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南的第三日,谢无妄已踏入中原腹地。江南的烟雨柔情早已被抛在身后,唯有怀中苏知甜亲手包的解毒丹,还带着一丝家的温存。他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药瓶,眼中锐利稍缓,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他必须尽快找到墨沼老巢,将一切危险扼杀在远离她与孩子的北境。
褪去官服的他,身着一身灰布短打,腰间斜挎佩剑,鬓边沾着风尘,乍看之下与寻常行商无异,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藏着久经沙场的凛冽锋芒。他弃了官道,专走偏僻驿路,眼前是愈发苍茫的原野,风卷着黄沙,带着北地特有的刺骨寒意,刮得人脸颊生疼。沿途村落稀疏,百姓衣衫褴褛,偶有行人路过,也皆是面带菜色、眼神惶惶——边境不宁的传闻,早已蔓延至内陆。
谢无妄勒停骏马,翻身下马。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路边的泥土,泥土中混着几粒细碎的墨黑色矿砂,与那具浮尸指甲缝里的矿砂一模一样。“看来方向没错。”他低声自语,将矿砂收好,翻身上马,继续向北疾驰。
一路行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往日冷清的边境商路,近来竟异常繁忙,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只是这些商队个个戒备森严,护卫腰间皆配着制式统一的弯刀,神色凶悍,不似寻常商贩。更诡异的是,这些商队运送的货物都用厚重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遭遇盘查,也只肯出示模糊的通关文书。“这些商队,怕不是在运货。”谢无妄隐在路旁的密林后,看着一支商队浩浩荡荡地驶过,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曾镇守北境多年,深知边境商路的规矩,这般阵仗,要么是走私违禁品,要么是在运送私兵与军械。
夜幕降临,谢无妄寻了一处破败的山神庙落脚。他刚点燃篝火,便察觉到庙外有异动。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手中弯刀泛着寒光,直扑篝火旁的他。谢无妄早有防备,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闪过致命一击,同时拔出佩剑,剑光如冷电破空,只一瞬,便精准地刺穿两名死士的咽喉。他身形旋动如鬼魅,未等第三人反应,剑柄已重重撞在其胸腹要穴,令其瞬间瘫软在地。
“墨沼的老巢,在墨石镇何处?”谢无妄冰冷的剑锋贴上对方脖颈,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那死士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竟不管不顾地嘶声大笑:“主人……会为我们……”话音未落,他露在衣袖外的皮肤迅速泛起诡异的青黑色,整个人在数息间抽搐着断了气——竟是早已被种下远超齿间毒囊的剧烈蛊毒。
谢无妄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墨沼师门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阴毒,这些死士早已被种下蛊毒,根本无从拷问。他不敢久留,迅速处理掉痕迹,连夜赶路。
又行了五日,谢无妄终于抵达西北边境的墨石镇。镇子依着墨玉矿山而建,房屋多由墨色岩石砌成,空气中弥漫着矿石的腥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谢无妄敏锐地察觉到,街边贩卖药材的摊主,指节粗大、太阳穴微微鼓起;过往的矿工里,也有人眼神过于警惕灵动。这哪里是寻常边镇,分明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罗网。
他刚进入镇子,便听到一阵激烈的厮杀声。循声望去,只见镇外的空地上,两支商队正在火并。一方人数众多,下手狠辣决绝,刀刀致命,另一方则节节败退,很快便溃不成军。谢无妄隐在一旁观察,发现获胜的那支商队,其护卫的招式与之前暗杀他的墨沼死士如出一辙,而且他们腰间佩戴的弯刀,与他在沿途看到的商队护卫所用的弯刀一模一样。“看来,这墨石镇就是他们的据点之一。”谢无妄心中了然,这场看似意外的“商队火并”,根本不是为了争夺商路,而是一场清洗与警告。
他转身融入人流,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客房简陋,唯有一扇小窗对着镇街。谢无妄卸下佩剑,在擦拭剑格时,忽然察觉到缝隙里有异物。他指尖一挑,取出一小卷被汗水浸透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欲寻烛龙,先找盲眼说书人。”
谢无妄瞳孔微缩,指尖捻着纸条。他一路谨慎至此,竟仍被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并留下信息。这墨石镇,果然比他想象的更深,也更诡谲。他将纸条凑近鼻尖,闻到一丝淡淡的墨香与草药味——与镇上空气中的药味隐隐相合。
窗外,夜色渐浓,墨石镇的街道上渐渐安静下来,唯有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如同蛰伏的野兽。谢无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盲眼说书人是谁?送信人是敌是友?“烛龙”又究竟是何身份?无数疑问在他心头盘旋,但他知道,他的北境之行,从这一刻起,才真正踏入了核心。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生死未卜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