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 第10章 第十章 复苏

十兽意曹芹海对她的真气散失不是很信，她好得很。她的真气来源于大气，大气有什么好真气散尽的。他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但她已经历过三次，这次应该不是问题。

他想：她会找她吗？

他是她收的最后一只神兽。她当年说他留不住，将他放了，他又回来。他年纪尚小，跟她不过五十年，对她最好。

他想：她要是死了，他到哪找谁玩？

他喜欢她，像是宠物对主人一样的喜欢，他对她的感情很坚固，坚固到他自己很清楚，他不想放弃她。

她的真气在凤栖镇分成了两半。他不确定他要不要出现，他的身体在凤栖镇是个不太合适的人物形象，他用了他人的脸。他的样子是一位红人的，他觉得这样帅气逼人，他就用，凤栖镇鬼魂多不胜数，他不好意思出现，也不想变成别的样子。

他的样子是红人华山的，凤栖镇是他的故乡，他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他想她应该是又要重塑金身了。她的仙身与她的神格与那位“妓子”相冲，她不知道，他知道。他对她说起过“相冲”，应当相辅相成，取长补短，她没听进去，这次她可能要栽。

他觉得他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凤栖镇在凤来镇的东北角上的溪旁边，这里风景秀丽，常有商人来往，他在此处可能要易容。他想，易成谁呢？金陶？韩雪舟？孔依霖？他觉得谁都不合适，他思前想后，决定以自己的真容出现，一个普通人。

他的样子很普通，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面色红润，像是少年，他的额头有些凸，看起来人很聪明。他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阴柔，他想变得阳刚些，他穿上黄色的衣服，把自己装扮得很阔气，戴上一条玉腰带，显得人精神。

他觉得这样子可以出门了。他走出门去，来到一座虚幻的桥洞前，收袖摆揖，消失在一座“状元桥”上，等着舟夫将他送到凤栖镇。

他有这卷“通行证”，吴珏送与他的。她有许多宝贝，不一而足。他在其中找到这卷“通行证”，花了他些工夫，他觉得这样可以与她做朋友。他想要她的“永远朋友证”，但她不给。他觉得她是个狡猾的女人。

他来到凤栖镇，发现她的灵力在一兽羽慕容莲与宋云仙身上，他如被雷劈，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想要她的灵力、宝贝，全都想要。

他要怎么说？他觉得自己该去找她。

他下定决心，来到一处庙宇前，喃喃：“南无阿弥陀佛。”一座佛出现在他面前，他对他说：“吴珏在哪？”佛说：“已死。”曹芹海说：“我不信。她在哪？”佛说：“无可奉告。”他说：“你骗我。我不信。她在哪？你如实告诉我。”佛说：“你且去寻。寻到算我输。”他说：“东南西北中？”“东南西北中。”

他不再问了。他觉得自己傻。

他想要她的肉。他偷偷亲过她一口，嘬的脸，吸了一口，将她的灵力吸入腹中，觉得自己成“神兽”了，他神元未开，觉得飘飘欲仙，她醒来后将他收入壶中，不许他再亲。

她觉得他是妖性未除，想吃人肉。

她的仙身是药罐子的汤，他当然想吃。他知道她的身体是万灵之躯，他就是知道，他才想吃。他不知道的是，万灵之躯之上是万神之躯，金柩银身，他知道她要住进去。他想在外面，守着她，万一有人来了，他就去咬他，他想她一定会招人来的。

她最脆弱。

女人最脆弱。他是男人，他得保护她。她是女人，他是神兽，有一天，他会变成金柩银身的棺椁，保护她，不受灾难的侵害。

他会钻进去。他会钻进她的棺椁里去。

他在凤栖镇上买了杯沙冰，上面浇了草莓酱汁，他觉得很香，像是她的味道。她的金身是处子之身，她的味道像草莓一样，他想吃掉她。

药罐子的汤，他走在中药味浓厚的街道上，闻着中药味，想她在哪里。他想了想，一兽羽与宋云仙不在她身边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不想去。

他没在她身边，她的灵力他一分没分到，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他的心性像孩童，五壶仙人花招娣曾经想要收服他，她没让。她说：“你收服不了他。他是小孩。他怕人。”

曹芹海怕人。他见到一对情侣，躲到一边去，他脸红了。他看见那个女人蛇一样缠在那个男人身上，嘴挨得很近。他说：“真不害臊。”他想到吴珏，他的宠物天性觉醒了，他想她抚摸他、亲吻她，他想靠近她。

吴珏感受到了什么的接近，她想：是不是旧人？

一兽羽慕容莲看了宋云仙一眼，说：“曹芹海。绝对是他。”

“曹芹海有易容症。”“他是十兽意。他当然有易容症。”慕容莲纠正他。

宋云仙最讨厌人易容。他想吴珏应该很想见他，他们分食吴珏的计划有了第三个男人的搅局，这个十兽意还只是跟了她五十年的雏，不知道她的脾性——饿，饿晕了就好管了。他们饿晕了，成了她忠诚的属下，没有饭吃，没有女人香，没有画看，没有车坐，只有她，和她一身吃不到的肉。他说：“把十兽意喊来。”

吴珏说：“十兽意？他也是妖？”

慕容莲白了她一眼，“是仙妖。他是十兽意，金柩银身的棺材板，你想躺里面，他给你做桌。你想吗？”吴珏说：“不想。我不想死。”她的身体开始溃烂，她闻见了屎味，她想如厕。

李璋玦说：“我想。”“你想什么？”她的声音响起，她不自觉地回答他，她控制不了回答他。她觉得很不好，她想摆脱他。

她想起他，他们似乎是朋友，约定一起吊死在槐树上。

氿之酒之，九八七六。五三一火，溪之章之。玉之髓之，藏于雪中。

洛路行之，翩跹于野。蝶之化之，火之葬之。血之水之，玉之髓之。氿之酒之，九八七六。

谷溧饭之，玉粟斤之。酒之溧之，九氿斤粟。斤米饭之，金焱章之。六五三一，一二三四。

瓢客来之，欲之章之。血之水之，焱之鑫之。月之华章，日之落矣。鲲之鹏鸟，木林于秀。

她想起这首歌。

她忘了调了。

宋云仙说：“他得来。”

“我去喊。”慕容莲说毕，出门，十兽意正站在门外，他抬起手，准备敲门而入。他步履极快，一炷香功夫就走到他们面前，敲门。

“你进来。”慕容莲说。

“我进来？”曹芹海很愤怒。没他的份，她死了，他悲伤，人肉还是要吃的。他说：“求你了。”慕容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想给。吴珏看着他，觉得他纯洁干净，立马画了一个符，三丸仙力到了他的身上。

曹芹海不开心。他想要更多，人肉、灵力、药罐子的汤，他饿。慕容莲问：“你怎么不从他身上抽？尽抽我的？我的少了三丸。我挖了一颗心脏给你，你用了两丸仙力帮我恢复好，他一来，你就给他三丸仙力。”

宋云仙羡慕他。十兽意，跟了她五十年，少年心性，天真干净，他已经被磨掉了棱角，只想为她服务。他觉得自己的心性是中年人的，上有老、下有小、左有兄弟、右有主人吴珏。他想死。

他身上的四千四百四十二丸仙力在他的身上沉默着。他想她是不是对新鲜的人格外有好感，像是十兽意曹芹海。她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时间静止了，她想曹芹海很普通，普通得可爱。她想她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比如：“你好。我是吴珏。”

吴珏的声音发了出来。她很讨厌这种感觉，心一想就说出话来。李璋玦落井下石：“你说话。”吴珏感到很恶心。他很恶意。

“你好。”十兽意对她说：“我是曹芹海。”他笑了一下。他的友人一兽羽的房间几乎是茅屋，他过得很知足，像是有山林就够了，他觉得这房子可以再大些，把他也装进去。他对慕容莲说：“把房子变大些。我要住进来。”

宋云仙说：“我们到镇上去住客栈。边肆来了。她在找吴珏。”

四个人面面相觑。边肆，“妓子”，她只会开找茬。

边肆是个“妓子”，她的妓子在她的眼中是无边放肆的，她觉得自己是美丽至极的人，只要能扒人的脸皮，她能变成各种样子，包括吴珏、慕容莲、宋云仙、曹芹海。她能变成任何她想成为的人，成为他们，过他们的人生，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再让人凌辱。

她对此乐此不疲。

吴珏不知道妓子。她对人生的纯洁在她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中无被戳破，她以为性之乐者在于两情相悦，不在于妓子的逢场作戏上。她不知道有的人就是喜欢“妓子”，不用对自己负责的人生，最让人快活。

边肆就是这种“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