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之夜来得猝不及防,暮色如墨汁般在海面晕开。樊艳杀独自站在露台边缘,掌心的赤金耳钉被体温焐得温热。远处灯塔的光柱规律地扫过海面,像极了那人从不言说的注视。
他终究没有戴上那枚耳钉。
深夜的别墅寂静得可怕,只有永不停歇的海浪声拍打着失眠者的神经。樊艳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是幻觉。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指尖已经按在蝴蝶刀上。循着气味来到书房,推开虚掩的门,月光照亮了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阎狂靠在沙发里,西装外套随意丢在一旁,白衬衫几乎被鲜血浸透,左胸至腰腹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大片深色痕迹。他抬眼看着樊艳杀,深榛褐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却依然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感。
"你怎么..."樊艳杀的话哽在喉咙里。
"遇到点麻烦。"阎狂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泄露了他的状态,"不想惊动其他人。"
樊艳杀快步上前,单膝跪在沙发前查看伤口。这不是普通的刀伤,边缘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像是能量武器所致。能在阎狂身上留下这种伤口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需要立即手术。"樊艳杀起身要去叫医生,手腕却被握住。
"你就能处理。"阎狂的掌心滚烫,力道却依然不容拒绝。即便重伤至此,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掌控。
樊艳杀沉默地取来医疗箱,跪在沙发前为他清理伤口。能量武器造成的创伤远比普通伤口更难处理,焦黑的皮肉需要仔细清除。酒精棉触碰到伤口时,阎狂的肌肉猛地绷紧,却一声不吭。月光下,樊艳杀能看清他额角的冷汗,和因忍耐疼痛而微微发抖的指尖。
"疼就说。"樊艳杀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阎狂低笑一声,气息有些不稳:"比不得你离开时疼。"
缝合的动作微微一顿。樊艳杀垂下眼帘,继续手上的工作,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为什么来这里?"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阎狂没有立即回答。直到樊艳杀打完最后一个结,准备起身时,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这里的安保系统是我亲自设计的。"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让樊艳杀的心猛地一沉。他当然知道这里的安保系统有多完善,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月光如水,将两人笼罩在银色的光晕里。阎狂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樊艳杀空荡荡的耳垂,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日那个杀伐决断的阎狂。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低语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重量。
樊艳杀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急促的脉搏。三个月的分离,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汹涌而来。但他很快松开手,继续为伤口包扎。
"你该回玉京岛。"樊艳杀的声音冷了下来,"这里不是你的避难所。"
阎狂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恢复平静:"你说得对。"
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阎狂站起身,伤口似乎已经不再影响他的行动。他穿上染血的西装外套,动作依然优雅从容。
"天快亮了。"他整理着袖口,眼神已经恢复往日的深沉,"我该走了。"
樊艳杀站在原地,看着他步伐稳健地走向门口,仿佛刚才的重伤从未存在。
在门槛处,阎狂停顿片刻,侧首看向桌上的丝绒盒子:
"那枚耳钉,配你。"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月光和浓重的血腥气。樊艳杀缓缓走到桌前,打开盒子。赤金耳钉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是在嘲笑着他的动摇。
海潮声阵阵,将未竟的话语都吞没在深夜里。
晨雾在海面上升腾,将海岛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樊艳杀站在露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赤金耳钉。一夜未眠,他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白鹄眼里却依然清明。
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那人独特的沉香,像是昨夜的一场幻梦。但书房地毯上干涸的血迹,又提醒着他一切真实发生过。
"樊先生,早餐准备好了。"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樊艳杀转身,目光掠过餐厅。桌上摆着他最爱的几样点心,连摆放的角度都透着某个人特有的强迫症。这三个月来,每天的餐食都是如此,仿佛那人无处不在。
他坐下,执起银勺,突然发现餐巾下压着一张字条。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
【伤口处理得不错。】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就像他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樊艳杀将字条揉成一团,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抚过那些字迹。他想起昨夜缝合伤口时,那人紧绷的肌肉和隐忍的呼吸,想起月光下那双深榛褐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真是可笑。即便重伤至此,那个人依然要用这种方式宣示存在。
玉京岛,阎氏总部。
阎狂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白衬衫下的绷带隐约可见。他听着影的汇报,深榛褐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
"昨夜袭击您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影的声音平静无波,"是'彼岸花'的残党。"
阎狂轻轻晃动着手里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海岛那边有什么动静?"
"樊先生今早撕了您留下的字条。"影顿了顿,"但他把耳钉收起来了。"
阎狂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随即又恢复平直:"让人送一批新的医疗物资过去,要最好的。"
"是。"影迟疑片刻,"您的伤..."
"不碍事。"阎狂转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旧照片上。照片里,年轻的樊艳杀站在训练场上,眼神倔强清亮,美得如斯生动。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还会在训练后偷偷接吻,在深夜的浴室里缠绵,在每次任务归来后疯狂地确认彼此的存在。
现在想来,竟像是上辈子的事。
海岛午后的阳光正好,樊艳杀在沙滩上散步,突然看见一艘快艇靠岸。几个穿着阎氏制服的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走下船,为首的人对他恭敬行礼:
"樊先生,阎先生让我们送些物资过来。"
樊艳杀看着那些印着医疗标志的箱子,突然笑了。那个人永远都是这样,用最霸道的方式表达关心,仿佛只要他示弱一次就会要了他的命。
"搬去仓库。"他淡淡地说,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还有这个。"那人递上一个精致的木盒,"阎先生说...您会需要的。"
樊艳杀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定制蝴蝶刀,刀柄上镶嵌着与他耳钉同源的赤金纹路。这把刀比他之前用的那把更轻,更锋利,完美契合他的使用习惯。
就像那个人,永远知道什么最适合他。
深夜的视频会议里,阎狂看着屏幕上樊艳杀的身影,目光在他耳垂上停留了一瞬。那里依然空荡荡的,但阎狂知道,那枚耳钉一定被他收在了某个地方。
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看似已经结束,实则只是被深深埋藏。
"新港项目的安保方案需要调整。"阎狂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樊艳杀看着屏幕上那人苍白的脸色,突然打断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空气瞬间凝固。就连远在玉京岛的影都微微一愣。
阎狂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死不了。"
这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樊艳杀的心猛地一紧。他想起昨夜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起缝合时指尖感受到的体温,想起月光下那人罕见的脆弱。
"下次..."樊艳杀的声音有些发涩,"别再来海岛了。"
屏幕那端,阎狂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好。"他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会议结束,樊艳杀独自坐在黑暗里。他知道,那个人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是"别再来",而是"别再用这种方式"。
就像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永远都要隔着层层伪装。
窗外,海潮声阵阵,像是在诉说着那些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