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了半月,今日便是仙门大选,勾胜本无意参加,然而却在听闻东方钰对战岳灵霜和戚紫践时犹豫了一息,他想了想,轻叹一声后还是慢悠悠地前往了斗场。
场下热闹非凡,有人居然私下做庄开了赌局,赌的便是三人谁胜谁负,押戚紫践胜的人自然最多,东方钰和岳灵霜则平分秋色,那弟子叫嚷了半天生意,在战局开始之时正要收声结束,便见一块灵玉稳稳拍在他胸口,他被拍得闷咳几声,抬头就要开骂,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尽管这人声名不如以往,但威严犹在,骇得他浑身一颤,磕磕巴巴道:“勾……勾师兄……”
勾胜瞥他一眼,不顾这人被吓得两股战战,悠悠开口道:“押东方钰,无论胜负,灵玉都归你。”
“啊?勾师兄,我没听错吧,你参加我们的赌局,而且押的还是东方钰,而不是戚……”
勾胜凉凉地将那弟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盯得那人好不自在,心虚腿软。
“再敢多嘴决不轻饶!”
那弟子连连答“是”,将灵玉收好后便脚底抹油溜了。
“咚—咚咚咚—”几声鼓声敲响,台上对决终于开始,第一战,东方钰对战岳灵霜,只见岳红霜长剑傍身,一袭红色劲装,马尾高束,唯有“干练”二字可以形容,再看东方钰,广袖长衫,墨发披散,手中握着一柄青色长鞭。
岳灵霜提剑先行攻去,东方钰则不慌不忙,慢悠悠避开了这夺命几剑,台下人静心屏息,又见岳红霜再一次袭去,而东方钰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抬手,那软如云、轻如烟的长鞭便如金刚索般缠缚住赤红剑刃,任由岳红霜如何挣动也无济于事。
似是在捉弄岳灵霜,东方钰不放手也不主动出招,只在岳红霜试图拔剑时加重几分力道,只叫这人满面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不知是憋的还是气的。
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失无踪,台下看客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此起彼伏,直叫岳灵霜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
“东方钰,你个妖孽,做什么要戏弄于我?”
“戏弄?”东方钰表情疑惑又无辜,直看得岳灵霜怒火攻心,见他又一次拼尽全力拔剑,东方钰便瞬间松了力道,“大小姐说是,那便是吧!”
岳灵霜一时收不住劲,仰头重重跌倒在地,手中长剑亦是脱手,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而后向台下飞去,直冲宗主岳鹤松面门,众人皆道不好,又见岳鹤松两指一夹,便将剑刃夹在指尖,面色阴沉如铁。
“灵霜!”
岳红霜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又惊又怕,指着东方钰道:“父亲,不是孩儿的错,是他,是这妖孽,他戏弄我……”
“住口!”岳鹤松厉声打断岳灵霜,将指尖长剑丢在他脚边,转身道:“莫要再给我丢人现眼,灵霜,你败了!”
岳灵霜心底虽有不甘,但也没脸在台上再待下去,他下台时与戚紫践擦肩而过,戚紫践脚步稍有停顿,低声道:“师弟,一切都交给我吧。”
岳灵霜面色稍有缓和,道:“戚师兄,千万要当心啊!”
戚紫践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来到了台上,他扫视了一圈台下,果不其然寻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竟是向着东方钰的方向,莫非传闻是……
戚紫践眉心皱成一团,思绪冷不丁被一声高亢的“勾师兄”打断,又见东方钰向台下招了招手,道:“勾师兄,你真的来看我了啊!”
勾胜抱臂立在人群中,却煞是显眼,他冷冷道一声“不是”,又将腰间佩剑取下来丢向台上,“拿去,莫要轻敌。”
剑者,视剑如生命,勾胜这一举动便引起了莫大的轰动,然而他却抿唇不语,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然而握在东方钰手中,散发着冰蓝冷光的长剑却做不得假,戚紫践盯着那把剑,想起了自己那把被勾胜亲手折断的剑,心中一阵沉痛。
东方钰指尖拂过剑身,激起一阵泠泠响声,如金玉相击,又如丝竹乐声,末了他抬手挽了一道剑花,仿佛凭空生出了朵朵蓝莲。
“真是好剑,多谢勾师兄!”
戚紫践被那冰蓝寒光刺痛了眼,他凤目微敛,盛了满满的怒气与杀意,不待东方钰起势便抬剑刺去,这一剑极快,又贯有千钧之力,东方钰便横剑以挡,兵刃相接间竟迸出了火树银花,从这一击一挡便可看出二者实力相当,看来这将会是一场极其精彩的对决。
剑势相当,戚紫践便抬起右掌,凝了另一股强大的内力向东方钰肩头拍去,戚紫践向来很少出掌,只要出掌必是绝命一击,台下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何时见过戚师兄在对决中要致人于死地?
即使是对敌人,他都保留着几分善念,可东方钰到底也是宗门弟子,即便真有仇怨,也要顾忌几分同门情谊不是?
然而戚紫践并非想要手下留情,即便是身为一宗之主的岳鹤松都因为这一掌而惊得瞪大了双眼,正要出手阻止时已然来不及了,只见东方钰肩头正中这一击,当即七窍喷血,好不凄惨。
戚紫践清冷如玉的面颊溅满了东方钰喉中喷出的鲜血,霎时间如雪中红梅,美得不可胜收。
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才是淡然,而后竟是畅意的笑,仿佛自生下来从未如此快乐过,赢了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在此之前他还从未体验过。
然而戚紫践并未高兴多久,呼在耳边的热气却令他狠狠打了个寒颤,他听到东方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戚师兄,你下手可真重啊,弄疼我了!”
戚紫践转身,东方钰哪里是方才那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他依旧面如桃花,樱唇染朱,披散的长发都未乱,只是绾发的玉钗上垂下的流苏摇晃得人心烦,此时还发出“叮铃”的响声,就如同这人的笑声般清脆。
原来刚才只是障眼法而已。
戚紫践握剑横劈,东方钰“哎呦”一声,一转眼竟是又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身后了,如此几番,戚紫践早已不胜其烦,只一心求胜,出招已然也就愈快,剑势也就愈加猛烈。
东方钰虽然握有勾胜宝剑,但从始至终都未主动攻击,只是一味躲闪与迎击,看到后面,众人也不知东方钰究竟有几分实力,只知他身法步法都快,倘若使剑又不知比之勾胜如何。
“出剑,快出剑!”
为逼东方钰出剑,戚紫践的剑尖便数次探向其喉部,剑势之险,叫台下之人不禁都喉头微动,然而却皆被东方钰剑尖一挑,化解过去。
明明是戚紫践步步紧逼、招招不留喘气之息,却见他气喘汗流,握剑的手颤抖得厉害,隐隐竟有走火入魔之势。
众人亦有所察,只是不知该如何叫停战局,此时只见东方钰青色长鞭簌簌而动,死死缠缚住戚紫践的双手及腰部,叫他无法再动弹一分。
“戚师兄,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吧!”东方钰神情冷肃,不欲再缠斗下去,遂又说道:“这一局,便判平局吧。”
台下登时哀嚎一片,那些押了戚紫践胜的人怎么都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勾胜眼底一片静谧,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利光,急向东方钰道:“小心身后!”
不知戚紫仙是如何使剑割断了软鞭,东方钰一时不察,心口已然被剑尖刺穿,他向前倾倒,露出身后戚紫践满是错愕与惊恐的脸。
“不是,我不是……”戚紫践怔怔地看着染血的剑刃,口中不停呢喃着这五个字,正要去扶起东方钰时,眼前又闪过一道人影,凌厉掌风带着寒意袭上他肩部,他被那一记利掌打得连连后退几步,喉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勾胜将东方钰稳稳接入怀中,因不敢轻易拔剑,只得折断剑身,又一声脆响,戚紫仙的剑再次被勾胜折断。这次他看向他,眼底连最后一丝恨意也消散无踪,“戚紫践,这一剑之仇待东方师弟痊愈之后,他会向你讨回来,是一味错下去,还是及时悔改,你好自为之吧。”
勾胜说着,便拦腰抱起东方钰向台下走去,突然,他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待注意时竟发现那是一块边缘削尖了的石子。
石子,难道又是他?
勾胜环顾一圈四周,并未见到那人的身影,想必是在暗处藏着,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他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口,而眼下东方钰的性命要紧,也顾不得将那蛇鼠之辈揪出来算笔总账了。
行至百草堂外,勾胜再一探东方钰鼻息,竟是气息全无,他心中大惊,连忙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百草堂内烟熏火燎,是堂主百世命正在炼药,忽的一阵劲风掠过,险些将炉火刮灭,他连忙摘了插在衣领里的蒲扇遮住了风,待火势稳定后才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进入堂内,只见勾胜怀中抱着一名青衣染血的少年,看不清面容,但百世命隐隐有些猜测,脸色一白,道:“这……紫践怎么了,怎么受如此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