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总带着浸骨的温柔。
苏知甜坐在谢府庭院的桂花树下,指尖轻轻抚过隆起的小腹。院中的金桂是谢无妄去年亲手栽种的,如今已枝繁叶茂,细碎的金黄花瓣簌簌飘落,落在她的发间、肩头,混着空气中清甜的桂花香,让人熏然欲醉。只是近来她总有些心神不宁,指尖时常泛起莫名的寒意,谢无妄只当她是孕期反应,变着法子熬制她爱吃的莲子羹、做软糯的桂花糕,试图驱散她眉宇间的轻愁。
“慢点喝,仔细烫。”谢无妄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走来,语气是化不开的宠溺。他已辞去一品大将军的职务,褪去了朝堂的繁文缛节,只做她身边的寻常夫君。布衣素袍,却依旧难掩清隽风骨,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柔和。
苏知甜接过瓷碗,小口啜饮着。莲子羹熬得软糯香甜,是她如今最爱的口味。“你说,这孩子以后会喜欢桂花糕,还是更喜欢莲子羹?”她抬眸看向谢无妄,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试图压下那份莫名的不安。
谢无妄蹲下身,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听着里面微弱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都喜欢。像他娘一样,是个爱吃甜的小馋猫。”
苏知甜被他逗得笑出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知道取笑我。”
两人依偎在桂花树下,说着家常,聊着未来。江南的水乡小镇宁静无扰,没有朝堂的尔虞我诈,没有江湖的刀光剑影,只有潺潺的流水声、阵阵的桂花香,和彼此相伴的温暖。这正是他们历经风雨后,最想要的人间烟火。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三日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谢府的宁静。来者是当地的里正,神色慌张地闯进门:“谢大人,苏夫人,出大事了!运河里捞起一具浮尸,死状怪异,官府仵作查不出死因,实在没办法,只能来麻烦您二位了!”
苏知甜心中那股不安瞬间化为实感,她与谢无妄对视一眼,即刻起身随里正赶往河边的停尸棚。尸体是一位中年男子,衣衫褴褛,面色青紫,双目圆睁,像是死前遭遇了极大的恐惧。苏知甜戴上随身携带的薄手套,熟练地开始检查尸体,指尖刚触碰到男子的胸口,便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从男子怀中取出,竟是一枚深黑色玉佩,上面刻着蜿蜒的蛇形纹路——与五皇子眉心的印记、清风楼令牌上的图案同出一辙,正是墨沼师门的标志!
“墨沼……”谢无妄看到玉佩,脸色骤变,眼中瞬间褪去所有温和,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
苏知甜没有停手,职业本能让她不放过任何细节。她注意到死者的手指死死攥着拳头,指缝间嵌着淤泥,却又隐约透出一丝不同于淤泥的质感。她取出特制的细头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的指缝,将那团被水浸透、却仍保持着韧性的纸角夹了出来。展开一看,四个暗红的血字触目惊心:师债徒偿。
“师债徒偿……”苏知甜轻声念出这四个字,指尖微微发颤。五皇子口中的“师父”,终究还是找来了。
谢无妄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热驱散了她指尖的凉意,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甜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的‘师父’,来找我们了。”
苏知甜抬起头,看向谢无妄。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她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里面小小的生命,语气平静却带着撼不动的决绝:“那就让他来。看看我们一家三口,是如何守护这人间烟火的。”
桂花依旧在飘落,清甜的香气却仿佛被河边的尸臭与血腥玷污,变得不再纯粹。停尸棚外,江南的烟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模糊了远处的水乡轮廓,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墨色大手,正悄然笼罩这片宁静的土地。
墨沼师门的神秘面纱,即将被揭开。而苏知甜与谢无妄,也将为了守护家园、守护彼此,再次踏上追寻真相、对抗邪恶的道路。这一次,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天下大义,更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人间烟火。
江南烟雨,既是温柔乡,亦是战场。新的传奇,正在这烟雨朦胧中,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