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101章 秘密

榜葛剌的大祭司与王族至高无上，但格内什能带着安西逃离榜葛剌，却不敢让安西更名换姓，这让李灵钥甚是无语。

见李灵钥眉头紧锁，格内什小声说道：“商人在榜葛剌本就低贱，要远离大祭司，连大祭司走过的路都不能走，更不能去到大祭司面前与之对话。四方行商的商贾连皇宫左近都不能走近，连大祭司的近身侍卫都见不到，因此我们在此间的消息不会传到大祭司耳中，大祭司也想不到我们逃到了此间！即便大祭司知晓我们在此间，他也无法派人来追杀，太遥远！他的亲信未必能来得到！”

李灵钥深深地呼出口气：“这些秘密可真是沉重和可怕。”

格内什看了她片刻，“曜，你是我在此间唯一能信的人。我得给安西找个能庇护她的人，将她托付与这人，我才能回去。你的父亲是大周的官员，你又是个聪明至极的小姑娘，有你们庇护公主，我才能放心离去。”

李灵钥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现下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安西乃是公主，我也担负不起她的安危。格内什伯伯，你不能这样对我。”

格内什神情恳切，他对着李灵钥跪下去：“曜，我不能带着安西回去，才会来向你请求。安西很聪明，她不会让你为难，她还能教你榜葛剌语。将来你遇上难处，我留下的侍卫也会帮你。”

他将双手合十捧在胸前祈求：“曜，如果不是我要回榜葛剌，我绝不会将安西交托给别人，也绝不会将这秘密说与你知晓。多一个人知晓安西的秘密，她就会多一分危险。”

停了一停，他看着李灵钥：“我来请求你，是因为我认为你是个好人。还因为你也有个秘密。我知道你的秘密。”

李灵钥一愣，格内什先向客堂门外看了看，才小声说道：“你与安西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小姑娘。”

李灵钥大惊失色，一股寒意自心底透出，她看着格内什，紧咬着嘴唇。

格内什：“这也是我请求你相助的缘故。这世间的男子不能体谅安西的难处，你一定能体谅。”

李灵钥盯着他，片刻之后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事我不能轻易允可，你在这里等一等。”

她起身对着客堂门外看了片刻，宁定了心神，才道：“你请求我庇护安西，实则是请求我爹爹来庇护她。这件事我爹爹与母亲都必须知晓。”

格内什看着她：“但如果你的父母不庇护她，今日我们说的这些话，你们不能让人知晓！”

说到这里，格内什温和的面容变得冷峻，眼中也有了杀气。

李灵钥：“那是自然。若我爹爹不能庇护安西，这些话我们就当没有听到过，绝不会让外人知晓只字片言。”

她将金册页交还给格内什，转身进了客堂屏风后通向内院的夹道。

程氏在屏风后的夹道内已听呆了，看到女儿进来，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广府衙门给李良宏找下的房舍内的客堂有通向后院的夹道，自格内什来到，程氏便来到夹道内听着。

程氏并非信不过女儿，而是得了叶安媳妇的知会，知晓家中来了异国商人，且是女儿带回来的，还是名男子，担心这人会对女儿不利，才来到屏风后听着。

叶安媳妇给她端了把椅子，她便坐在椅上听格内什和李灵钥的说话。

格内什的话中夹了大食国及榜葛剌国的言语，但大半还是大周北方官话，因此程氏连猜带蒙也听懂了大半。

程氏惊讶至极，大气都不敢出，紧紧捏着椅子扶手，直到女儿进来。

程氏与女儿四目相对，片刻后她回过神来，起身拉着女儿出了客堂后门。

直到进入程氏居住的上房，关上了屋门，程氏才小声问：“钥儿，这位格内什所言不真吧？”

李灵钥怔了片刻，才回答：“娘亲，孩儿也不知晓。但，我想这事应当大半为真。”

程氏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她想了片刻，“你去请这位格内什在家中多等一阵，我让人去请你爹爹回来。他说的事，须得你爹爹回来定夺。”

李灵钥再来到客堂，对格内什行了个礼：“格内什伯伯，我已让人去请我爹爹。你所说的事极大，我不敢轻易做主，因此得等我爹爹回来。你向我爹爹说明了这其中的种种，由我爹爹来做主。”

格内什对她弯了弯腰：“曜，我会等待你家大人来到。”

李灵钥想了想：“格内什伯伯，你对谢赫知晓多少？”

格内什：“谢赫很聪明，他也应当是大食来此间的商贾，后来设法建成驿馆，便在此间经营驿馆。”

李灵钥：“谢赫可成过亲？我听闻大食国男子多妻，可以娶数位妻子，他先前可娶过妻了？”

格内什想了想：“我也知晓大食男子可以娶多位妻子，但他们娶亲之后，再娶别的妻，便得要先前娶进门的妻同意。我没见过谢赫身边有女子。不知晓他先前是否婚娶过。”

李灵钥意外：“不知晓？那，谢赫何时见过安西？”

格内什：“曜，我从没有请谢赫到我家中去过，更没让妮亚与安西出现在他的面前。偶尔提起家中人，我也只说妮亚，没提过安西。直到他向我提出要娶安西为妻，我才仔细想了想：谢赫请我去做驿馆的掌柜，必定会细究我的情形，或许他早在请我去做掌柜前便知晓了我家中有个侄女。现下，他想要将我永远为驿馆出力，向我提出要娶安西为妻。”

李灵钥仔细打量着格内什，格内什已不年轻，身上有风霜有圆融。他能带着安西走了数千里来到广府，并在此间学会了大周北方官话，可见极是聪明！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将这些秘密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要成事的！

想了片刻，李灵钥：“上回我到你家中做客，你没对我说实话？”

格内什并不羞愧，“曜，那时同来做客的还有你的朋友。虽说我们也见过几回，但我只信你，不太信任他。且他为男子，万一他得知了安西的秘密，也想娶她呢？”

李灵钥在心中措辞，格内什又对她行了个礼：“我本以为只要我不答应，谢赫的提亲就能一直拖下去。我绝不敢插手安西的婚事。安西是公主，她只能嫁与王子。谢赫仅是一介商贾，他在榜葛剌乃是不能与安西走同一条路的贱民，连她的足迹都不能挨近。他怎么能娶她？但我没料到这回来的侍卫给我带来了安西的兄长去世的消息。榜葛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得回去看一看。安西虽已离开榜葛剌许多年，但她踏上榜葛剌就会有重重危险。我不能带她同行。”

李灵钥没出声，她当然明白格内什的话中之意：榜葛剌注重血统。国王去世后，大祭司便是榜葛剌的最高统治者。大祭司地位虽在王族之上，为大臣百姓们敬仰，但他只能担当大祭司不能成为王族。只有想方设法找寻安西，让安西生下与大祭司有亲缘的儿女，让其中的男儿成为未来的榜葛剌国王，大祭司家族才真正将榜葛剌牢牢的捏在了手心，再无后顾之忧。

在她心念电转间，格内什说道：“曜，安西与妮亚都没学会大周的言语，你在我家中还见到两位侍从，他们不随我同行，会留在此间护卫安西。但我离开后，他们很难再如从前一般在大周平静地生活，因此我不得不给他们找个庇护。”

“我知晓大周也不看重小姑娘，各国商贾若知晓你是女子，都不会见你，更不会要你帮手。你是逼不得已才装扮为男儿。我甚而想过将安西扮成男儿，可安西已经十六岁了，她已发身长大，不能扮为男儿了，扮了也不像。我担心我离开后，谢赫就会强娶她。我希望你看在你们同是小姑娘的份上，帮她一帮。”

格内什说到这里，伸手自衣囊中取出一迭银票递来：“曜，安西与妮亚来到你家中必定给你们带来许多不便，这些银子就当她们来此间住下的所需。”

李灵钥已看到最上面一张银票写着三千两。

安西与妮亚在大周隐姓埋名，足不出户，三四年间绝花费不了三千两。

李灵钥没伸手去接，格内什等了片刻，将银票放在了桌案上。

停了一停，格内什叹了口气：“安西和两名侍卫依旧住在如今的住处，所有去找寻我的榜葛剌商贾都会到来寻你，他们会听你的话，按你的指点办理相应的文书。往后榜葛剌来的客商都依着市舶司的指点行事，绝不给你们添烦难。”

不得不说，格内什最后这句话，让李灵钥心中一动。

市舶司的设立千头万绪，要面对的异国商贾不可细数，必定会有许多难题。

榜葛剌商贾按市舶司的指点行事，别国客商看了依样作为，难题会少了许多。

李灵钥想了片刻：“格内什伯伯，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格内什：“何事？”

李灵钥：“安西虽然是榜葛剌的公主，但榜葛拉最后的国王已去世，国王的血脉已经断绝，安西乃是亡国的公主。流亡他国的公主，早已经没了公主的身份，你为何还对她这样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