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九万里 第79章 第 79 章

璎璎边走边哼着小曲，时不时指着路边刚开门的铺子跟方静鱼说：“你看那家早点铺，昨天我还看到王掌柜在这儿买包子呢，今天咱们回来也来尝尝？”

方静鱼笑着应下，目光扫过街巷两侧的房屋，大多是青瓦白墙的小院，门口挂着自家的招牌，有卖绸缎的、卖茶叶的，还有卖桑蚕工具的，处处透着闲适。两人说说笑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前方巷口挂着一块黑漆木牌，上面用金粉写着 “苏记绸缎庄” 五个字，正是苏云的铺子。

“到啦到啦！” 璎璎眼睛一亮，拉着方静鱼快步走了过去。

许是辰光尚早，苏记绸缎庄的朱漆铺门还紧闭着，门楣上 “苏记绸缎庄” 的金粉招牌在晨雾里泛着淡淡的光。璎璎凑到门边，先轻轻敲了三下，指尖触到微凉的木门，心里还嘀咕着 “苏郎君该不会还没起吧”。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内没传来半点声响，她只好又稍用力敲了敲，这次刚落下最后一下，就听见门内传来一声柔柔的回应：“来啦~

那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浸了晨间的露水，清润又软和。不多时，门栓 “咔嗒” 一声轻响，朱漆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紧接着，一位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少妇走了出来。她看着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发髻梳得整齐，用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固定着，鬓边还垂着两缕细细的发丝；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婉，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凌厉，反倒添了几分温婉；手上戴着一对银镯子，开门时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看着格外娴雅。

“几位姑娘是？” 少妇扶着门框，目光落在璎璎和方静鱼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却依旧温和有礼。

璎璎连忙上前一步，笑着解释：“我们是来找苏云苏郎君的，昨日在桑蚕集市上跟他约好，今日来府上请教染线的法子，不知苏郎君起了吗？”

少妇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语气愈发亲和：“原来是苏郎的朋友，快请进吧。他今早去后院查看新到的蚕茧了，吩咐过若是有几位姑娘来，便先在堂屋歇着，他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便引着几人往里走。方静鱼轻轻拉了拉璎璎的衣袖，小声问：“这位是？”

璎璎也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看模样，说不定是苏郎君的娘子？”

两人正小声嘀咕着，就听少妇笑着回头：“几位姑娘别见怪，我是苏郎的内子，姓林，你们叫我林娘子就好。”

“林娘子好！” 璎璎连忙拱手问好，脸颊微微泛红，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猜竟猜对了，还好没说什么失礼的话。方静鱼也跟着颔首：“劳烦林娘子了。”

林娘子笑着摇摇头，引着她们走进前堂。前堂收拾得格外整洁，两侧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丝线和布匹，有雪白的生丝、染成浅碧色的 “碧荷丝”，还有绣着折枝梨花的素色帕子，琳琅满目，看得璎璎眼睛都直了。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梨花木桌子，上面放着一盏刚沏好的茶，旁边还有一碟撒了芝麻的点心，显然是刚准备好的。

“几位姑娘先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林娘子说着，给几人倒上茶，“这是用后院槐树叶泡的茶，带着点清甜，你们尝尝。”

璎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有股淡淡的槐花香，清甜爽口，忍不住赞叹：“真好喝！比我们客栈掌柜泡的槐花茶还香呢！”

“姑娘喜欢就好。” 林娘子笑得愈发温柔，手指轻轻拂过桌上的一匹素布，“昨日苏郎回来还说，遇到几位外乡来的朋友，对染线很感兴趣。”

璎璎被林娘子温和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指尖轻轻绞着裙摆，吐了吐舌头，声音软了几分：“不瞒林娘子，我们其实是对用桑叶染指甲更感兴趣，昨日听苏郎君提起，心里一直记挂着，倒不是真来请教染线的，还请娘子莫要笑话我们贪玩。”

林娘子闻言，不仅没笑话，反而掩唇柔柔一笑，眼角的柔意像漾开的水波：“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谁还没有个青春少艾的时候？我像你这般年纪，也是整日里和街坊的小姐妹一起捣鼓这些，用凤仙花染指甲，用胭脂调脂粉，倒是比做针线活上心多了。说起来，当年我还摸索过好几种染指甲的法子，也算有些心得呢。”

“真的吗？” 璎璎、方静鱼和阿意三个姑娘眼睛瞬间亮了，像三颗被点亮的星子，璎璎更是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满是期待，“娘子快和我们讲讲！除了桑叶染的浅绿，还能染成什么样的呀？有没有像晚霞那样粉粉红红的？”

方静鱼也跟着点头，眼底带着好奇：“我之前只用过凤仙花染指甲，染出来是偏橘的红，还从没试过别的颜色。”

林娘子被她们雀跃的模样逗笑，索性拉着几人在堂屋的梨花木桌边坐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回忆起旧事：“当年我和小姐妹试过好多种法子呢。除了最常见的凤仙花，还用过石榴花，把熟透的石榴花瓣捣烂，加一点明矾，染出来是浅浅的水红，比凤仙花的颜色更柔，像春日里刚开的桃花瓣；还有蔷薇花，要选那种深粉色的重瓣蔷薇，加些蜂蜜调和，染出来是粉中带紫，衬得手白，就是颜色不持久，顶多管两天。”

“水红和粉紫！” 璎璎听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拉着方静鱼的手，“鱼儿，你听！粉中带紫的指甲，配着林娘子身上的藕荷色裙子，肯定特别好看！”

方静鱼笑着点头，又问：“那除了花草，还有别的东西能染吗？比如…… 有没有办法染出像天空那样的浅蓝色？”

“浅蓝色倒试过一次，只是不算成功。” 林娘子回忆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当年我找了河边的蓝草，煮出浓汁后放凉，加了点醋，涂在指甲上裹住，等了一个时辰，倒真染出了浅浅的蓝，只是颜色发灰，不像天空那样透亮，而且衣物粘上，还不容易洗净，太过麻烦，后来也就没再试了，说起来，这还算我的独门秘方呢！只是算不得成功。”

璎璎听林娘子说起染浅蓝色指甲的事，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子，连身子都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急切：“用蓝草染指甲？听起来好特别！我们今天能试一试吗？就算颜色没那么透亮，染出来肯定也比寻常颜色新鲜！”

说着，她又想起方才林娘子温和的模样，索性上前一步，轻轻拉着林娘子的衣摆，晃了晃胳膊，带着点小撒娇的语气：“好姐姐，你看着也没比我们大太多，气质又这么好，往后我们不叫你‘娘子’了，叫你‘林姐姐’可好？听着也更亲近些。”

林娘子被她这副娇憨模样逗得抿嘴一笑，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纵容：“你们愿意叫我姐姐，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这蓝草，我铺子里如今没有，这草要去城西涢水河边采摘才新鲜，放久了颜色会变浅，染出来的效果就差了。”

“涢水河边？” 璎璎眼睛一转，像忽然得了好主意似的，拉着林娘子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语气里满是雀跃：“我们住的来仪客栈就在涢水巷口，离河边可近了！既然要采新鲜的蓝草，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摘吧？这样一会儿回来就能试着染指甲，多省事呀！”

方静鱼也跟着点头，笑着补充：“晨间的蓝草带着露水，颜色肯定更鲜亮，这会儿去采正好。再说咱们也想看看涢水的景致，听说河边的芦苇刚冒芽，看着该是好看的。”

林娘子见她们兴致这么高，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无奈又纵容地说：“你们呀，倒比我当年还心急。罢了，既然想去，咱们就一起去，我让铺里的小厮去知会苏郎一声，免得他回来见不到人担心。”

说着，她便对堂屋角落候着的小厮吩咐了几句，然后转头对璎璎几人说，“走吧，咱们带着竹篮，采些蓝草就回来，耽误不了太多时辰。”

几人出了苏记绸缎庄，沿着锦绣巷往涢水巷走。晨间的街巷格外清净，青石板路上还沾着薄薄的露水，踩上去带着点湿润的凉意；路边的人家陆续开了门，偶尔传来妇人的咳嗽声、孩童的嬉闹声，满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璎璎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看路边的铺子，不多时，几人便走到了涢水巷口，再往前拐个弯，就能看到涢水的河面，一阵带着水汽的清风就吹了过来，伴着芦苇的清香，让人瞬间精神一振。

只见涢水河边种着大片的芦苇，嫩绿的芽尖从土里冒出来，在晨风中轻轻晃动；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小鱼游过，激起一圈圈涟漪；河边的草地上，果然长着不少蓝草，叶子带着淡淡的白霜，看着格外鲜嫩。

“哇！这里的风景真好！” 璎璎快步跑到河边，蹲下身仔细看着蓝草，“林姐姐，是不是这种草呀？叶子上有白霜，看着软软的。”

林娘子走过去，蹲下身拨开一片蓝草叶子，笑着点头：“对，就是这种。采的时候要连根拔吗？不用，只掐上面的嫩叶子就行，留着根，过阵子还能再长。”

说着，她便示范着掐了几片蓝草叶子放进竹篮里。璎璎和方静鱼也跟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掐着蓝草，阿意则提着竹篮，跟在她们身后收拾。晨光照在河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几人的谈笑声、河水的流淌声、风吹芦苇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倒让这寻常的晨间，多了几分难得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