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地图,寻到了京城郊外的关家村,村庄背靠一片漫平宽阔的荒地,因着水资源稀缺,草地稀松,花苞并未含苞开放,因此一阵风吹过来,卷起了漫天黄沙,那沙尘好巧不巧吹进了周知棠和胖爷的眼中。
抬手捂住眼睛,待这阵风吹过,周知棠使劲眨了眨双眼,又轻柔双眼,这才将沙尘逼出了眼睛,胖爷啐了一口,感觉口腔里都是沙尘,“丫的,我还以为去到了沙漠呢。”
周知棠环顾周嘈一圈,竟是连一颗大树都不曾见有,只剩下被砍伐后的一望无际。“我记得从前这里是一片树林的呀!”
她小的时候常常和沈倾倾跟着大哥从家中私逃去玩,美其名曰要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实则就是在城外的各个小村庄里玩乐一番,所以对周围的环境是有一段记忆的。
胖爷年长周知棠十多岁,“以前是片小树林没错,那不是为了银子,都被砍伐了去,如今一颗树不剩,这不就引来了沙尘。”
“官府不是明令禁止嘛!”
胖爷啧了一声,“你官府有政府,我老百姓有对策,为了那些银子,总是会想到办法偷摸去砍伐的。”
周知棠只觉得一阵可惜,但又无可奈何,于一些人而言,有时候为了不饿肚子吃饱一顿饭是比保护环境更重要的。
不伤花草树木一分一毫,是对于她这样的家世背景才能说得出口,做得到的事情。
停留在一道泥石堆砌的墙院外,门口那木门早已经被风吹雨打得斑驳累累了,抬手轻敲,里面就传来了回应,“谁呀?来了来了!”
门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见是大理寺的两个捕头,也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声,就请人进去。
那老妇人满脸憔悴,双眼因为泪水的浸润,早已经变得红肿。
院子里稀稀疏疏只有一只鸡和一只鸭如无其事的散步,时不时低头啄米喊叫两声,穿过院子,便进了里屋,屋子里墙面上挂着好几副字画,想来就是他们的儿子关乔的笔迹。
屋内除了一些寻常人家的桌椅凳子,茶壶柜子之外,就是他们儿子的书籍,堆满了大半个屋子,想来是房间里放不下了,这才堆到了堂屋里。
寻了一圈屋里屋外,不见一些制作蛊虫的工具。
此刻的关母不如往日的意气风发,只一夜之间,便添了数不清的白发,那些头饰也懒得戴在头上了,时不时见她抬手抹掉泪水。
而旁边的关父则是一脸静默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可怜天下父母心,倒叫两人不好意思问起了案子的事情了。
还是关父先开口,“两位捕头今日前来,是案件有着落了?”
“关伯,案子我们还在仔细查当中,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们一些关于关乔的事情。”周知棠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这名字一出,就戳了关母的心,语气哽咽哭泣个不停,泪水完全将袖子给染湿,话语模糊不清,“我孩子是跟那寡妇女死在一起的,我不相信是殉情!”
关母这话一出,便知晓是最近的流言,京城内不少闲时百姓都在饭后谈论的一个新八卦,说是关母不同意两个孩子结婚,无奈两个孩子都对对方一往情深,于是私奔出逃,约定好了要一起殉情,要效仿梁山伯与祝英台做一对亡命鸳鸯。
百姓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将故事塑造得悲情生动,但为了故事充满曲折又不失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的纠葛,于是又扯出了故事的女二号。
城东街边,家中开私塾的罗家女儿罗英彩。而罗英彩的父亲恰好是关乔的教书老师,这一来二去的,关母和罗英彩的母亲也熟络了起来。
于是有人言,罗家和关家联合逼婚,但关乔非陈小莲不娶,于是这私奔定情而后殉情便更有说服力了。
“放屁,那些吃了饭闲的没事干,坐一天也不嫌屁股疼的王八羔子没几分文化,造谣起来却比当今的状元还要有文化,什么殉情什么私奔,我儿子秀才身份,会干这些掉了身价的事情,我儿子明明是被人害死的。海捕头、周捕头,你们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呀!”关母生气起来嗓门也是响震连天,旁边的关父沉默一时无话。
胖爷遂安抚,但音量和关母是不相上下,“是,关母说得没错,只是关乔真的和罗家女儿罗英彩好过?”
这番问话让关母气势瞬间焉了下来,提到儿子的感情之事,关母有些恨铁不成钢,转了转眼珠,“胖爷,你说一个男孩子,最重要的便是仕途和婚事,我为我儿子寻一个好人家,这没错吧!”
“没错呀!”胖爷回。
“那寡妇女儿虽长得挺标致,人也不错,但对我儿子的仕途没有帮助,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过得好,你们也是读了书的,也知晓这句话的,贫贱夫妻什么哀的....”关母嘶哑两声,实在是想不起来。
周知棠补充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关母,那不叫寡妇女儿,她叫陈小莲。”
“对对对,是这话没错,周捕头,你可真是有文化,要是能和我儿子关乔结婚的话,也不会有这档事发生了。”关母越想越惋惜,眼眸落在周知棠身上依依不舍。
周知棠抿唇不语,关母又继续说道,“那寡妇.....陈小莲和我儿子若是成婚了,肯定是不幸福的,没有银子如何养育孩子,如此一来,我儿子科考之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周捕头,你家世背景好,你那些个哥哥成了婚之后,家中有银两存余,有下人照顾,生了孩子有奶娘,可是我们呢,若是不找一个好的家庭,我儿子科考之路就会不顺的呀!”
关母喋喋不休,旁边关父推了推她的胳膊,“孩子都没了,讲这些有什么用?”
关母掩面而泣,谈此讲她击个千百碎,“我说一说过过瘾不行嘛!外面多少人说我嫌贫爱富,说我们攀上了高枝瞧不起人,他们是我们谁呀?凭什么要迎合他们。”
说完,又推了一把旁边的关父,力气之大,他即刻被推翻在地。
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周知棠给他寻来了一张凳子。
“我们辛辛苦苦供养儿子读书,平日里是紧着儿子吃肉我们吃菜叶糊糊,我为了他腆着老脸去和那些攀交,别人怎么说我不管。”
话语丝毫不提及罗英彩的事情,胖爷也束手无策,公事公办询问,“那陈小莲可和你私下见过面?可曾对陈家母女说过不好的话语?”
“说了,说了让她们远离我儿子的话语,怎么,不能说嘛?她们纠缠我儿子不放,我总不能让她们扰了我儿子的科举之路。”
话语始终聚焦在他们几人的家事上,周知棠未将这场凶杀案和他们联系起来,启唇又问,“关婶,关乔和罗英彩关系如何?”
“他们......”关母犹豫了,脸上露出难堪之意,“我儿子看不上那女子,谈不上什么关系的。”
“平日里,谁和你儿子关系最好,或是谁和你儿子有过争执?”胖爷接着问。
关母摇头,这次回答语气快又自然,“我儿子一心备考,绝不会允许那些狐朋狗友来打扰,至于争执那更是不可能,不过我周围那些邻居可不盼我儿子好,指不定心里怎么诅咒我儿子落榜呢,周捕头,我建议你们应该去查一查他们,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害我儿子的。”
离开关家,胖爷终于感到周身放松了一些,脑海里嗡嗡响着的警铃也歇息了,“我觉得还是关乔的离开,让关婶受了些刺激。”
“嗯,她对关乔呵护细腻,可以说整个人生是为了他而活,胖爷,你可别对你的孩子这样,别太过于窒息了!”周知棠想到母亲给自己请的教书先生,谈到那些女子从父、从夫、从子的道理她一向是持怀疑态度。
那些被罚抄的女德、女戒,她对其中暗藏的很多道理都持着怀疑态度。
前半句胖爷还支持的嗯嗯两声,直到后半句,他嗯哼了两声,拔高了音量表示自己的态度,“怎么可能!你胖爷我是慈父,不一样的父亲,掺和我的事情,周捕头你还是关切你自个吧儿,”他清了清嗓子,压低音量,“我作为长辈提醒你一句,知棠呀,你要确认徐大人能不能生育,莫要像顾少卿一样,不能生育,可就苦了倾倾,我的意思是,你们想当母亲的话,可不能被你们夫君给耽误了。”
“多谢胖爷提醒,但顾少卿这事,不是已经辟谣了嘛,都是外面的人瞎讲的。”周知棠严肃认真的解释。
胖爷挠了挠脑袋,“是吗,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知晓,不过我给他准备的药还留存有,知棠,若是徐大人身体也抱恙,不用客气,这药你也可以拿去。”
周知棠真是感受到了胖爷无微不至的关心,索性点头装傻,又转了话头,“胖爷,你说罗英彩和关乔之间的关系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好好查探一番。”
“查,查查,自然是要查的。”
于是,两人就往城东寻去,城东街道一向热闹,各种百年老店铺时刻吸引着回头客,而城西街道则是小摊贩居多,价格上远低于城东街道的店铺。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分为了两批消费的人群。
两人本意是去罗家私塾走一趟,可眼下站在一个武馆面前,周知棠有些心痒痒了,“胖爷,去比一局嘛?”
她自从成婚之后,大多是在家中院子里自己操练,来武馆的次数是愈来愈少了,虽然从前次数也不多,主要是碍于母亲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如今,又怕这些事情传到母亲耳中,免不了引她跑来府上耳提面命一番。
“好啊!”这见到武馆就心痒的表现就如同胖爷见到骰子走不动道一个道理,“不过是不是该犹豫一下,万一被徐大人知晓了?”
周知棠偏头,见他故作矜持,不怀好意的一番冷笑,“胖爷,你们那天在牢狱之内赌博,徐大人早就了如指掌,要不怎么让季绥去牢狱里面请你们呢!”
“是哦~”胖爷恍然大悟的挠了挠脑袋,“你不说我差点给忘记了,怎的不见徐大人找我们接受惩罚,是不是徐大人网开一面,决定要把这些规矩给破了去。”
周知棠不知如何回答,胖爷又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是不是你同徐大人说的好话,知棠,看来你还是紧着我们这些队友的。”
“快进去吧,比试比试一番,速战速决。”周知棠提剑先一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