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发现,洪家阿翁最近来寻崔先生异常得勤。
一次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阿圆算是看明白了,洪家阿翁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哪是来找先生叙话,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每次来,洪家阿翁总会笑眯眯的盯着自己,找时机拉着自己问这问那。
那热烈的眼神,那慈祥的神态。
跟当初因眼馋召星而试图亲近十七的崔先生别无二般。
自己与洪阿翁着实没什么牵扯啊,怎的近来突然被他盯上?
阿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老洪不再询问自己的事,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怎么看待十七时,阿圆觉得自己悟了。
“阿圆,我家十七是不是过于愚笨了些?平日里的课业恐怕没少麻烦你吧?”
“十七开蒙比寻常人晚了五六载,才致明悟上稍慢于人。十七勤学好问,我不过是偶尔帮忙答疑一二,算不得麻烦。”
“十七这孩子我最清楚不过了,蛮武的狠,有时还有些霸道,就会耍个棍棒,不似你这般敦厚和礼、谨守朴学。你与她私下相处时可还欢欣?有没有被她欺负过?可曾受过委屈?”
“我同十七素来和睦,从无龃龉。十七虽精学武艺,却从不会依此凭陵旁人。好友相交,只有无边快慰,绝没有委屈一说。”
阿圆琢磨着,老牛舐犊,洪阿翁应是关切十七,才有此举动。平日就属自己和十七走的最近,长辈嘛,总会忧心自家孩子交友不慎,把把关什么的,顺便再打听下孙子的风评,也属正常。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十七这厢,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打阿翁去李都尉家喝完定亲喜酒回来,就变得愁眉苦脸的,对着她欲言又止。
还经常给买些胭脂水粉、珠钗环佩等女儿家物什。
“十七啊,无论如何,你终归是个女子,这个年纪都是爱美扮俏的时候,你是我老洪的孙女,寻常姑娘有的,我定不能缺了你。”
十七直言拒绝,说用不上,还是与往常般送些新打的武器更好。
若只是此事,也不至于让十七觉得阿翁反常。
明明是阿翁让自己多与村中年龄相仿的姑娘们多相处相处,都照做了。
夸张嫂子家的二姑娘发髻梳得好,给村长小孙女送一捧山上顺手摘的野花,送怕狗的李叔女儿回家,帮刘大哥的小妹拎桶打水。
十七自诩与她们玩的可好了。
小姑娘们水灵灵的,会给自己送零嘴吃食,有的主动帮忙缝补衣服,还有手巧的送亲手做的荷包小帕子。
深觉小娘子们比那群野小子可爱招人多了。
十七在学堂里也不是光顾着惦记张大嫂的手艺,多少学了些礼数文墨的,这礼尚往来的道理还是晓得的。
得了她们的好,也该回馈则个。
正巧阿翁送的那些东西不知如何处置,全给姑娘们分了去,得了好一阵欢声笑语。
相处得这般好,按理说阿翁合该高兴才是。
不知怎的,每当女孩们上门来寻,阿翁的脸色就怪异起来,十分纠结难耐,若不是十七知晓其身体康健,差点以为阿翁是犯了阳结之症呢。
主动询问,也不说,憋了半天来一句:“十七你日后还是与这些姑娘们少些来往,免得生是非。”
十七心想,我与她们关系处得多好啊,怎会惹是非。你别说,姑娘们香香软软的,可爱灵巧,从前不晓得,现在是真喜欢与她们玩儿。
以为阿翁是担心自己与她们玩的太好,这你来我往之间会耽误了习武练功。十七也不反驳他,就势应下,私下里照旧。
与村中女孩们的事儿刚放下,阿翁又对阿圆热情起来,时不时在耳边叨叨阿圆如何好,又说这青梅竹马的情分不一般,旁的轻易比不上。
十七读书是不行,却不是傻子,好歹被夫子罚抄过不少次《诗经》,里头的‘关雎’都能背下来了。
种种迹象下,再愚笨的人都能琢磨过来是怎么回事。
寻了机会,十七找阿翁谈了谈。
“阿翁,您与我讲实话,是不是因为先头去赴宴,看李都尉喝上他孙女的喜酒,心生羡慕,也想让我和阿圆凑一对?”
老洪不怕十七询问,就怕她是真的懵懂。现在能主动问,就说明她还是有两分情窍在。
“你既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阿翁我啊,就是想让你与阿圆好生相处,最好日久情深,等你及笄后与他互通身份,结个姻缘。”
十七无奈,“阿翁!这怎么行。”
“怎么,你不喜欢阿圆?我看你俩关系挺好,你不是很乐意与他一块么?”
十七摊手,“这哪跟哪啊!我和他兄弟般情谊,跟那劳什子情爱有什么相干?”
老洪试图说动她,“我问过阿圆,这孩子是个孤儿,被从彦兄收留后一心服侍,心地纯善。没有定亲,又无父母。你日后跟他成亲,不用上侍公婆,下顾妯娌姑子,唯一要用心些的就只有崔先生这个长辈。我看从彦兄对你颇为喜欢,定不会为难于你。”
“阿翁!您这想得也忒远些。阿圆与我关系坦荡,好友间的深情厚谊哪是这般发展!”
也不管十七拒绝,老洪再接再励地诱劝:“你总不会一辈子都是男子吧,日后总有一天对外坦白女儿身。你想啊,与其日后苦苦寻觅好夫郎,不如现在就把握机会。
阿圆多好多合适啊。
从彦兄跟我说过,他要在吉华村终老,阿圆跟着他定会常居于此。你往后与他成婚,无论是住在崔家还是住在洪家,都方便得很,两家这么近,我也能照应一二。
再说了,你俩一文一武,互补互足,阿圆是个心善温良的,你能拿捏的住,不用担心他在外沾花惹草。他虽憨实,却不呆板无趣,能哄你开心,和你能玩到一块,婚后想必和谐恩爱。”
十七连忙摆手:“停停停,阿翁,您可别说了,再讲下去,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眼睛直视老洪,十七面色认真道“阿翁,我确实喜欢同阿圆玩儿,可那完全就是兄弟情义,丝毫不与男女情爱相关。若是您执意做如此想,那我如何面对阿圆?”
退而示弱,“阿翁,您是知道的,我在东突厥是奴隶子,身份卑贱,没有玩伴好友,是到了大周,得您收留,才有幸得了阿圆这么个朋友。阿翁您忍心我就这样失去了唯一的至交好友吗?”
老洪心善,见不得孙女可怜样,闻此果真不再提及将二人凑成一对鸳鸯。
可给十七找郎君相看一事,老洪仍不放弃。何况如今说开来,也不用避着十七,行事更加直接。逮着机会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儿,好依照着给她寻来。
被问的烦了,也躲不过,索性答了句要长得好看的。
老洪也不含糊,当真依言去打听。方圆几十里挑了遍,真给寻摸了几个来。
十七见招拆招,每每假意答应与之相处,最后都推给了那群姑娘们。
时日久了,老洪也发现不对劲了,怎么自己给孙女精挑细选的儿郎,都与村中其他适龄女娃看对了眼?
有一对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景宪八年四月十六,宜纳采嫁娶、求嗣开光。忌祭祀入殓、安葬探病。
年前由老洪精心择选的儿郎,经十七这个红娘张罗推荐,被村长家小孙女相中。
少男少女经过大半载的情深意浓,许下山盟海誓,两家互相通了名帖,选了四月十六这个好日子,男方家人寻了媒人上门提亲。
毕竟是老洪仔细挑选过的郎君,还能有差?村长自是满意至极,合了生辰八字后就定下了亲事。
老洪看得那叫一个眼红,自己费心费力为孙女寻得好人家,叫村长那个老小子摘了桃。
忍不住啐了口十七,“啧啧,瞅瞅你这个不争气的,都十四了!还不惦记着些,看看人家姑娘,出手多块,那么好的儿郎就被拿下了。”
十七乖顺听训,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端的就是你急任你急,我自岿然不动之。
因女方今年已及笄,纳采三个月后,两家相商,一起挑了黄道吉日,双方举行了婚礼。
托村长小孙女的福,十七也算完整的看了一套大周的嫁娶之礼,比当初阿娘描绘得还要热闹有趣。
十七这个红娘还被奉为上宾,得了新郎亲自敬酒致谢!
她也大方得很,出门前礼金备了不少。
老洪却难得小气,当时阴阳怪气道:“给那好些礼钱作甚,我都送他家这么好一孙女婿了,该是他们给我谢媒之礼才对!”
也就是嘴硬,虽是这么说,老洪还是悄悄自己另包了礼金。
十七知道他不想让自个看见,只装作没发现,照常劝慰着老洪莫生气。
席上吃酒的老洪,那叫一个憋屈。
什么叫为他人做嫁衣,老洪今儿算是明白的彻底了。
村长不知各中缘由,上前感谢老洪,说是多亏老洪的好孙子从中推介,才会玉成好事。
这样大喜的日子,新人成礼的吉利场合,也不好发作,只能强撑笑容,一口一口喝着酒,再讲些恭喜恭喜,祝早日抱得曾外孙的吉祥话。
阳结,通俗点说,就是便秘的意思。?
BTW,感谢我的读者评论,让我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在看我写的文,码子动力一下就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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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为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