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弥天 第83章 小团圆

见两人都停了手，闻人贤双手抱臂，倚着门框笑道：“继续打呀，怎么不打了？你们若真这么想分个高低，何不寻个好日子，签了生死状，去擂台上好好打一场？届时我一定备好花红表里，给你们当裁判。”

他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红绡盗投向房内的视线，以免被他瞧见屋内碎了一地的瓷花瓶。

红绡盗见他虽然面皮比平日更白了几分，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但能说能笑，不像有大碍的样子，这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连忙凑过去撒娇告状：“这小子嘴里没几句真话，好好的偏说你内力走岔了，你要是打个架还能把自己内力弄岔，那败在你手下的我岂不成了全天底下最大的大废物了？他非拦着不让我见你，连看一眼都不行，我实在气不过，怕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才跟他动手的，你要怪就怪他去！”

红绡盗不知道闻人贤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萧少情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见闻人贤此刻表现得像无事人一样，又敏感的察觉空气中的血腥气比刚刚浓重了几分，心里一沉，嘴唇动了动，又强自按捺住了，没有开口。

闻人贤见红绡盗涎着脸猴过来，嘴里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通，一副小狗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疯狂摇尾巴乞求原谅，但下次还敢的样子，于是抬起手，没好气地在他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你啊！真得改改这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臭毛病。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是真的内力走岔，不得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调息，你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要紧关头呢？”

红绡盗浑不在意道：“那我正好帮你梳理啊！反正我这儿还剩好多内力，白白放着也是浪费，睡一觉就又有新的了。”

江湖上能用自己的内力帮别人梳理经脉的，大都发生在父子、夫妻，亦或是师徒同门之间，盖因内力这个东西一旦入体，协助者便很容易在其中动些手脚，有些心思阴毒的，在对方不起眼的穴道上留点破绽，兴许过上几年，对方便会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亡，半点证据也不会留下。

红绡盗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利害，张嘴就敢说。

闻人贤又抬起了手。

红绡盗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警惕地瞪大了眼睛：“干什么？我说要帮你你还打我？”

闻人贤转为在他鼻子上轻轻弹了一下，“好一个赤子！以后可千万别跟旁人说这种话了。你若是浑身的牛劲使不完，就去隔壁帮金老板的忙，别在我跟前拘着。”

红绡盗不疑有他，放下手，问道：“那你呢？”

“我……”

“贤兄自然是随我坐马车回桃花坞了。”方才一直沉默的萧少情突然开口道：“他方才和丧门五鬼交手，以一敌多，体力消耗太大，你若是真心疼他，就早点放他回去休息。”

红绡盗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又不愿意背上不心疼闻人贤的锅，于是眼巴巴地看向闻人贤，等他发话。

闻人贤正愁没办法在红绡盗面前糊弄过去，现下有萧少情递台阶，不接白不接，于是立刻顺坡下驴，装出疲惫不堪的样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留在这里好生帮金老板的忙，记得管好你的嘴巴，不许再拿他的体重打趣！”

红绡盗蔫了下去，恹恹地应了一声。

闻人贤又道：“忙完了你也早点休息，现下金家和盐帮的事情已经了结，明早开始，我就要教你认字了。到时候若是听课不认真，小心我敲你手掌心。”

红绡盗闻言立刻支棱了起来，双手握拳，狠狠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又是期待自己出口成章的那一日，又是害怕开始学习以后才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又担心闻人贤会不会半途反悔，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都没怎么睡好，此刻听见明早就可以开始学习了，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等两人离开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哦呼！”的大喊一声，在走廊里连翻了两个后空翻，推开一旁的门，热情四溢的大声道：“金老板！我来帮你的忙了！今天小爷心情好，不多收你一个铜板，有什么粗活重活累活脏活你干不了的活，都通通交给小爷我吧！”

——

闻人贤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看着萧少情吩咐钱庄门口的护卫把马车套好牵过来，又要年轻一些的护卫留在门口听候金富贵的安排，年长一些的则临时充当马夫，送二人回桃花坞。

闻人贤突然意识到这一老一少就是方才大讲有关酒窝的荤段子，被萧少情隔墙有耳听到了的那两个奇葩，忍不住用奇特的眼神多看了他们两眼，看得两人满头雾水，又不敢问他在看什么，只好把脖子一缩，生怕得罪了六扇门来的贵客。

闻人贤刚在车内坐稳，就见萧少情紧跟着他也上了马车，面无表情地合上车帘，精准的握住了他的左手腕，一语不发地将袖子往上捋去。

闻人贤一惊，挣扎起来，“少情？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

“这么重的血腥味，贤兄还想继续瞒着我吗？”萧少情低声道：“我虽目不能视，难道心也是瞎的不成？”

只见卷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三寸来长的新鲜伤口，皮肉狰狞翻卷，伤口处的皮瓣因为缺血而呈现出苍白的颜色，一看就知划这一下的人下了狠手，半点没对自己留情。

萧少情用另一只手轻轻从伤口上拂过。

若非六扇门的官服是黑色的，再加上不远处还躺着丧门五鬼的尸体，空气中有血腥味也不稀奇，就凭这个伤口，只怕刚刚连红绡盗都瞒不过去。

眼见意图隐瞒的事情已经被拆穿了，闻人贤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握着他的手腕，自暴自弃道：“我身上没带利器，不得已摔了房内的一个瓷花瓶应急，我见那花瓶描金画银的，一看就价值不菲，也不知我赔不赔得起。”

听到他这么说，萧少情握着他手腕的手指陡然收紧。

闻人贤吃痛地倒吸一口气，感觉手腕被铁钳钳住了，不想对方手指看上去修长纤细，力道竟这么大，不愧是练暗器的，下意识道：“就算那花瓶再珍贵，也不至于用我一只手来赔吧？”

“花瓶？”萧少情怔愣了一下，面上血色尽失，看上去比失血过多的闻人贤还白几分：“在贤兄看来，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还比不上一只花瓶吗？这就是我在你眼中的真实形象？一个贪财、市侩、一心只往钱眼里钻的守财奴？”

闻人贤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为何惹得萧少情反应如此之大，又怕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外面的马夫，只能压低嗓音解释道：“我从未这么想过，只是情况紧急，我只能用碎瓷片划开手臂，以血逼出热毒，这是当时唯一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总不能……总不能真在钱庄的地上躺一宿吧。”

就算金富贵不介意，他也干不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来。

“你听见小五捕快和我吵起来了，所以才急着出来，对吗？”萧少情双唇颤抖，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又仿佛被现实狠狠打击到了，“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宁愿自残放血，也不愿让他瞧见你半点不堪的样子？贤兄，你要我守住门，不要放任何人进去，擅自要闯空门的人是他啊！我不是故意说他什么的，只不过他可能不太喜欢我，所以才故意要跟我对着干，非要打开门进去看一眼，只顾好勇斗狠，完全不顾贤兄你的安危，我看着他那样对你，真的替你感到心疼呢。”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即便他没有来，又或者当时来的是另外任何一个人，我也会这么做。”闻人贤叹了口气，“我当时痛苦不堪，只想尽快摆脱那种状态，放血是最方便也是起效最快的方法。少情，如果你生气是因为这个，我只想说，我从未不信任你。”

“我生气，是因为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和旁的都无关。”萧少情摇了摇头。他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末了，却只是自嘲一笑：“至于我，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不信任。毕竟有谁愿意信任一个连看都看不见的瞎子呢？其实贤兄你不用安慰我的，我自己能排解。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不也好好坚持下来了么？”

见他这般委曲求全，又这般坚强隐忍，闻人贤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主动将右手放在萧少情握着他左手手腕的那只手上，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柔声道：“我下手有分寸，最多会贫血几天，却不会累及性命。连累你为我担心，是我的不是。”

闻人贤的手掌温热而干燥，萧少情安静地享受了片刻皮肤相贴的触感，忽然道：“贤兄是为了金家的事情才受伤的，不如在金家多待一段时日，把伤养好了再回京城吧。”

再写两章过度，贤哥儿就要回京城啦！

放心吧两人不会就此分开的！有的人心眼多得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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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小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