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涓涓想,她不该叫涓,应该叫绢才对。不然怎么会穿越清朝,人没当成,却成了画。还是十二幅画。
这十二幅画,分别是博古幽思、立持如意、持表对菊、倚榻观雀、烛下缝衣、倚门观竹、烘炉观雪、桐荫品茶、美人展书、裘装对镜、消夏赏蝶、捻珠观猫。就是后世著名的《胤禛十二美人图》。
只听着,是不是富贵又闲适的宫廷生活?
然而,博古架上的宝器再多再名贵,窗外景致再美丽,却都和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她被禁锢在绢画画出的这方小小空间里,甚至都不能踏足床榻没画出来的另一半!
最初的她以为这是梦,可自从见到了秃瓢四爷,跟着他走街串巷,几乎将紫|禁城内外和这座城里的和尚都走遍了,她才清楚,她穿越了,以画卷的形式,来到了清朝。
能想象她的郁闷吗?
日复一日,被困在画里,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能看到她的,只有四爷这个秃瓢,他还把她当邪祟,不惜用各种非自然手段,希望把她消灭。
这个四爷,真是铁石心肠,一点也没有同情心。
不说可怜她的遭遇处境,在她感觉到他手中的笔可以帮助她改善现状时,比如画些饭菜给她吃,陪她聊天免她无聊,甚至连对她的身世和经历都不曾好奇的样子,好不容易说句话吧,语气却冷得像冰。
一门心思的消灭她。
被消灭了倒好了,现在这日子过得,简直生不如死。
第二天,依旧是三更天,李涓涓困得不行,四阿哥的首席太监苏培盛,就过来喊他起床了。
苏培盛生得眉清目秀,斯文俊秀,全然不像个太监,倒像个读书人。想到前世看的一些四阿哥和苏培盛的纯爱文,李涓涓桀桀地笑出了声。
四阿哥眼风扫向她,这疯女子的言行,真是令人难以直视。
那个方位站着的宫女是立春,昨夜当值,此刻正配合谷雨等人准备洗漱用具,见他看来,上前询问:“阿哥爷,有什么吩咐?”
他抬了抬手,让她退下。
立春以为阿哥爷看中了她的容貌,面色微红地退了下去。
李涓涓冲着四阿哥飞去,眉飞色舞地八卦道:“四阿哥,你瞧见没有,这丫鬟指定喜欢你,都脸红了。”
四阿哥目不斜视,竟似没有看见她一般,整理好朝服,便去上朝了。
乾清宫,太和殿。
李涓涓兴奋地打量着几位阿哥的相貌,这可是九龙夺嫡的核心人物。
什么四爷党、八爷党,当时是多么的流行。
四阿哥看着她没心没肺地贴着老八他们,气的牙痒痒,猛地一捏手指,李涓涓毫无防备地就被拽回四阿哥面前。
是近在咫尺的面前,近到好像两人之间已经吻上了。暧昧的气息在逐渐蔓延。
李涓涓歘然飞远,直飞出太和殿,飞到不能远离才不停止。
刚刚好像真的碰到了。
自己到底是成了什么东西,难不成真跟聊斋里的画壁一样,专门吸引男子来妖精打架的?
四阿哥见她逃也似地离开,依然目不斜视,唇边却勾起一丝笑容,这装模作样的小妖精。
不过这一上午,他倒是清静了。
养心殿,他坐在等候间,将昨日午后写出的关于运输粮草的折子,一遍遍地回忆着。
屋内传出康熙与大阿哥直郡王的爽朗笑声,不知谈论什么高兴事,笑声传到了外面。
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太子,他依旧不动如山,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两年,皇上将直郡王抬起来,可费了不少功夫。
先是恢复了他此前因为卤莽被褫夺的几个佐领,而后又多次委以重任。
就连前次南巡,也是令直郡王留守京城,监国、处理政务。
如今,皇上又给了直郡王“大千岁”的称呼,这是要和太子打擂台啊!“大千岁”和“太子殿下”听起来都差不多,摆明了是要抬举大阿哥,压制太子。
不一会儿,屋内出来一个小太监,对外面等候的众臣与阿哥们说:“圣上留直郡王用午饭,各位请回吧,今日不必递折子了。”
四阿哥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即自然地放下茶盏,向太子殿下告辞道:“臣弟告退。”
从养心殿出来,他才再次见到了李涓涓。
她正若无其事地觑他的脸色,“很难受吧,别呀,笑到最后的才算赢家。”
四阿哥虽承认心中有一丝触动,但这点触动又算得了什么,比不上她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笑到最后,呵!”这小妖同理心倒是足。
“唉,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的,下一任皇帝就是你,雍正帝!”
“什么!住口!”四阿哥翻身上马:“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帝位传承也是你能拿出来玩笑的?”
李涓涓被他带着飞起来,他今天吃错了药,出宫后一路狂奔直奔城郊,策马飞驰的样子堪比前世的鬼火少年。
李涓涓现在的本体是一幅画呀,她仿佛听到了绢帛裂开的声音。
钟声阵阵,原来四阿哥又带自己求神拜佛来了。
潭柘寺。
知客僧领着四阿哥到主持大师所在的僧寮,性觉大师早已等候多时,四阿哥是有慧根之人,在佛法上修行也颇为刻苦,对于他而言,参禅悟道乃是人生一|大乐事。
却不料四阿哥此番并非为了谈玄论道而来,当他问性觉大师自己是否有什么变化时,性觉大师还以为他在打什么哑谜。
四阿哥见性觉大师依旧没有发现李涓涓的存在,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皇子阿哥,与精怪有牵扯,到底是失了皇家风范。
于是请性觉大师为自己把脉,在性觉大师说自己身体康泰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涓涓在寺里东游西逛,一会儿到梅花树前,一会儿到许愿池边,一会儿又听起高僧忽悠贵妇人掏香油钱。
就是连腊梅花都闻不到,自己能闻到的,只有画里的梅花,是红梅,味道不一样。许愿池水也过不去,这幅画,只能被四阿哥看到,天生的,到底还带着一丝怕水的特性。
可是就算怕水,水也伤不了画分毫。
四阿哥出来便看到李涓涓挂在梅花树上,悠着悠着荡秋千。这山野精怪,不知年方几何,却总做些孩童之事,可看装饰打扮,分明是嫁了人的少|妇模样,身段也成熟得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四阿哥赶紧转了转手上的念珠。闭了眼下山回宫不提。
阿哥所。四阿哥每日例行馋诱李涓涓。即使今日吃素。素菜也摆盘精美,看着色香味俱全。
李涓涓果然又飞了过来,那画穿透了一道又一道菜。
最后她忿忿不平地道:“原来你也很在意我说的啊,不然干嘛每次都馋我。你为什么不给我画点你吃的东西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说大清亡了吗?我偏要说,大清亡了,被八国联军打到北京,火烧圆明园,签订辛丑条约,赔了白银4.5亿两。”
四阿哥放下了碗筷,脸色阴沉。
“八国联军是怎么回事?辛丑年,是什么年份?”
“你问我就要说吗?你不是认为我是个妖怪吗?但是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我必须告诉你,那是1900年,义和团运动爆发后,列强利益受损,八国联军于是从天津登陆,攻入北京,慈禧太后带着光绪帝西逃西安,北京城遭到大肆抢掠,大量文物珍宝被劫走……”
“1900年是什么年?”
“1900年就是1900年啊。哦,这是公历,大约距今两百多年吧。”
“八国联军都是洋人的国家吗?他们每一个国家都不过我们一个行省大小,何至于逼得皇帝出逃。”
“他们坚船利炮啊。”
“红夷大炮?”
“人家第一次工业革命早就完成,武器更新换代不知道多久了。我们慢慢来,今天晚上,我来给你上个中国近现代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