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九万里 第61章 第 61 章

店小二应了声 “好嘞”，很快端着一碟碟热气腾腾的菜过来：有庐州特色的糟鱼、酥烂的酱鸭、清炒的时蔬，最后还端上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鸡汤，金黄的汤色里飘着红枣和枸杞，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堂。

“快吃吧，别客气。” 李祈安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糟鱼放进璎璎碗里，“这糟鱼也是庐州的招牌菜，你尝尝，味道很鲜。”

众人早就饥肠辘辘，此刻也不再拘谨，纷纷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温热的鸡汤下肚，瞬间驱散了奔波一天的疲惫，酥烂的酱鸭裹着酱汁，入口即化，连平日里最讲究仪态的夏循，都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璎璎喝着鸡汤，看着身边几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虽然查案辛苦，可每当这样聚在一起吃一顿热饭，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连带着查案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李祈安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问道：“夏循，你们下午在城南找书摊先生，可有收获？”

提到正事，众人瞬间收敛起吃相，夏循率先开口：“我们问过城南的百姓们了，却是有这么一位书摊先生，只不过咱开元三年的冬天，就再也没见过他摆摊了，我们又去了他的住处探访，也是在那年的冬天就搬走了！”

“怎么会这么巧？他竟也是开元三年就搬走了？” 璎璎眉梢一挑，语气里裹着几分讥诮，连指尖都轻轻点了点桌面，那 “巧” 字咬得格外重，明摆着不信这说辞。

李祈安听了，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落时眼底已添了几分锐利：“你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这案子如今一看，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布局。‘私奔’之说定然是假的，不过是凶手为了掩盖真相，故意买通人散布的谎话。至于那位书摊先生，怕也是收了好处的同谋，趁着施阿叔父子不识字，故意把信念得歪曲，好坐实‘私奔’的假象，断了旁人追查的念头！”

“那依你之见，我们如今还需要继续追查张二和书摊先生的下落吗？” 叶守礼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审慎，毕竟眼下线索已指向 “有人布局”，若再追查下去，怕是会打草惊蛇。

李祈安眼神一沉，语气斩钉截铁：“当然要查！张二是散布‘私奔’谣言的源头，书摊先生是‘念信’的关键，这两人都是重要人证，绝不能放过。更何况，施七娘的下落还没查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找到这两人，不挖出他们背后的指使者，怎么能算查清真相？”

“找人本就是最繁琐的事，急不来的。” 李祈安指尖轻轻敲着桌沿，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 “笃笃” 声，目光转向一旁静坐的叶守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笃定，“我已经让星遥去醉仙楼，把请帖给庐州城里那些常聚的纨绔都送出去了。子皓，明天你陪我一起去赴宴 —— 那些人平日里拉帮结派惯了，若是见我单独去，难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怕是只会拿我逗趣。有你在身边搭个手，既能帮我镇住场面，也能多留意些他们漏嘴的细节，总比我一个人单打独斗强。”

叶守礼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他性子虽寡言，却向来沉稳可靠，跟着去赴宴，确实能帮李祈安挡下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要去！” 一旁的璎璎立刻放下筷子，眼神亮晶晶的，语气满是积极，“明天你们去套话，我也能帮着听着，说不定那些纨绔聊到兴头上，漏了什么细节，我能及时记下来！”

李祈安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可。明天来的可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君子，都是些养尊处优的五陵少年，平日里没少拿姑娘家打趣，说话也没个轻重，少不了会冲撞你。你去了，万一受了气怎么办？”

他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带着几分哄劝：“再说你这几天跟着我们四处奔走，从早跑到晚，也没好好歇过。明天正好在庐州月歇一歇，要么补补觉，要么去街上逛逛，听说庐州城西的糖画做得极好，还有城南的胭脂铺，新到了一批桃花色的胭脂，你去看看，买点好吃的好玩的，也算松快松快。”

璎璎听着，脸颊瞬间鼓了起来，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双手叉腰道：“我当初跟你们一起北上，是为了查潘潘的案子始末，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再说这施七娘的事，本就和潘潘的案子有关联，我的闺中好友遭了难，哪有让你们替我冲锋陷阵，我却在楼里歇着的道理？”

她说得又急又认真，眼底满是不服气，这些天她跟着查案，虽累却从没想过退缩，如今有重要的场合，自然不想缺席。

“我知道你的心意。” 李祈安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里软了几分，却还是坚持道，“可明天的场合真不适合姑娘家去。那些纨绔喝多了，什么浑话都敢说，我怕你听了不自在，也怕有人没眼色，欺负了你。你安心在楼里等着，我们一有消息，就立刻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璎璎看着李祈安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也明白他心意已决，再争执下去，只会给他添麻烦。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垮下肩膀，点了点头：“那…… 好吧。我不去就是了。你们明天小心些，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 李祈安见她松口，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一定尽快查清楚，不让你白等。”

一旁的方静鱼也笑着打圆场：“璎璎，明天我也不去赴宴，陪你一起在城里逛逛好不好？我听说庐州的‘桂花酥’特别有名，咱们去买点尝尝，再去看看城西的糖画，就当是给大家放松放松。”

璎璎听了，脸上的失落才淡了些，点了点头：“好啊。”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众人又聊了几句明天的分工，星遥继续查张二的户籍，夏循去确认书摊先生的现住址，李祈安和叶守礼去赴宴，方静鱼则陪着璎璎在城里散心。

夜色渐深，庐州城的喧嚣彻底沉了下去，只有酒楼廊下的灯笼还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将暖黄的光洒在青石板上。

李祈安回房后，则将那块兰草纹旧帕铺在桌上，就着烛火细细看着。帕角的兰草针脚细密，每一片叶子的弧度都透着巧思，他想起柳老板娘说 “刘郎君最爱兰草”，又想起张二和书摊先生在开元三年的 “巧合” 离开，指尖轻轻拂过绣线，眼神渐渐深邃。

“刘郎君……”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明天的宴，可就看你的了。”

烛火跳动，映着他眼底的笃定。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庐州城的千家万户都已沉入梦乡，只有庐州月的几间客房还亮着灯，里面的人都在盼着，明天的行动能撕开这桩旧案的缺口，让施七娘的下落、刘郎君的秘密，都能在晨光里露出几分真容。

不多时，客房的烛火也一盏盏熄了。整座庐州月静了下来，只剩下晚风掠过窗棂的轻响，陪着众人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与庐州月的静谧不同，不远处的刘府深处，刘郎君的书房却始终亮着一盏孤灯，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窗棂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小厮捧着灯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郎君伏案久坐的模样，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道：“郎君，已过子时了，夜深露重，您再这般熬着，身子怕是要受不住。不如先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理？” 他说着，伸手轻轻拨了拨灯芯，让烛火更亮些，好让郎君能看清案上的书卷。

刘郎君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从满纸的诗文上移开，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晓得分寸。对了，明日一早，你去庐州月酒楼一趟，替我回了李郎君的宴约，找个妥帖的理由，就说我近日偶感风寒，不便赴宴，莫要失了礼数，也别显得唐突。”

小厮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捧着灯台的手紧了紧：“郎君，这…… 主君近日一直念叨着要与李郎君交好，说他背景不凡，是难得的贵人。您若是回了约，岂不是错失了结交的机会？主君也说，能与李郎君攀上关系，日后对您的仕途也是个助力，也好为您平步青云搭个踏步啊。”

刘郎君却轻轻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淡：“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里多了几分固执的清高：“况且，连阿父都要刻意讨好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绝非普通世家子弟。我若想在仕途上走得远，靠的是真凭实学，不是这般攀龙附凤的手段。与其费心结交，不如安安稳稳做好自己的事，免得日后落人口实。”

小厮听他说得坚决，便知再劝也无用，只好低下头应道：“是，小的明日一早就去庐州月回约，定不会让李郎君觉得唐突。”

刘郎君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笔，目光却没再落在书卷上，而是望着跳动的烛火，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烛火依旧亮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书房的墙壁上，像一道解不开的结。夜更深了，刘府的寂静里，似乎藏着比庐州月更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