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玉将地藏经给了阿梨后,便很少同她见面。
说来也怪,这丫头自称是跟着邻居学了几个字,但不论是报恩咒还是地藏经,只要她将字认全了、有注释,是从来不会来请教自己的,仿佛能够很快地靠个人能力掌握。
他估摸着阿梨得有稍长一段时间的自修,便没有对她更多注意,加上近日太后身子有些不好,虽有太医诊治,也需要顾崇玉替诵经求个心安。种种因素,他都脱不开身去关注阿梨。
听到是金月宫的人犯事儿,他还是打听了下,原来真是阿梨。小宫女被主子关一顿,其实算处罚得轻的,这在皇宫里很常见,况且据说阿梨今日出来后,公主也没再罚。
顾崇玉觉着,给这丫头一个教训也未尝不好,不论她做错了什么,经过这次也稍微懂些人情世故。
但想是这么想,曾经见过阿梨眼泪汪汪的他,在经过金月宫,准备拐弯离开时,又绕了回去。
……
凌月容简直一脸懵,这假和尚怎么跑自己宫里,她又不信佛,难道是皇祖母……她和凌柏一样抵触那些奇奇怪怪的经文,警惕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国师。
她面对顾崇玉的“蹭饭请求”,迟疑道:“你……这是没饭吃了?朝廷终于不给你发俸禄了?本、本宫先说好啊,若是想趁机灌一堆歪理给本宫,你现在便可出去。”
顾崇玉淡淡一笑,厚着脸皮蹭了饭,在公主不自在地戳米饭玩儿时,问道:“听闻殿下的宫女招惹了梅嫔娘娘?”
怎么的,你这平日里不问世事的人,竟然八卦了起来?凌月容觉得新奇:“关你何事?”
顾崇玉放下碗筷,道:“佛家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人犯了错,悔改便是重生。”
凌月容听得一愣一愣,这人说什么呢。
她歪头想了片刻,小声地哈哈笑了起来,继而声音越来越大,回响在殿内,最后前俯后仰,捂着肚子直揉,笑出了泪花。
顾·圣洁·崇·佛门弟子·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这意思是那宫女犯了错也受了罚,希望自己日后别苛责她呢。
她好歹也是云凌王朝备受宠爱的公主,肚子里还是有墨水的。凌月容促狭道:“本宫的人,本宫自然知道如何对待。国师是为何如此关心啊?”
顾崇玉面不改色:“不过是修行佛法,想要渡人罢了。”
本宫信了你的邪,你个国师坏得很。
宫里每日都有受罚之人,你怎么不去渡?
凌月容站起来,叫人撤了饭食,也不戳穿,给他个方便:
“国师说的甚是,既然你这般关心,不如当面渡化。大人身份贵重,本宫把那‘悔改之人’叫来便可。”
她先前见阿梨总往国师府跑,平日常抱着本佛经小册子念念有词,便猜到这二人相识。但身为国师,跑来关心一宫女,这可不仅仅是相识了吧。
凌月容虽娇生惯养,但对这些奴婢奴才们并不苛刻,且她对阿梨印象挺好的,便不纠缠这些,将人叫过来后,出去逛花园了。
哎呀,这满园花开,很是娇艳动人。
阿梨被关了一日,后来便有些咳嗽,情绪也低落。但凌月容曾派人给她送温汤,并道不是阿梨的错,让她宽心。加之小厨房的婶子们母爱泛滥,等阿梨回来时个个都摸头揉脸嘘寒问暖,她心里的郁闷早已烟消云散了。
进来便看见了国师大人。阿梨虽疑惑,但也是很欢喜,这人可是她的福星。她见四周无人,小跑过去,利落地福身,笑容大大的,很精神:“大人你为何在此呀~”
这样子可不像被关了一夜柴房。顾崇玉觉得自己白担心了,他也不承认是来看阿梨的:“哦,我路过此地,公主极力邀请,盛情难却,便留下来用饭。”
凌月容若是知晓,怕是要翻白眼。
阿梨转了一圈儿没见到公主,心想殿下叫我来,怎么人不见了,难道又出去了?真是贪玩。
凌月容再次躺枪。
顾崇玉问:“昨日如何惹了梅嫔娘娘不快?”
阿梨的脸便垮下来了,扯了扯衣角:“哪里有惹娘娘,我好端端站着呢,是娘娘绊倒了,非说我撞的。公主便同她吵了起来,然后皇后娘娘便……”
听完了讲述,顾崇玉自然知道这是阿梨卷入了那几位的争斗中。
但他转动了一下手中佛珠串,并不安慰她:“你认为自己是冤枉的?”
阿梨睁大了圆眼,无辜地看向顾崇玉,觉得自己真没招惹贵人啊。
“一,你身为宫女,在赏花宴上只顾赏景,没注意走近的梅嫔,若是那会儿提前行礼问安,或许不会有冲撞之事。”
“二,若你眼疾手快,梅嫔摔倒时你便可一把拉起,接着表示关心,表明是她自己不慎。”
“三,梅嫔指认你将她推倒,公主同她争执,僵持中你不应该傻呆呆站着,认错也好辩解也好,应让事情尽快消停,毕竟是赏花宴。”
“这是丢皇后的面子,三人中你为奴婢,不罚你罚谁?阿梨,你还有得学。”
顾崇玉觉得自己真的很少说这么多话了。
什么⊙⊙?
阿梨惊呆了,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不妥之处,她原是觉得委屈,这会儿有些愧疚,又开始了满眼小星星的崇拜模式:“大人,你好厉害呀。”
这“好厉害”,顾崇玉听过好几遍了。
光是我厉害有什么用,你自己不长点儿心,没人能次次护你。
比如这次。
他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进去,见着她白嫩的小脸上只有惊叹,冷了脸色:“若你仍想继续受罚,听听我这‘厉害话’便罢了。若你想在宫里过得更好,少不得锻炼,你是哪种心思?”
阿梨赶紧表态:“我自然是第二种。”
“很好。见着你与佛有缘,我便布置些任务给你,你可愿意执行?”
愿意愿意!阿梨举双手。
顾崇玉这才露出笑容,一笑,那细长深邃的眼眸便含着月色般的温柔。
帮人帮到底,他只是在修佛罢了,嗯,没错。
……
“你将这瓷瓶放于这株花的下方,明日清晨来取,便可收集露水,取完了拿到屋里……”
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正教着新来的人采集煎茶的露水,忽然觉着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这边,面色不善地回头:“哪个家伙不好好干活儿看热闹?”
一看,是小厨房的阿梨。阿梨举起手中的盆,示意自己正在摘菜。
公主有一日去皇家农庄玩,见那些庄户人家大多都在自家种了瓜果蔬菜,她试着摘了几个做成菜,只觉得自己亲手摘更爽口,便在金月宫开了片菜地。
那二等宫女呼出一口气,只当自己过于敏感了,继续转身教导。
阿梨暗地里拍拍胸口:“差点被发现。”
她做完活儿回房,将看到的人和事详细记下。
红秀姐姐很是精明,能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摸个底,因为她认识的人多。今日还见着她请别的宫里的姐妹吃点心。
香儿姐姐见谁都笑眯眯,哪个主子都能叫出名,说话好听,公主惹了那些娘娘们生气,都是这位姐姐出面道歉劝和。
还有园子里遇到的教导新人的凝兰姐姐,脾气不大好,但待人最是诚心,自己的活儿也总是一丝不苟完成。
还有……
原来她们都好优秀啊,怪不得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阿梨觉得自己若有她们的三分之一便满足了。
国师大人叫我先观察公主身边大宫女们是什么品性、如何做事,再观察小宫女们如何做事,是希望我向她们学习吗?
她已经看了大宫女行事,知道她们有很多优点。
但接下来要看那些和我一般,甚至比我职位更低的宫女又是为什么呢?
她不懂。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观察。
她知道国师大人是为自己好,若不懂,后面去问便是了,如今只需要行动。
反正国师大人说的准没错。
凌月容:你们两个太过分了。一个拿着我给的工资,一个蹭我的饭,还在我的宫里相会,最后还送我一口黑锅!
顾崇玉:阿弥陀佛,殿下你在说什么?
阿梨: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QAQ
凌月容:(╯' - ')╯︵ ┻━┻
请个假鸭~8号先不更了,可怜的俺考证,还没复习完,今天满课,只能疯狂挤时间啦~9号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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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阿梨要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