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有声的反驳回荡于会议室内,站着的五人让他说中面面相觑,剩下坐着的三位股东默不作声,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公然站队。
气氛僵持不下,时卷双手撑着桌面起立,缓步走到傅超跟前,把那份转账记录放到他桌面。
“傅叔,”凛凛双目蓄满即将爆发的怒火,时卷不紧不慢说道,“散会吧。”
右颊轻微抽搐,傅超顶了顶腮帮颔首,拿那份转款记录挑衅:“你要走合法程序是吧?好!我就跟你走合法程序,我倒要看看他文沢昱能不能这么快醒过来!”
闻言瞳光一暗,时卷双手握拳径直从他身旁擦过:“散会。”
步履不停地往自己办公室去,男人关上大门用力锤向自己的办公室桌面,偌大空间萦绕着急促的呼吸声,细细听来还略微带有颤抖。
时卷佝着腰,胸腔闷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时总监。”在外等了一会,荀成决定敲门。
调整好呼吸,时卷说:“进。”
“时总监,您还好吗?”进来的人犹犹豫豫关切。
“我很好。”努力把糊作一团的思绪理开,时卷摁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他,“刚才股东大会上傅超说的那笔钱,文董事长转出去后再没转回来吗?”
荀成如实说:“这笔钱是直接流向董事长账户跟王董事长那边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从沙发快速走到书桌坐下,时卷从抽屉里翻出属于王锐楠酒庄的那份项目,认认真真浏览了一遍,示意他坐下:“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
“是。”荀成一五一十和他汇报,“王锐楠董事长买下了一块地,当时他在用地报批和建房许可出现了一些问题,董事长以此为交换,和他签了未来酒庄10%的股份,后来总监您……”
说到这,荀成突然有些卡顿,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日常便继续:“您打了王锐尧,王锐楠董事长曾上门来讨要说法,当时恰好遇上工商验资和工程验资的难题,董事长知道王锐楠的资金正在矿产那块临时调不回来,就以帮助他通过工商验资和工程验资作为交换。”
耐心听完全部过程,时卷敛眸喃喃:“说到底,还是我当时太冲动了。”
“少爷……”
见到他黯然神伤,荀成心里也不是滋味,正要找点话安慰他,岂料时卷忽而撕了张空白的纸写了几行字,站起来走向隔壁财务官的办公室。
“薛哥,在吗?”
“在,请进。”正靠在沙发刷手机,薛擎圳看到他进门扶着沙发扶手起立,“时总监有什么事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乌浓的笑眼弯出无懈可击的弧度,时卷说明来意,“薛哥你应该也刷到消息了,父亲现在把公司所有的决策都交给我,但刚才我翻阅资料的时候,发现有几份项目的材料细节有缺失,您方便的话可以帮我整理一下吗?”
“当然可以。”薛擎圳一口答应,并拿出纸笔,“你说吧。”
“不劳您记,我这边都写好了。”取出刚才写好的纸条,为了掩人耳目,时卷的纸条上涵盖了除王锐楠酒庄项目外好几个项目的账面和信息。
收到纸条看了眼,薛擎圳抬眼跟他确认:“就这几个是吧?”
“对。”时卷粲齿道,“麻烦薛哥了。”
“小事,我整好发你邮箱。”
“好的。”
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时卷提高的嘴角即刻塌下来,对荀成说:“走吧。”
“去哪?”荀成看了眼,还不到下班时间。
“医院,看看我爸。”
“额总监,”提起背包跑去为他摁电梯,荀成语气担忧,“这个时候恐怕不太合适,媒体都在外面蹲守。”
“有人蹲守难道我们就躲着一直不去了吗?”时卷态度坚决,“他们要不到结果就会一直蹲,到时候不只是去医院,还会来公司,与其弄得人心惶惶,不如直接一点。”
“好,那我立刻多安排一些人手。”
“不用。”时卷动了动拇指,“我已经让阿森找人在门口堵着了。”
不出他们所料,时卷的车刚停下,记者看见他冒头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时先生可以说一下目前文董事长的状况吗?”
“现下面对这样的情况,公司的运作要如何继续?”
“您是董事长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前两天就有消息说您回到公司担任要职,是否在为后续的危机状况做准备呢?”
“我们的同事今天进入医院的时候,发现董事长身边陪床的人是岑琢贤先生,请问二位真的如同娱乐圈所说的那样,是假戏真做吗?”
“方便说一下吗?”
“透露一下可以吗?”
“麻烦让一下!”看见他被围困,阿森拎着几个人突破人墙凿出一条道。
时卷站到医院的台阶转身,话筒纷纷递到他嘴边。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我父亲目前还在昏迷状态,”眼周浮出血丝,时卷迅速调动自己的情绪,含着水光情真意切,“更多的我不想再透露了,也请大家尊重我的父亲,不要再到医院打扰他的清静,我在等一个好的结果,相信大家也都和我一样,感谢配合。”
说完,他鞠躬抹了一把眼泪,在接连不断的闪光灯下往医院内部走。
“
今天怎么样?”甩开记者,时卷眼角最后的湿濡都被耗干,和刚才哀声请求的模样判若两人。
“有我和岑先生守着,一切正常。”
“没被记者拍到吧?”
“没有,我们寸步不离。”
“很好。”绕过拐角恰好跟正前方的人视线相接。
焦虑踱步的岑琢贤看见他,连片的阴云霎时消散:“卷卷,听说你被堵在外面了,还好吗?”
“不好。”提着电脑包走向他,时卷艰难滑动喉结,像是某种难以下咽的东西堵在喉管。
他直视对方的眼睛,直白地说:“我一点也不好。”
感受对方扑山倒海朝他涌来的委屈,岑琢贤指尖拂过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胸口像被长满的藤条绞杀一般窒息。
额头抵在他胸膛,他低声呢喃:“让我靠一会,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环住他的臂膀,岑琢贤轻柔拍打怀中人的后背说,“医生今天来检查了,说你父亲状况良好,按照这种形式发展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脑袋偏向病房那侧,时卷透过玻璃窗户探望里头安静苍老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欣慰。
“岑先生,一会您就跟少爷回去,感谢您在这守了一整天,”荀成说,“接下来就由我来接班吧。”
“辛苦你了,我再进去看两眼。”病房内的消毒水气味直通鼻腔,刺得他眼睛难受,时卷静悄悄走向病床。
他趴在文沢昱左手边:“臭老头,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有多少人想欺负我?每次回家看你不都是精神矍铄口吐莲花吗?”
病房里躺着的人无法回应,只有时卷一人的埋怨,说是埋怨,其实更像是撒娇。
“你是不是故意的?上次我说我不需要靠任何人的能力就能撑起这些,你就真的放心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我吗?就不怕我把你呕心沥血打拼的东西全弄丢吗?”
“爸,”说到最后,时卷声线打颤,将脸埋进臂弯,“你醒醒吧,我很想你……”
在里头待了半个小时,时卷出来的时候双眼肿胀。
岑琢贤见状轻声叹气,帮他把帽子戴好:“回家吧,我们明天再来。”
“嗯。”跟他一道回去的路上收到薛擎圳发给他的资料,时卷下车立即跑去书房用电脑认真查看。
根据薛擎圳提供的资料,那笔四千七百万的款的确再没流回账户,而经手人只有王锐楠和文沢昱两个人。
撑着手掌啃咬自己的手指指骨,时卷一筹莫展之际,门口大开,岑琢贤端着一碗甜汤进门。
“忙了这么久,休息会喝碗甜汤吧。”
“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看到时卷泰山将崩阴影覆盖的面色,心也不自觉跟着提起。
正经八百地听他将事情说完,岑琢贤眉毛拧在一块,陷入沉思:“所以这笔钱究竟流向哪,没人知道?”
“对。”
“如果是在文董事长账户里,他应该早打回去了才对,难不成——”望向他的眼睛里充满担忧,高度敏锐的知觉指向另一种可能性,“你觉得傅超有没有可能跟王锐楠……”
“我有过这种预想,可他如果联合了王锐楠一起设计我,将来股份肯定要分一部分给王锐楠。”男人发出嗤嘲的冷呵,“以傅超精明的个性,怎么会愿意让人白占便宜?”
“那下一步怎么走?根据现下的状况,我们直接上王家问就等于变相交底。”
“让我好好想想。”疲惫不堪的人直接向后倒去,把所有的重心都压在椅背上,双腿毫无形象地放在书桌底下的隔层柜子里,整个人几乎呈躺平姿势。
“少爷,您在里面吗?”陈阿姨敲了下门,见门没关紧,便从缝隙里探头,“刚才保洁在家门口的邮箱里发现了一封邮件,是寄给文董事长的。”
大致猜到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时卷抖擞精神坐起来:“拿来我看看。”
“给我吧,谢谢陈姨。”走到门口取回那封信,岑琢贤把门关严实递给他。
时卷随意撕开,只看了眼抬头便甩到边上怒极反笑:“果然是催告邮件,这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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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我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