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望清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月姝仍是定定看着辛望清的方向,下一瞬,月姝站起身来,朝着辛望清的方向走来!
辛望清当即悄悄捏诀。
只要月姝一靠近,她便可制服月姝,毕竟,辛望清感受到月姝身上的妖力似乎并不是十分高深。
一步、两步……
辛望清的心仍然紧悬。
就在月姝快要走到屏风之前,她怀里有什么物什忽然一震!
月姝低头,连忙伸手探入怀中按了一下,那东西便不震了。
月姝紧锁眉头,眼中浮现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她深深朝着辛望清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而后,便匆匆朝着门口走去!
辛望清松了一口气。
待月姝出去,辛望清快步跟上了月姝。
月姝要去哪里?
辛望清一时有些好奇。
但月姝只是径直朝着牛家镇的方向赶去。
难道……
辛望清想,若是月姝要去害牛家镇的镇民,那她正好可以阻止。
只是,若是去到牛家镇遇上李晦明她们怎么办?
但若是不跟上,月姝这边发生意外呢?
赌一把……
镇民性命要紧!
辛望清一咬牙便跟上了!
只见月姝去到了牛家镇的一处空地,辛望清便只能远远躲在一棵树后面,暗中观察。
月姝从怀里摸出一块锦帕,她将那块锦帕轻轻贴在脸颊上,就像对待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一般,轻轻蹭了蹭,她埋在锦帕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十分不舍地将那锦帕放进怀中。
月姝又将手伸进怀中,她这次动作极快地掏出一张符,她催动体内妖力,那符便倏的分成了许多张符,朝着牛家镇的各个角落飞去!
辛望清当即想要阻止,但她一探查发现那符似乎伤不了人,便仍静静待在原地。
不多一会儿,便有镇民手里拿着符,朝着月姝的方向走来!
这符似乎只是一个通信的符咒!
越来越多的镇民拿着符咒朝着月姝的方向走来!
只是那些镇民脸上都伴随着极其痛苦又恐惧的神色,半点没有那日初入牛家镇时的可怖,现在有的,只是麻木的痛苦!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些镇民缓缓走到月姝面前,便直直朝着月姝跪了下去,“咚——”的一声,朝着月姝磕了个头!
越来越多的村民来到月姝面前,朝着月姝磕头。
但月姝的神情并不倨傲,只是有些冷漠,但在冷漠之中,又稍纵即逝闪过一丝悲哀。
等到大家都磕完头,恭敬又带着惧意地仰头看着月姝。
月姝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可怖之色,她的眸子变得冷漠,不带一丝温度,就这么冷冷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纷纷高喊:“神女娘娘!神女娘娘!”
一时之间,镇民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在喊什么极其灵验又神圣的神灵,一声接着一声,震得辛望清耳朵剧烈地痛了一下!
月姝的脸上才缓缓流露出满意之色,她这时才缓缓抬手,示意大家停下,镇民这才住口,又诚惶诚恐地磕了几个头,才静静垂眸,等待着月姝的动作。
月姝微微将头偏了偏,斜睨着地上跪着的人,她朱唇微启,她说的话,却让在一旁偷听的辛望清身上不由得有一阵彻骨的寒冷!
“这次又轮到哪一家了?”
什么哪一家?
辛望清有些恍惚,难道与孩子有关么?
在跪着的人群里,有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脸上本就十分恐惧,现下听到月姝的话,更是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啼哭!
她的脸因哭泣而扭曲起来,那眼泪仿佛不是眼泪,而是流的鲜血一般,爬满了她的整个脸庞!
辛望清的心突然一跳!
那妇人的眼里是化不开的剧烈悲痛!
她猛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忽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血流到地上,很快将土地洇得颜色更深了。
辛望清看着那妇人悲痛欲绝的脸,一时有些震动。
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么?
辛望清的思绪一下子飘地远了。
她对自己的娘亲的印象已经很浅薄了,她只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阿娘成日以泪洗面。
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了。
“辛望清!你的这张脸,和你爹怎的这般像!”
辛望清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那女子说完,猛地推了辛望清一把,跌坐在地上。
辛望清茫然地看着女子,那女子的手收回去的时候,似乎被什么锋利的木刺给划了一下,顿时便涌出了几滴血。
辛望清虽然有些害怕,但仍然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吹了吹女子受伤的手,她怯生生地问道:“黄姨,疼吗?”
黄姨是收养辛望清的邻居,她还记得黄姨姓黄,单名一个玉字。
辛望清看着黄玉那双如墨一般的剪水双瞳里,映出了自己无措的表情,一时更加害怕了。
黄玉似乎愣了愣,眼里又流出泪水,她将辛望清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小小的辛望清用力揉进自己怀里,就像辛望清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但仍未出世一般,二人仍为一体。
黄玉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辛望清的脸侧,她觉得脸痒痒的,黄玉的泪水很快将辛望清的肩膀打湿了。
黄玉一边哭泣,一边轻轻抚摸着辛望清的发顶。
辛望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黄玉忽的放开了她。
辛望清的心微微一紧。
黄玉又凑了过来,在辛望清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又一下。
她一边亲一边道:“望清,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啊——”
一声极其凄苦的叫声划过辛望清的耳畔。
她才猛地从回忆里惊醒过来。
仿佛做了一个梦一般。
辛望清看着眼前的妇人,仍然伏在地上哭泣。
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到夫人身边,他的语气听起来带着无尽的悲痛和遗憾,眉头微微皱着,他沉声道:“刘婶,这一次轮到你家,我们也很悲痛。”
那中年男子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他无奈地捏了捏额角:“但很多事情,也是莫可奈何。”
中年男子将莫可奈何那四个字咬得极重,眼里闪过泪光,他抬起袖口,擦了擦眼泪,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还伏在地上哭泣的刘婶,听到这番话,当即便爬了起来,她用力地拽住眼前之人的衣领,面目狰狞地问:“莫可奈何?哪里有这么多莫可奈何的事!”
旁边的人似乎想要拉住刘婶,但刘婶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抵在了中年男子的颈边,速度竟快得不像一个普通的妇人!
那中年人脸上马上就爬满了大粒大粒的汗珠,顺着脸颊一直蜿蜒到衣服之上!
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乱子,辛望清朝着月姝的方向望去,却发现月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群,似乎在看一群蝼蚁,在争抢着月姝眼里毫不在意的东西。
辛望清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只蝼蚁?
那明晃晃的日头,只是无端端地刺着她的眼睛,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了。
“范忠!你仗着自己是牛家镇的镇长,在牛家镇一直作威作福,现在要用孩子献祭,你家的好大儿凭什么就不会被选中,我们家的就要被献出去!”
一阵尖锐的声音又钻进了辛望清的耳朵,她朝着刘婶看去。
刘婶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她一直在大声着吼叫着,青筋顺着脖子盘踞到耳后,她大张着口,双目通红,大声喊道:“究竟是凭什么?我家鑫鑫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才三岁罢了!”
范忠的眼泪这次约莫是真情实感的了,他此刻眼里含着泪颤声道:“刘婶,有话好说,刘兄弟平日里和我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我怎会害你?”
不知为何,刘婶听了范忠的话更加激动了!
她将那刀抵着范忠抵得更深,那刀已经划出了血痕!
刘婶这时才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说着话,字字泣血:“你怎好意思提我夫君!如果不是你,他昨夜怎会……”
辛望清的眼前闪现了那大片大片的红。
刘婶的丈夫,昨夜……
刘婶说出了丈夫的事,忽然一瞬间看着似乎是脱力一般,松开了范忠,慢慢划坐在了地上。
一晚上,失去了丈夫,今日,又要失去小孩子。
这让她如何能承受呢?
月姝一步一步走到了刘婶身边,她静静看着刘婶,忽的开口道:“不是让你们抽签么?”
刘婶听到月姝的话,眼里忽的闪过一丝希望,她抱住月姝的腿,极尽卑微,脸上也露出了讨好的模样:“大慈大悲的神女娘娘,可否保佑我一次?那范忠做签,让他儿子逃开了,这才轮到我家苦命的鑫鑫。”
刘婶的话语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我家苦命的鑫鑫,从小都是最乖巧的小孩,任谁见了,都知道她是最听话的孩子。”
刘婶忽又抱着月姝低低哭了起来:“我的鑫鑫,是娘亲没有用,是娘亲害了你。”
辛望清的手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
待她一低头看,原是自己的眼泪缓缓滑落,跌到了地上。
原来,做娘亲的人,可以这么爱自己的孩子。
辛望清轻轻擦了擦眼泪,抿着嘴,继续看着眼前的人。
那月姝抬手将刘婶拉了起来,她扫视了一圈,嘴角挑了挑,道:“那便重新抽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