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赶回谢府时,日头已斜斜挂在西檐。谢无妄几乎是破门而入,直奔婴儿房,苏知甜紧随其后,心提到了嗓子眼。奶娘正陪着谢安、谢宁在榻上玩耍,看到两人神色慌张的模样,连忙起身:“大人,夫人,怎么了?”
谢无妄没顾上回话,快步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抱起谢安,指尖抚过孩子的后颈、手腕,确认没有异常针孔后,又翻看他的指甲、检查衣物,动作急促却轻柔。苏知甜则抱起谢宁,鼻尖凑近孩子的衣襟、玩具,仔细嗅闻——幻术师那句“他在摇篮边站了整夜”,如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安安没事,宁宁也没有异常。”谢无妄松了口气,却仍眉头紧锁,将谢安递给奶娘,“即日起,孩子们的衣物、玩具、辅食,必须经我和夫人亲自检查后才能使用,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
奶娘虽不解,却见两人神色凝重,连忙应声。苏知甜放下谢宁,目光扫过榻边散落的拨浪鼓,忽然顿住——那是张伯前日特意为谢安做的,木质鼓身光滑,缠着一圈红绳,凑近一闻,隐约有一丝极淡的异香,不似普通木料或香料。
“无妄,你看这个。”苏知甜拿起拨浪鼓,递到谢无妄面前。
谢无妄凑近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是龙涎香。”他指尖摩挲着鼓身的红绳,“这种香料极为稀有,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且有凝神追踪之效——哪怕相隔百里,只要有对应的追踪粉,就能锁定气味来源。”
苏知甜浑身一凉,想起前几日张伯送来的安神香囊,里面也有类似的淡香,当时只当是他细心,此刻想来,竟是早已布下的追踪暗棋。“十几年的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原来全是伪装。”她声音发颤,指尖捏着拨浪鼓的红绳,几乎要将其捏断,“他看着我们结婚、生子,看着孩子们从襁褓中长大,每一次笑脸相迎的背后,都藏着噬人的心思。”
谢无妄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中既有愤怒,更有深深的后怕。若是没有幻术师的临终爆料,他们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直到张伯收网的那一刻,才会发现最亲近的人,竟是最致命的敌人。
“现在不是沉溺情绪的时候。”谢无妄强迫自己冷静,“他既然用龙涎香标记孩子,说明暂时不会对他们动手,我们还有时间布局。”他转头对门外吩咐,“传我命令,立刻封锁府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尤其是张伯,若他回来,先假意如常,暗中派人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张伯提着食盒走进来,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大人,夫人,孩子们都好吧?我去城西绕了一圈,张记的桂花糕卖完了,便在别家买了些酥饼,给孩子们当点心。”
他说话时,目光自然地扫过榻上的孩子,又落在苏知甜手中的拨浪鼓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审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苏知甜强压下心中的翻涌,勉强笑了笑:“劳烦张伯了,孩子们都好。”
张伯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要走,却被沈青禾拦住。她神色有些慌乱,手中攥着一张字条,正是之前收到的匿名指令。“张伯,我……我有件事想请教你。”沈青禾声音发颤,按照之前约定的计划,假意求助,“我近日总收到奇怪的字条,说要我找先生的《解毒秘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露出关切的神色:“清禾姑娘莫怕,许是有人恶作剧。《解毒秘典》是夫人的心血,绝不能轻易示人。”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过你也别大意,若再收到字条,先假意应承,悄悄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别让先生和夫人担心。”
沈青禾心中一紧,果然如谢无妄所料,张伯是想通过她套取更多信息,甚至可能反过来利用她传递假情报。她强作镇定,点了点头:“多谢张伯,我知道了。”
张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他刚走出院子,谢无妄便对藏在廊柱后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弟子立刻悄然跟上。
“他果然有问题。”沈青禾看着张伯的背影,心有余悸,“他刚才的眼神,根本不是单纯的关切,像是在试探我。”
“他潜伏了十几年,警觉性远超常人。”苏知甜将拨浪鼓收好,“我们的‘将计就计’,他未必没有察觉,甚至可能想借你的手,确认《解毒秘典》的真正位置,同时摸清我们的动向。”她取出一张空白字条,递给沈青禾,“你按这个意思,写一张回条,说你已找到秘典的大致位置,需等到深夜才能趁机取出,让他指定交接地点。”
沈青禾接过字条,指尖颤抖着写下内容。苏知甜看着她,轻声道:“委屈你了,再坚持几日,我们一定救回青玥。”
沈青禾眼眶泛红,点了点头:“先生放心,我能撑住。”
夜幕降临,谢府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谢无妄让人在沈青禾的房间外布置了暗哨,又在书房暗格中放了一本假的《解毒秘典》,上面掺了些无关紧要的药方,封面却与真本一模一样。苏知甜则坐在灯下,反复研究那枚龙涎香熏过的拨浪鼓,试图找到破解追踪的方法。
“龙涎香虽稀有,但并非无解。”苏知甜翻看着母亲的绢册,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用艾草、菖蒲和朱砂混合煮沸,浸泡衣物玩具,便能掩盖其气味。”她立刻让人准备药材,“今晚就给孩子们的东西全部浸泡一遍,绝不能让张伯通过气味锁定他们。”
就在这时,盯梢的弟子悄悄回报:“大人,夫人,张伯去了后院的柴房,在里面待了半柱香,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竹管,像是传递消息的工具。”
谢无妄眼中闪过厉色:“看来他已经联系上‘阵法师’了。”他看向沈青禾,“你现在把回条放在约定的地点,记住,全程不要暴露自己,回来后待在房间,不要轻举妄动。”
沈青禾依言照做,将回条放在府门外的老槐树下。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张伯端着一碗汤药走来:“清禾姑娘,夜深了,我给你熬了碗安神汤,喝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烦心事。”
沈青禾心中一凛,这碗汤绝不能喝,说不定掺了控制心智的药物。她强作感激,接过汤碗:“多谢张伯,我正好有些睡不着。”待张伯离开后,她立刻将汤药倒进窗外的花丛中,心中愈发清楚,自己早已深陷险境,而这场与“影子”的周旋,才刚刚开始。
柴房内,张伯看着沈青禾送来的回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将回条点燃,扔进灶膛,手中的竹管发出轻微的哨声,片刻后,一只信鸽从柴房的通气口飞入,脚上绑着一张小字条。
张伯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三更,渡口。”
他抬头看向婴儿房的方向,夜色中,那扇窗棂透出微弱的灯光,映着孩子们熟睡的轮廓。“十几年的等待,终于要收网了。”他低声呢喃,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贪婪与阴狠,“纯阳命格的双子,加上《解毒秘典》,定能助‘阵法师’大人的聚灵阵达到巅峰,墨沼的荣光,即将重现。”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谢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谢无妄与苏知甜站在书房内,透过窗缝看着柴房的方向,眼中满是决绝。一场围绕着秘典、孩子与背叛的终极对决,即将在三更的渡口,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