件事，我对她就不会有信任。她救下了那两个人，她就是我可以信任的人。”

李良宏瞪着格内什，格内什对着他抚胸行礼：“李大人，我知道阿曜扮成男儿的缘故。在我们榜葛剌，女儿也比男儿辛苦。曜装扮成男儿，必定有不能言说的苦衷。我不能将安西的身份说给别人，我也不会将阿曜的秘密说与他人知晓。安西是榜葛剌公主的身份为人知晓后，必定有许多人有很多盘算。但我相信阿曜能帮助公主。”

格内什对着立在一旁的李灵钥：“曜，明日我便得启程，我知晓将公主托付给你，对你不公平。但我没有别的法子了，在此间我识得的人不少，但我能相信的却仅有你一人。安西就住在现下的住处，你有空帮我去探望一回便好。我的回报便是让所有来寻找我的榜葛剌商人都来找到你，你让他们怎么做，他们都会照办。”

他将先前李灵钥没收下的银票捧到了李良宏面前：“这些是公主在贵府居住时的花费，请大人收下。”

李良宏看着银票，叹了口气：“格内什先生，你可知我收了这银票会是何种情形？”

格内什：“李大人，公主与我的妻住在此间，每日间也要花费银钱。我知晓大周官员不能接受商人的银钱。但这不是商人的银钱，这是榜葛剌商人供养公主的银钱。我们榜葛剌国人的公主得由我们来供养。榜葛剌国并不贫穷，那处有各种香料香药，还盛产宝石，我们供养得起自己的公主。只是公主不会大周言语，公主所需的物事先前都是我去采买。我离开后，这些琐事就得有劳贵府的各位了。因此银钱就须得交与大人或是阿曜。”

李灵钥看了看眉头都结成一团的父亲，对格内什：“格内什伯伯，你的担心我们都知晓。但公主的安危得格外用心，每一件小事都得仔细推敲，不如你坐下喝口茶，让我爹爹仔细思虑一回？”

格内什看了看李良宏，小心地说道：“李大人可想知晓我怎么知道曜是小姑娘的么？”

李良宏没出声，格内什等了片刻，不听他出声，便缓缓说道：“我从没有想过她是个小姑娘。她去驿馆多回，我都当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儿郎。但是她来我家做客的那晚，我做了个梦。在这个梦里，榜葛剌的神明将我带着回了榜葛剌，在榜葛剌的王宫门前落地。”

“神明放下我并对我说：你仔细看。然后我就看到了曜穿着华丽的纱丽，与安西公主一同行走在榜葛剌的王宫内。她的眉心点着宾底，手足上都描着海娜。公主带着她走出王宫坐上象背，公主的坐象在榜葛剌的王都行走，她们在象背上接受百姓的跪拜。”

李良宏与李灵钥都听呆了，格内什停了一停才又接上：“次日，我听闻西塔和阿利亚也做了相似的梦。西塔梦到安西带着曜去拜神，安西对着神像下拜，感谢神灵把曜送来庇护帮助她，并向神像祈求曜能快乐长生。梦中她们都穿着王族才能穿着华服，神明在你们下拜时放出明光。”

“阿利亚的梦则与我们的不同，在阿利亚的梦中，安西为不能恢复公主的身份而担忧，但曜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公主身份。”

李灵钥听了这些话，顿觉呼吸艰难：“格内什伯伯，这是梦，梦境不会成真。”

格内什则认真地看着她：“曜，我们没认为梦境会成真！但我们三人在同一晚间梦到你，还梦得这样奇异，这就不是寻常的梦了。因此我们商议了一回，我们都相信这就是神灵给我们的指示。我们没有本事看得那样远，但神灵一定不会看错。”

他又对着李良宏行了个礼：“我用我的生命向你起誓，只要李大人与你能庇护安西公主，我及公主身边的人绝不会将阿曜的秘密说与他人。我们若说出这个秘密，将来必定死于刀下。”

他抄起拳刃，袒露出左肩，以拳刃的刀刃在心口处划出一道血痕。

他将右手按在伤口上：“曜，这是我的誓言，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你的秘密。我明日便会启程，请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照料安西。”

鲜血顺着格内什的胸口流下来。

李灵钥没料到他即刻动手，吓得叫不出声来。

纵算李良宏见识不少，也被今日的情形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叹了口气：“格内什，你忽然来到我家中，对我和我的女儿说了这些话，就不给我思虑的时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