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感情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谢了君好奇心耐不住地蹦出，嘴上忙问：“什么异状？”

沈无事朝谢了君扫了一眼，表情是意味深长的不苟言笑。这人虽然长相稚嫩，又爱带着笑，看着挺讨人喜欢，可一旦露出平静正经的神色，就会不经意地流露出睥睨锋芒的威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前一阵子，有不少前往京都的人在途中失踪。你们也知道，世间不平，失踪案件屡见不鲜，在一干大事面前就是鸡毛蒜皮。只要丢的不是王公贵族，那些忙着勾心斗角的高位人士根本没空管，所以这类事情基本交给小衙门处理。”

云家主城荣升为京都之后，大片大片的修士想在京都安家落户、大展拳脚，一堆人秉持“心动不如行动”的原则启程上路，就想着在有皇运笼罩的仙朝首都中扶摇直上九万里，但京都的地皮实在有限，塞不下太多整天胡思乱想又爱自吹自捧的无用之人，于是朝廷就以无奈惋惜的姿态雷厉风行地出台各种措施，限制外来普通修士的流入，顺便求贤若渴地吸纳了点有用的人才。

毕竟是限不是禁，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限制再大，也阻止不了栎樗之材“追梦”的脚步。动身前去京都却没真本事的修士依旧很多，其中自命不凡者占了一大半。有些人要是进不了城，就干脆在城外“安营扎寨”，每天练着故弄玄虚的吐纳功法和生搬硬套的招式，期待有朝一日被城里的大能看上。

“大概从去年立冬开始，来的人大大减少，后来就有人来报失踪案。我本来是毫不上心的，直到有一天，我一个专门负责挖情报的弟子跑来跟我说，那些想来京都最后却消失无影的人都是去了关山。”

“去了关山？你那位弟子确定了吗？”谢了君沉思道，“要是没能力傍身，那就是去送命。就算对自己实力没自知之明，也不太可能主动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如果不是临时改道，就可能是被人为迷惑。”席云亭补充说，“或许是有人设下了幻阵。”

沈无事平心静气道：“我那名弟子是从过路人口中听说的，之后还亲眼目睹一批人去了关山的方向，他想阻拦，但被迷雾混淆，所以没能拦住。我知晓后就派出精锐，命他们前往关山进行强有力的探寻。只是结果不太好，既没有找出那群失踪的人，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端倪。好在是找到了最后的活动迹象，确定他们就是在关山彻底下落不明的。”

席云亭问：“朝廷有注意吗？”

“他们知道，但没多管，就是给北城门多派了些人手。”沈无事叹了叹气，用无奈的口吻道，“陛下有留意过，也遣了人过去，但一无所获，关山失踪一案就不了了之了。”

谢了君：“一点魔物的踪迹都没见着？”

沈无事对着他晃了晃右手食指，斩钉截铁道：“没有。关山的魔气虽然泛滥到能呛死人，但不至于会生成魔物。”

他顿了顿，又道：“京都被围，我虽没在城中设下传送阵，但有明面上的联络阵法，书院有几个在外流浪的弟子就通过阵法传递魔物的消息，透露它们的路线。那些魔物都是从关山来的，一路势如破竹的，只围了京都，没碰其他城镇。弟子们查过，没见到疑似控制魔物的人。”

魔物在天上成群结队地翻腾来翻腾去，不留半点缝隙，席云亭静默地眺望着，依稀间听到了细细碎碎的阴森低吟。

无数疑问在他脑中电光似的闪过，席云亭张了张嘴唇，最后择了一个疑问道：“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在现存的大能中必然是一等一的人物。就算是前任魔尊，操控魔物包围整座城池，也非轻而易举，不知幕后之人所图为何。”

“是啊。”谢了君缓慢地放下了自己晃荡的腿，平静道，“疑点太多了，就如同成团的迷雾，差不多一团未散一团又起，烦人得很。来——我们先撇开魔物一事，仔细罗列一番。”

他目光对着席云亭，竖起一根手指，字正腔圆道：“一，十年前的大劫是因何而起？若是人为，那罪魁祸首究竟是哪位不要脸的神圣？又有怎样的目的？”

提完大劫，他又加了根手指，继续道：“二，在大师兄出土前，云列涯为什么死盯着太虚山不放？后来又为什么转移了注意力？”

听到这里，沈无事别有深意地抿了抿嘴，就是没吭声。

谢了君眼尖地瞧见了，没揭穿，只停顿了片刻，之后再加手指，慢声慢气道：“三，关于我身上的魔念，不过与其说是疑点，不如说是难点。沧海塔解药、封渊境除念石……以及千劫心法，难是难，总得想办法解决。”

讲完魔念，谢了君的三指抽搐似的动了动，最后干净利落地收回，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沈无事扬眉：“第四点呢？”

“疑问多如牛毛，剩下的要么是零零碎碎，要么就是不方便提，我想了想，还是挑重要的讲。”谢了君这会儿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再来说说魔祸——这幕后黑手身份不明，动机不纯，实力极其强劲，或许和大劫有些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大劫的祸首。”

沈无事朗声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席云亭安静得像潭深沉的静水，默默思索着。

在沈无事的尾音落下后，他忽然问道：“沈院长有什么猜测？”

沈无事语速极快，倒豆子般地吐出：“我先前有一个猜想，这人八成是有上天入地的能力，不然也酿不成大劫，虽然修为高深莫测，但品性恶劣，丧心病狂，看大劫消灭人世间不成，又想来个魔祸。但——”

他坦诚一笑，放缓了语速：“我否定了。无论大劫还是魔祸，都是具有目的性，但两者目的不一定是相同的。十年前，大劫出现在修真界，摧枯拉朽地扫荡，血洗了无数大能，正道、魔道无一幸免。相比之下，凡间受损不大，世家生龙活虎地爬上高位。可见，大劫针对的是修真界。这次魔物突来，酿造魔祸，就围了京都，针对的是大衍仙朝，或者说，是云列涯。”

尾音轻飘飘地落下，凛冽的寒风应景地刮进屋子，一顿乱吹，不得章法，桌上的灯火挨不了多久，硬生生被吹灭了。

屋内一片昏暗。

沈无事在黑暗中看向燃灭的残烛，道：“没准真是如此。”

“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席云亭发问，“渡劫大能当真不存？”

“至少……”沈无事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意道，“有名有姓的都确认陨落了。”

席云亭默然地低头，过了片刻，他离开床前的板凳，从一旁的圆角柜中取出新的蜡烛，摧动真气点燃，插在烛台上。

火苗颤抖着，虽然个头儿蹿得不高，好歹尽心尽力地照亮了一隅。

他坐回板凳，倏然道：“师弟讲完第二点的时候，沈院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想到什么了？”

席云亭这样一问，沈无事倒是低笑出声，带着几分莫可名状的古怪。

“你们刚到京都那会儿，顾冰霜曾来书院找过我。”沈无事说完一句，表情换得飞快，脸上全然不见了笑意，神色平静地说，“关于陛下关注太虚门的事情，顾冰霜知晓实情，且从来是守口如瓶的，然而那天他主动跟我提起，还留了一句话。”

谢了君面上沉静，心跳却是不由加快。

沈无事淡淡扫了眼火苗，波澜不惊地说出了下文：“跟太虚门护山大阵有关。”

这话简洁，但劲头惊人，堪比平地的惊雷，脱口之后，席云亭和谢了君都愣住了。

两人此前作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和护山大阵有关系。

席云亭回过神，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沈无事，轻声问：“就留了一句？”

“就留……”

沈无事的话没说完，一片刺眼的光芒就顺着大开的窗口漫进来，将三人淹没，天上传来了隆隆的巨响，夹杂着魔物尖锐的惨叫，震得地面都有轻微的摇晃。

“……了一句。”沈无事补完话，眯起眼睛，等亮光消失后，他颇为欣慰地说，“老大终于出手了。”

漫天的魔物被一招轰散，溃不成军，死伤大半，剩下的不成气势，估计被吓破了胆儿，不敢再在京都上空造次，溜得极快，片刻后就不见了踪影。

由于胡作非为的魔物没了，天空一碧如洗，暖阳东挂，普度众生般地铺洒日光。

席云亭停在窗前，眺望着正常的天空，越看越觉得古怪。

“搞这么大阵仗，不可能就是来给人家送威风的。”谢了君冷声道，“十有八/九还有后招。”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突兀地传来，尖利得似乎能划破天际。

席云亭眉间轻蹙了下，回头和谢了君对视，随即道：“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