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队第一天就露宿野外,周音娘愁眉不展,托月愤愤不平。
云珠抓了一把野菜正央求魏淑芬:“晚上再煎野菜饼来吃吧,太好吃了。”她看到素娘站在那里要上前不上前的样子忍不住扬声喊道:“宝瓶,让她们上山呗。”
一边车夫连忙解释说:“大娘,夜间路黑,山路不比平地,车道又窄,坑洼又多,一个看不好要翻车的。”
云珠看素娘听到车夫喊她大娘面色大变,忍不住跟着喊了声:“大娘,你说是不是啊?”
魏淑芬生起火堆,又去打来两只兔子剥皮去肚烤了起来。又是烤肉又是煎饼,护卫队吃得好不快活,饶是宝瓶满腹心思也觉得队里有魏淑芬和云珠,搭档很是不错,要是两人能少些搭理采风队就更好了。
周音娘一边闻着烤肉的香味咽口水一边嫌弃粗俗不雅。周音娘等人自有携带的糕点充饥,只十来个车夫一晚上便把周音娘携带的干粮吃了大半,周音娘用来泡茶的泉水全部用了个精光。周音娘等人也带了帐篷,只是没有预备车夫的用具,如今不得不在车上凑合,第二日便又两位车夫受了风寒头重脚轻鼻塞起来,周音娘无奈只得又停了半日,等车夫吃了丸药恢复了精神才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路程厨子德保和太监真保,医学士生地熟地都不再坐在车里,而是跟着车夫学着赶车。等越过小岗山到了小岗村方才停下打水洗漱。魏淑芬等人纷纷拿出水囊来灌水,好在周音娘瓶瓶罐罐不少,装了半车的水。只是车夫实在能吃,周音娘带过来的糕点第二日便被他们吃了个干净。
周音娘几人在小岗村休息了一晚,魏淑芬看到太监德保找到借宿了人家,托人向村人买馒头,又将车子收拾出一个空位出来,买了不少米面。他们没出过远门,魏淑芬断定。
晚间,魏淑芬不耐烦听周音娘几人商量着要怎么补给,怎么加速。她拉了宝瓶来听,自己四处闲逛起来,不一会她皱起眉头,看着村口,又退了回来:“云珠,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真的,什么人?”云珠站了起来,想要去看看。她第一次这般慢腾腾赶路,被采风队速度拖累,无聊得发昏,幸好宝瓶回来拦住了她们。
接下来倒是再没有夜宿路边,早早出发,遇到村子便早早歇息。周音娘等人还要向村民买米买菜,日日如此如此,一日也不过赶路三四个小时,等到密山县已是过去了十天,德保,真保等人已学会了赶车,遇上稍微平坦的官道,生地等人便替换了车夫,赶着车前进。
密山县令早早等候,众人在密山县休整两日,周音娘也换了两车的行礼,瓶瓶罐罐清下去不少,学着魏淑芬几人买了水囊,米面干粮。再次上路,周音娘等人不再一直待在马车里,不是到车头坐坐,便是骑马跟在车外,周音娘等人从密山县衙领了两匹五岁的小马几人轮流着骑。云珠看到了不免和魏淑芬挤眉弄眼,拉长了强调说:“哎呦,这男女大防啊!”
宝瓶揉揉眉心忍住头疼,这一路她一直让魏淑芬监视周音娘几人,周音娘话少,托月脾气急,拈花总是居中调停,素娘总是让周音娘收服巡捕房三人,魏淑芬每每听了回来学与宝瓶云珠听。云珠本是异族人,族中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到了大正,巡捕房也少有人介意这个。素娘总是提男女大防,偏生第一晚叫她撞破了素娘与令宜的好事,她总是要揶揄两句,惹得素娘和令宜都避着云珠走。
此时在远离京城的江南府,魏家村来了一名贵客,镇南巡捕房捕头魏国栋正在拜见魏家庄庄主魏英娘。
“你怎么来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魏敢当看着有点发福的魏国栋,“走,跟我去练练。”
“我不跟你练。”魏国栋推开魏敢当,“小芬出使西域了,我给师傅送信来。”
“巡捕房什么时候也要担任使臣了?”跟在魏敢当后面的李达走进来问道。
“小芬是护卫。”魏庄主把京城送来的信递给李达。
“勘测地形啊,这事找小芬就对了。”李达看完了信说道,“小芬画图虽然不行,但是她能记住,只要找个会画图的,那些山小芬全能画出来。”
“真的没有其它事?”魏英娘有点不太相信,“采风队要去哪里?”
“古青关。”魏国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宝藏的事说了。
“小芬寻宝最在行了,只要宝藏在古青关,小芬就能找出来。”李达得意地说道:“二哥这是找对人了!只是这宝藏要怎么运回来?”
“那是陛下!”魏英娘打断了他,“不一定是宝藏,也有可能是藏宝图。这就是说采风队里还有去取宝的人?”
“有可能有。”魏国栋说道,“跟着采风队一起出发的都是前高旧人,没人会武功的。”
“去那么远的地方,靠几个没有武功的?”魏英娘不相信,“她们就算会武功,只要自己不说平常不显露出来,你们就不会知道。”
“那小芬会不会有危险?”魏国栋问道。
“小芬不会有危险,我只怕她把你们派去取宝藏的人杀了。”魏敢当摇摇头,自己闺女的身手和脾性他还是知道的,有仇当场报,绝不会留人过夜。
“上头也不是真想要这个宝藏,杀就杀了吧。”魏国栋无所谓地说道,“小芬这次回来肯定能升官了。”
“她未必想当官,”李达摇摇头,“我只怕这一趟把她心走野了,往后跑得更远。”
采风队和护卫队一路北上,出了密山县,已是三月,春暖花开,田间劳作的农人越发多了起来,时不时听到呼和的号子,田头老汉青年扯两嗓子,偶尔也有大姑娘小媳妇唱和两句。每每遇上这样的村子,周音娘必要停下来耽搁两天,周音娘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下车与唱歌的汉子交谈,跟着学唱,明明粗犷的劳作号子,周音娘唱来婉转多情,别有一番风味。
采风队经过一个月,终于走完两个县,来到了土林县辖下牛家村这一日夜宿牛家村,周音娘等人借住村中大户人家房舍,好在村中亲有众多,给周音娘等人腾出三间厢房。
晚上德保端着燕窝进了厢房:“大人,今日嗓子用的多,喝点燕窝再睡吧。”
拈花接过来打开炖盅一看:“怎么这么点,怎么够吃?”
“大人,燕窝不多了,这······”德保搓着手局促地回答。
周音娘接过燕窝,低垂了眉眼说道:“明日还是做三人份的,我会叫京里送补给来的。”
“是。”德保倒退了出了门去,门口碰到在村里闲逛的托月。托月挥舞着一根草走了进来:“拈花,快给我倒盏茶喝。”说罢拉了一张凳子在周音娘旁边坐下:“音娘,今日我好好在村子里走了走,大家都说大人您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宫里头那位不就是仗着是白玉京来的嘛!音娘你是天上神仙投胎,只要民间传闻够广,来日音娘你上位必然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拈花倒了一盏茶过来,托月接过昂头一口喝掉:“拈花你不知道,这乡下没什么热闹,有点子事就要传到四乡八里的。乡间亲连着亲,什么话都能传得言之凿凿,跟真的似的。”
拈花给托月杯子里续上茶:“你坐好点,在大人跟前像什么样子?”
房顶上打坐的魏淑芬纹丝不动,云珠性子野些,挑了挑眉踏着屋檐离去。
当日牛家村里便有了传言,周音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菩萨身边的童女等话。第二日等不到周音娘梳洗装扮好出门,魏淑芬早起在村口舞剑,还飞身上树抓住几只布谷鸟给村里的孩童玩,引得村里的小孩子全部跑过来看稀奇。等周音娘再次出来唱曲时,村长也陪着宝瓶过来说:“周大人是皇宫里畅音阁的女官,奉皇命来采集乡下的小曲小调。”
“皇帝也听我们唱的曲儿?”说话的正是昨天教周音娘唱歌的小伙儿,他爹娘只想他好好在田里劳作,偏他就喜欢个词儿曲儿的,在家里待不住,在田里也待不住。
“皇帝和天后这是关心民生呢,”宝瓶对着皇城的方向抱拳:“天后娘娘说要听听老百姓的声音,也派女官下来让民间听听皇帝听的曲儿。若是有人唱得好,也可以去京城,朝廷专门设立了一个民乐部,唱得好还能亲自去唱给皇帝陛下天后娘娘听呢。”
“皇恩浩荡啊,”老村长颤颤巍巍地学着拱手作揖:“几十年前饭都吃不饱,如今家家有粮,户户有地,皇帝还让我们听雅乐儿,”村里的老人激动得留下浑浊的泪水:“这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怎么就叫我们遇上了。怪不得这唱曲的生得跟画上人似的,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一顿吃几张大饼?”
“皇后娘娘那肯定是要吃油饼的!”——乡间少有新鲜事,有点子事能说得翻出花来。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妇人们只顾讨论皇后娘娘一天要吃几张油饼,唱曲的小伙儿却琢磨起进京城的事了。
大正朝建立才三十载,前朝的混乱大部分老人多记得,于是周音娘是仙女的传说很快被给皇帝歌功颂德的声音盖了下去。村里的青壮和幼儿更多的被魏淑芬吸引,毕竟此时游侠儿还时不时出没,谁心里没有一个游荡江湖的大侠梦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