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们回到城内时,已经是夜幕低垂。一路周舍揽着阿盖共乘一骑。
阿盖窝在周舍怀中,放空了自己,脑中不停闪过幼年时额吉那温柔的笑脸。
“阿盖,跑慢些...”
“阿盖,莫怕!”
“我的阿盖是整个蒙古最美的公主”。
还有父王宠溺的眼神,最后画面终于定格在了他杀额吉时的模样,本以为自己非常恨他,可看着他落水时的样子却觉得那般陌生,那个人好似并不是她的父王,幼时记忆里的父王是慈善的,与那个说着“不该留下她这个孽子”的好似不是一个人。她终于想明白,早在十几年前她额吉死的时候,她便没了父王!
到了梁王府门前,周舍小心的扶着她下了马,随后关切的看着她。阿盖轻轻朝她摇了摇头道“无事”。
周舍见她神情终于归于平淡,心中这才松了口气!湖中那一幕,便是她这个外人都深受震撼,更何况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阿盖。
梁王妃的死并不意外,阿盖本就是来复仇的。而梁王父子的死却是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若不是他们自相残杀,倒是留给了周舍一个难题,梁王若是带着儿子投了降,那自己便不能杀他们。
就算阿盖想替母报仇,而周舍也始终不忍她为报仇亲手弑父,若是自己替她杀了梁王,这事日后便会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而今梁王这般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待耿成玉知晓了前后经过,轻叹一声朝阿盖安慰道“报了仇便好”。
阿盖轻点了点头。
耿成玉便将那女婴的事情向阿盖说了,阿盖知晓后深思了片刻便道“让那名丫鬟先好好养着吧,即是她亲姨娘,便先留下她”。
周舍留下二人说话,自己先起身离开了,这座城刚攻下不久,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呢。
待阿盖与耿成玉说完话,带着图拉与苏雅来到她额吉的院子时,终于心中一丝的内疚也没有了,她额吉的院里已是杂草丛生,荒废已久,连门窗都砸了下来,一眼看去便知是外力弄破的。
图拉掌着灯,三人慢慢走了进去,室内已空无一物,除了一张木床还在那,其他物件都已毁了,包括那个额吉给她放置嫁衣的木箱子。阿盖低落的看了看四处,便开始动手整理起来,苏雅冷声道“看来今日还是便宜那毒妇了”。图拉立即接道“阿姐说的是,今日该将她活刮了才解恨”。
阿盖伸手弹了弹尘,一语不发。
晚间安寝时,周舍搂着怀中一声不吭的阿盖轻声询问道“可还是心中难过”。
阿盖轻摇了摇头回道“我今日去了额吉的屋子,那屋子的东西都毁了,还有额吉给我缝的那身嫁衣也没了”,说完贴着周舍蹭了蹭,好似寻找些安慰。
周舍将她额头朝自己脖间揽了揽安慰道“回头我令人将那屋子打扫干净,再将你额吉的灵位放进去,日后你想去祭拜她时便过去”。
阿盖仰起头疑惑问道“你这话何意,难不成咱们留在云南不回应天了?”
周舍眼神暗了暗,斟酌了一下后回道“兴许吧,待其他各处土司都收拾了,这偌大一片西南,数处势力交杂,自是要留人在此处镇守”。
阿盖还是不解,以朱皇帝与皇后对这人的疼爱,怎会将她留守此处,但心中却也有着一丝高兴,终究这里才是她的家,若这人当真留在此处,那自然是极好。
第二日,阿盖便去看了那女婴,见其与她阿爹很像,眉眼间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惆怅。周舍见她面上纠结的神情,想了想柔声道“大人的恩怨与孩子无关,这孩子这般小便没了爹娘也是可怜,即是梁王的后代,也是你的血亲,不若咱们收了她做女儿吧”。
阿盖怔了怔,她心中却未想到这个,昨日知道这个孩子后,她本打算给这孩子的姨娘一些金银,让她带着这孩子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未曾想过要收养她。周舍此番话点破了她心中还剩下的那点芥蒂,于是心中一横,便是日后这孩子知晓身世又如何,这辈的恩怨延续不到她身上,自己何惧之有!
想通了这点后,当即浑身一轻,抬眼朝周舍轻笑道“我不能收她做女儿”。
周舍以为阿盖还是放不下心中芥蒂,也不想勉强她,便在想将孩子送去何处妥当些。
阿盖看她呆愣的模样,这才轻笑道“凭什么她们都是当儿子养,到我这儿就当女儿了,日后我与这孩子岂不是吃了大亏”。
周舍被她这话震的哑口无言,随后才哈哈一笑道“你们倒是满心的盘算,殊不知在我这儿可是一样的”。
既然打定了主意,便让苏雅及图拉去办了这事。
一个时辰后,苏雅与图拉将孩子抱了回来。苏雅朝二人道“已给了那丫鬟盘缠,让她还家去了,该吩咐的也都交代了”。
阿盖点了点头,看向周舍道“那便起个名儿吧”。
周舍想了想,开口道:“昕,明也。暗夜已去,黎明之始。便叫沐昕吧”。
阿盖点了点头,赞同道“好名字,那便叫沐昕”,随后看了看苏雅道“给她找个奶娘好好安置”。
这事也算告一了段落。
此时已快到年节,天气寒冷,傅友德得知云南府已攻克,而梁王身死,当即令周舍留守云南府,重整将士,待年后令她与蓝玉同时带兵攻打盘踞在点苍山首尾的大理段氏。
待城内整肃完后,周舍便令田镖与李边兄弟率领大军退守城外滇池,严防几十里外的数十个土司部落。随即将冯诚招了去,将城内布防交给了他。
如今冯诚已日渐稳重,已能担起重任。姐夫既将镇守城门交给了他,他自然不想让姐夫失望,每日带兵巡城格外的谨慎。
那日决定养了那女婴之后,阿盖好似摒弃了过往,将往日恩怨一扫而空。整个人焕然一新,每日看过那孩子后,便与周舍推延舆图,将点苍山段氏所处逐一细说,一门心思只放在攻下云南各处部落,倒是让耿成玉有些摸不清头脑。
梁王府甚大,她们各自在后院住了下来,每日用完早饭,阿盖对着舆图细细与周舍解说各处军事及民情,耿成玉便在旁品着热茶听她们商讨。
而远在应天的冯文秀,这日与林三娘张罗完年节的事宜后,便吩咐留在府中的余泰带人出城打些野味儿回来,过年也给府上改改口味儿。
待余泰领命去了后,她便坐着有些失神。又让人将周春及周晟叫过来嘱托了几句,让她们平日里莫要出府乱跑。这几日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昨儿夜里还梦见那人与敌人厮杀浑身是血,吓得她半夜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想起那人出征前的那些交代,她总觉得好似会有什么事发生。
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让人备了轿子,打算去城外进香,求个心安。
方筱君听闻大夫人要去上香,便也提出陪着去了。
已过了小年,街上很是热闹。轿子路过吕府时见有一行人顶着风雪从侧门匆匆进了去,看着像是在新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宦官。
方筱君见冯文秀凝神瞧着,便好奇问道“夫人?”
冯文秀这才抽回眼神,笑了笑道“这新晋的太子妃刚没了父亲,想是派人送些年礼回来”。
方筱君看着那些人急匆匆的背影,却觉得不大像送礼的,那些人还带着兵器,面上很是严肃,只是大夫人这般说了,她便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二人去城外上完香,终于在大雪落下之前回了府。第二日冯文秀去了趟宫里,陪着马秀英用过午饭才出了宫,她心里才终归踏实了些。
年节的前几日,收到周舍的平安信,她才终于放下了心,好生带着府里众人过了个年。
那点苍山有龙首龙尾二关,占地势之利,易守难攻,由大理段氏总管段世扼守。周舍看着舆图深思了半月,还是没想出破解之法,看来只能强攻了。
年后二月,蓝玉带兵朝点苍山关首攻去,而周舍当即带兵朝点苍山背部关尾而去,二人书信商议后打算来个首尾呼应,前后夹击。
此时虽已过正月,天却还是寒冷。城内有冯诚及田镖带兵镇守,耿成玉也被周舍留了下来。而她与阿盖则率领大军朝洱水而去。
洱水位于点苍山之下,冰冷的河水拦在悬崖峭壁之下,悬崖峭壁之上便是高高的城墙,这一山一水可谓是天然的屏障。
周舍看着拦在面前的河水和远处的悬崖峭壁,心头一沉。随即眉头紧蹙,握了握双拳朝身旁的阿盖沉声道“你留在此处接应,带着人等我,若是能上山便再好不过,若是两日后不见我回来,你便带兵回去”,说罢不待阿盖回应便高声朝常峰道“你与茂芳带夜枭卫及两千亲卫随我过河”,接着朝李边李境道“你们二人领兵随三夫人守在此处”。
阿盖见她勒马要走,当即急道“慢着”。
周舍闻声又停了下来,看着她疑惑不解。
阿盖当即令图拉将背后包袱解了下来,翻身下马后拿着那包袱走到了周舍身旁,随后取出那包袱中的鹿皮朝周舍的腿上缠去。
这时周舍才明白过来她何意,当即面上温和一笑道“何事备了这个,我竟不知”。
阿盖给她绑了仔细后才看着她轻声道“不许伤着,我在此处等你回来”。
周舍看着她眼中的柔情,心中一暖,轻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常峰嬉戏道“还是三夫人细致,我等竟想不起这等法子”,说罢便想起上回被河水寒了肚子那事,顿时垮着脸朝肖茂芳道“咱们怎么办”。
阿盖这才笑着朝他道“给你们备着呢”,说罢将包袱里剩下的鹿皮扔了过去。
常峰笑嘻嘻的接过包袱,高声道“谢过三夫人”,当即与肖茂芳也裹上了那鹿皮。
洱水冰冷,周舍骑着红枣在冷水中跑了起来,河水深处已近马肚,两条腿在冰冷的水中泡着,好在有鹿皮挡着,尚能忍受,常峰及肖茂芳领着人紧跟其后。
夜枭卫们平日里大冬天也被李边与李境赶下河水凫水,上回冻坏了肚子也是因水土不服的原因,此时没腿的河水倒不算什么,只要没冻着肚子便好。
周舍抬头看了看已过大半的洱水,深深打了个哆嗦便夹紧马肚,已许久没吃过这般苦头,想起那年掉进江水中的情形,有些思念冯文秀,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相见。红枣冷的鼻子上起了一层白雾,狠狠打了个响鼻,更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洱水河畔的阿盖看着她的身影,紧紧握着手中缰绳不语。同是女子,她却要受与旁人不同之苦,她终是理解了为何文秀与成玉为何能毫无芥蒂相伴于这人身旁。想完这些,当即朝一旁的苏雅问道“可带了驱寒草药”。
苏雅立即点了点头道“都带着呢,待侯爷回来立即便可用上”。
图拉看着夜枭卫们与亲兵过河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带人搭起了营帐升起篝火。
过了洱水以后,便来到了点苍山脚下。只是眼前的悬崖峭壁还是让周舍倒吸一口凉气,城门在那绝立的侧峰之上,实在是高不可攀!
周舍此刻只盼着蓝玉能带兵顺利攻入关首,尽快从关首攻下来。
她骑着马在山脚下绕着山峰走了一圈,竟是找不到一条登山之路。
常峰皱着眉头道“爷,这城门只怕无法带兵上去”。
周舍自然知道,她已经看见远远的城门上守城的士兵竟是看着他们动也未动,想必是知道他们攻不上去,才这般气定神闲!
一个时辰后,周舍只得勒马退到离峭壁较远的河边,宣布就地扎营造饭。
待吃饱喝足后,周舍便坐在篝火旁盯着那险峻的山峰发愣。
远处好似刀切般的陡峭山壁连绵而上,并无可绕行的可能。只是在山壁间有几初细小的缝隙,有些缝隙还往下流着泉水,那水直流进洱水。
周舍又仔细看了看,最后眼光锁在最窄的那条细缝上,她眯了眯眼朝常峰及肖茂芳轻声道“吩咐下去,让亲卫现在就地而眠,丑时起身,将马绳都解了开,连成长绳,绳索每三尺初再接上一截拦腰短绳”,接着指着那细缝道“让夜枭卫拿着障刀领头,三百亲卫随其后,从那处爬上去”。
常峰看着那细缝,惊得嘴张了张问道“爷,当真可行?夜枭卫许是可以,但亲兵身手可没他们好”
此次夜枭卫留了一半在应天,又留了一半在城内,再留了一半给三夫人,他们身旁只有十几人。
周舍皱着眉道“除此再无别的法子了,我与你们一同上去”。
肖茂芳瞪了一眼常峰道“爷说行便行”,随即又朝周舍直言“今夜我与常峰上去便可,爷留在山下等我们”。
周舍看着他文静的面孔笑了笑道“怎的,这么多年,茂芳以为我的武艺不如你们?”
肖茂芳顿时低头抱拳道“爷的武艺自是在我们之上,只是此行凶险,还请爷以大局为重,万不该以身犯险”。
常峰在一旁频频点头附和。上回已将他们吓得够呛,这回定是不能再让爷冒险了!
周舍看了看二人郑重的神情,心中感动,笑了笑轻声道“我知你们的心意,莫要争执了,今夜我随你们一起上去,快睡吧”,说罢侧躺在篝火旁便闭上了眼。
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只得各自行事去了。
丑时刚过,常峰及肖茂芳领着夜枭卫拖着一条几十丈长的长绳来到周舍面前。
周舍看了看那长绳上的短绳朝夜枭卫及那三百亲兵沉声道“将短绳绑在腰间,将障刀咬在口里,咱们攀上去,若是遇见岩石上无处攀附时,便用障刀雕开些口子,可明白!”
待他们抱拳低头后,常峰在她身侧道“爷,让夜枭卫儿郎们开道,我与茂芳走在爷前头”。
周舍点了点头,随后朝他道“让留在下面的亲兵在下面拿起弓箭守着,若是咱们上去被发现了,他们定会投石头或是重物将咱们砸下来,让下面的人若是发现城墙上有异动,立即朝他们射箭来掩护咱们,万不能让他们将咱们砸下去”。
这个法子有些凶险,若是当真运气不好,被落石打下山崖去,那便真的是命丧于此了。只是她作为主将,如此兵行险着,岂能当那怕死的缩头乌龟。
常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后,肖茂芳轻声道“爷,若是上去之后情形不妙,茂芳便会切断绳索,爷就莫要再上去了”。
周舍看着他淡然的神情,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当真那般的话,咱们一起下来,谁也不丢下谁”。
一炷香后,一条长长的黑影在暗淡的夜色中悄悄的往那石峰的断裂细缝中移动。待到了细缝处后,领头的夜枭卫腰间拴着绳头朝细缝的石头凸起处慢慢攀爬了上去,而后一个接着一个跟了上去。
周舍口中咬着障刀,看着头顶上去的十几个夜枭卫,动作轻盈的跟在肖茂芳身后攀爬着。待爬了几丈高后,见常峰及肖茂芳已为自己开了石路,便抬手将口中障刀放进了靴子里,随后低头向下方的亲兵看去,他们虽有些吃力,却也跟着爬了上来。
周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只靠十几个夜枭卫,便是上了城墙一时半会也掌控不住局面,有这三百亲兵,若是能顺利上去,应是能很快将守城士兵拿下了。想完这些后,她十指发力,继续蜿蜒往上攀爬着,下面便是有个别的脚下打滑的,腰间那短绳也能救命,且不会砸落下方的人。
待他们还有几丈便能爬到城墙处时,还是被城墙上举着火把巡逻的士兵发现了,片刻后落石便滚落而下。
领头两名夜枭卫因走在最前面,当即被石头砸中肩头,顿时闷哼两声便坠了下来。好在他们身后之人伸手抓着他的腰绳压着他们趴在了石缝之中,这才没有连累身后众人。
随着落石的砸落,疼痛声顿时响起一片,转眼有十几个亲兵被落石砸中。此时常峰及肖茂芳紧紧护在周舍上方,二人一手紧抓岩石,另一手抱臂挡去落石。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零星石块砸到了周舍胸口及肩处,她只能尽力左右躲避,以免脑袋被石头砸到。手臂及肩头各处被石头砸到的山体落石打得闷痛无比,她咬牙忍着痛紧攀岩石,盼着下方的弓箭手能尽快出手。
当又一块硕大的落石砸落到三人上方时,肖茂芳立即侧身挡了过去,岂料常峰比他更快一步,双腿卡在石缝间隙中,身子弓起,用后背生生受了那砸下的落石。
意料中的落石没砸到身上,肖茂芳便抬头看去,只见常峰在上首朝他灿然一笑,随后便朝着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肖茂芳心中一震,抬手便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意外只发生在一瞬间,待下面的周舍看见时,肖茂芳险险稳住了常峰下落的身子,她当即担心大喊“常峰?”
此时常峰已晕了过去,肖茂芳揽着他发沉的身子艰难维系着。
周舍眼见二人身子即将滑落,险险躲开不时掉落的石头,迅速往上攀爬,到了二人身旁后立即将常峰的另一只手臂搭在了脖间,分摊了压在肖茂芳身上的重量。
二人终于稳住了常峰的身子,周舍才急急朝上下喊道“紧贴着石缝,莫要再往上爬”。好在她开口的同时,只见一阵箭雨朝城墙上那些探身丢落石的人而去,片刻后便听见一阵阵惨叫,随着惨叫声那落石也渐渐停了下来。
周舍见落石终于停了下来,顿时高声道“夜枭儿郎们,攻上去”。在弓箭的掩护下,一刻钟后,夜枭卫终于率先爬上了城墙。上了城墙后便朝城门上的士兵杀去,最后两名夜枭卫顿时抓住绳子,将周舍三人顺势扯了上去。
上了城墙后,周舍挥刀割断腰间的绳索朝肖茂芳道“茂芳,常峰交给你了”,说罢拔出腰间长剑寻到城墙上那守将便杀了过去!此番常峰受伤昏迷不醒,已让周舍胸中燃起熊熊怒火,她剑剑封喉,一路杀出一条血雾,片刻便杀到了那守将面前。这守城将军身形魁梧,见竟是个斯文的儒将杀来,并不慌神,随手取了长枪迎战。二人顷刻间便过了十几招。那守将这才不敢小觑面前这人。
周舍为了攀爬方便,此时身上并无盔甲,只穿了身夜行人,是以那守将并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明军主将,开始才有些掉以轻心。
二人缠斗的功夫,亲兵们终于陆续都爬了上来,那守将这才傻了眼,一个失神便被周舍踢掉手中长枪,正待要举手投降,岂料下一刻便被一剑穿心。
周舍低喘着拔出长剑,攀爬耗去她不少体力,而后拖着常峰上来已是疲累,此刻杀了这守将后便有些力竭,身上被落石砸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隐痛,喘了口气后,看着三百亲兵已朝城墙上守兵杀去,这才走回至肖茂芳身旁。
肖茂芳见她来到身边,便立即出声道“爷莫要担心,他只是被石头砸的背过气去,无性命之忧”。
周舍这才深深呼出一口长气,随后看了看常峰面色无常,便转身朝夜枭卫们沉声道“放下绳索,让将士们上来”,而后朝肖茂芳道“先让医官给他瞧瞧,回去再让苏雅给他好好诊治”。
此时已天色大亮,蓝玉正带领手下攻打关首,那段世正带兵守卫,却突然看见关尾城墙上插了许多大明的旗帜,顿时心中一惊,片刻后便听见摇旗呐喊的敌军杀来,惊慌之下便舍了关首朝府上而去,他的家眷子女都还在府内。
待蓝玉携下属与周舍汇合后便一同朝那大理段氏的府邸而去。
没料到那段世并无甚骨气,他携家眷及仆人跪了满满一院子,直让周舍有火也无处发了,摸着被石头砸疼的肩头朝蓝玉道“这大理段氏便交给你了”。
蓝玉看着她一身夜行衣,黑色的衣衫上皆是石灰,便知她昨夜是何等凶险,当即拜服道“兄长且回去歇着,此处交给蓝玉便是”。
一个时辰后,洱水河畔的阿盖看到一身狼狈的周舍归来时,差点忍不住落泪,忍着心疼将她脸上泥灰擦去后,便急急吩咐图拉去备热水。
周舍拖着疲乏的身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浅笑着道“我无事,先让苏雅给常峰瞧瞧,他被落石伤着了”。
阿盖这才瞧见她身后已经醒来的常峰,此时正半趴在肖茂芳的肩处勉强扯了扯嘴角无力朝她道“三夫人”。
苏雅走上前去帮着肖茂芳一同将他扶进了营帐,待将他放好后才仔细把了脉,随后又翻开他后背看了看,许久后凝神道“常护卫这伤势有些麻烦,背后的伤用些金疮药便可,只是肺腑内伤重了些,今日起只能静养用药才行,少则三月,多则或需半年,若是不安心静养,日后怕是会成慢疾,那便再不可动武了”。
常峰一听,立即着急就要起身。肖茂芳当即压住他挣扎的手沉声道“听苏雅姑娘的话”。
周舍皱着眉头朝他严肃道“让你静养,你便好好静养,待回到城内后,你便留在梁王府静养,直到伤愈为止”。
常峰听完俩人的话后,只得叹着气躺了回去。苏雅出去熬药后,周舍及阿盖也出了营帐,留下肖茂芳照看着他。
常峰抬眼看了看面色沉静的肖茂芳,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挡的及时,才没砸着这人,若是将这好看的人儿弄伤了,他可是心疼的紧。
肖茂芳见他嘴角带着干透的血渍,转身洗了帕子上前将那嘴角的血渍轻轻擦了去。
这边周舍随着阿盖进了营帐后,阿盖立即让图拉打了热水来,随即拧了帕子将周舍脸上的脏污擦了去,边擦着周舍的脖间便急声问道“可曾哪处伤着了?”,说话间待图拉退出营帐后便急急的脱去了周舍的棉衫,当看到她**的身上十几处红肿时,一言不发的扶着周舍步入浴桶,随后便转身去寻苏雅拿些活血化瘀的草药去了。
周舍靠着浴桶坐下,热水激发了身上的疼痛,心里把那段世狠狠骂了一通,本以为迟迟不降是个多有骨气的硬汉,没想到堂堂大理段氏也是个见风使舵的怂包,害得自己落这一身疼,还险些要了常峰的命,想到这里她就一阵郁闷,那段世倒是投降的利落干脆,却让她这火气憋得不痛快。
阿盖拿了草药放入热水中后,才轻轻给她擦拭着身子,手指从她手臂的伤疤划到了右肩处那箭伤,最后来到左肩头处的高高肿起,看着她身上新旧伤痕沉默不语。
周舍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心疼,故意轻笑道“可是嫌弃我了?”。
阿盖看着她明亮的眼神,故意生气道“你若再添新伤,可不止我一人嫌弃”,说罢埋怨道“那悬崖那般陡觉,你让他们上去便是,你若是有个闪失...”,她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轻轻抱着周舍的脖子,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有些后怕道“我们可不想这么早便做了寡妇”。
周舍忍不住笑着嬉戏她道“是谁当日信誓旦旦道,她们蒙古女子,便是死了夫君,也还可再嫁的”。
阿盖没想到她还记得当年那些话,当即赌气道“对,你若是敢让我做寡妇,我便立即去嫁人,年年带着新相公去给你上坟”。
周舍看着她赌气的脸哭笑不得,这么一说她可得好好活着才行
毕竟自己可是有三位夫人呢,想到若是带绿帽子都不止一顶,顿感压力!
待泡完药后,阿盖小心的为她上了活血膏才轻轻为她穿好衣衫,盔甲自是不能穿了,一身深青色棉服衬得她愈发英气,阿盖忍不住轻揽着她脖子送上了香吻,二人痴缠了好一阵才出了营帐。
待回到城内后,耿成玉又是将她一番责骂,周舍看着她生气的面庞不禁有些招架不住,随着年岁增长,耿成玉愈发气势逼人。
周舍只得好生检讨了一番,保证下回不再冒险才止住了她的恼怒。
在城内修养了月余,周舍与肖茂芳身上的伤已痊愈,只是常峰还是卧床静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