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听歌指北 第34章 聊聊

王穹以“恭喜”结尾，实则是宣判了另外六个人本次旅途的终止。

现场的气氛愁云惨淡，留下来的人高兴不起来，或者说不敢明着高兴，要离开的人又没有痛苦到要痛哭流涕的程度，毕竟之后还有机会争取复活位，虽然之后的机会将会越来越渺茫，但终归是存在的，在这里过分悲伤似乎有矫情的嫌疑。

林亭把手头的东西交还给工作人员，然后离开了。他心情闷闷的，没什么食欲，去外头的自助贩卖机买了个圆圆的小面包，避免自己晚上真的饿过头。

赵钦枫过来，很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他们之后还能接着学习，这边的课程是对大家全程开放的，也可以找导师们继续交流。”

林亭点了点头，捏着手上的面包，隔着塑料袋把它戳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凹陷。

林亭有空的时候，就静静地在房间里写词。他手头有四首歌的写词任务，风格各异，林亭每天下班后换着写，仿佛在四个不同风格的世界里穿梭，偶尔会有眩晕感，好像能够暂时让他忘记其他的事情。

不过每次睡醒，他就又实实在在地站在现实世界的地面上了。

某天早上，林亭路过他们上乐理课的教室，发现后门没关，于是悄悄走了进去，坐在最后一排。

老师在黑板上利索地画出五条笔直的横线，在上面画音符。乐理知识难免枯燥，不过老师已经尽量用通俗有趣的方式在讲了。林亭隔一会儿就能听到大家闷闷的笑声，也看见了几个一点一点的头。

他听了一会儿，后排有几个学员注意到他了，他摆摆手，稍微再待了一会儿就悄声离开了。

陈太宁过来找了他一次，问他能不能给他一点建议。

林亭疑惑道：“你如果想要请教声乐技巧，导师能直接给你示范，如果是想聊创作，找你们赛道的导师或者直接和张锋明他们聊都挺合适的，找我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的视角可能和真正的从业人员不同。”

陈太宁看上去很紧张，他把手上的纸攥得更紧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从网上了解到，您原先是个程序员，后来辞职了，专心在音乐圈活动了。”

林亭解释道：“这个应该是传闻。首先，我不是辞职，是被裁掉的。”

林亭和陈太宁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都写着“三十五岁中年危机”。虽然林亭远没有三十五岁，但是关于年龄，已经是在互联网行业工作的人心**同的一颗刺，而且在网上的传播度相当高。

陈太宁叹了一口气，“其实我都想过要不要跨考计算机专业，11408之类的。”

林亭无奈地笑着，“难道你是找我咨询跨专业考研的注意事项吗？”

陈太宁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以前想过要跨考，但是大二的时候上专业课，发现自己对建筑还是感兴趣的，而且编程之类的东西，我确实整不明白。”

林亭：“好啦，就是开个玩笑，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陈太宁问：“您觉得，我能在音乐圈立足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需要放弃原来的专业了？”

陈太宁把手上捏得有点皱的纸展平，递给林亭。林亭一看，竟然是一份正经的简历，什么专业排名、学校层次、六级分数，还有本科阶段参与过的项目、打过的比赛和科研经历。

林亭简单扫了一眼，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已经很陌生了，但是按照他的了解，陈太宁应该是可以保研的。

林亭说：“我先和你聊聊你的第一个问题吧。其实你的创作质量很高，声音底子也不错，如果按照能力来说，你是可以立足的。”

“但是？”

“对，‘但是’，”林亭很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根据我的观察，这里的公平非常有限度，虽然这次比赛的打分已经标准明确，各位导师和嘉宾都在非常认真负责地打分，但是不是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我看过很多流星一般划过乐坛的歌手，他们曾经短暂地惊艳过听众，然后就销声匿迹了。”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后台不够硬，没有人撑腰，经纪公司拖后腿或者主动冷藏？原因可以有很多种，但是指向的结果就只有一种，就是‘消失’。”

“当然，也不用这么悲观，如果你在节目中表现不错，取得了一定的人气，节目背后相关的经纪公司应该会愿意和你签约，然后你就可以留下来。”

陈太宁很认真地听着，他甚至拿出手机，在笔记里敲字记录。

林亭有点想告诉他其实必要这样记，他说的话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但是看着对方认真的样子，林亭又有点舍不得打断他。

“好的，假设你成功在音乐圈站稳了脚跟，不管是大红大紫还是不温不火，总之你成为了一个‘歌手’，一个‘唱作人’，然后我们可以讨论你的第二个问题。”

“‘是否需要放弃原来的专业’，如果你真的想要马上进入这个行业，你确实没法继续深造，也没法兼顾一个行业内的全职工作，所以答案应该很明了。按照你的简历，保研应该不难，而且你也喜欢这个专业对吗？”

见陈太宁点了点头，林亭继续说：“所以你会纠结，而且相对于‘歌手’这个职业来说，你在你的专业上有更多扎实的积累，也能提供更加安稳的职业规划——尽管这个行业确实是个夕阳产业。”

陈太宁仿佛被捅了一刀，这个“夕阳产业”堪称重重一击，应该也是他在纠结的点之一。

林亭说：“我要反驳你说的传闻中的另一点了——我现在并不算是真的定在音乐圈了，虽然辞职后我没有继续投简历，但是按照我这些年在行业里积累的人脉，接一些相关的小活儿还是可以的，或者把简历找出来，接着投岗位，应该也是有公司愿意收我的。只是前段时间各方面都不是很安定，加上正好在忙这个节目的录制，所以没有接着做计算机相关的工作。”

陈太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点了点头，“明白了，林老师，你以后入职了能给我内推吗？”

林亭听出这是个玩笑，大笑起来。

“先别想太多，不如就趁这次参加节目的机会，多学习精进，抽空多写点作品，努力到位了，剩下的，就耐心等待吧，我看好你！”林亭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故作严肃地补充，“当然，就算我看好你，也不会在打分上给你放水的，你必须拿出实力，让我心服口服地给你打高分才行。”

陈太宁终于没有再记他那笔记了，而是放下手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亭，“我会加油的，谢谢林老师！”

“好，忙去吧，加油。”林亭和他挥挥手，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林亭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房间里。他坐在椅子上，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在录制结束之前，他要把攒的两份乐评做成视频发出来，要写四首歌的歌词，还要认真完成之后若干次的打分，尽量鼓励这些年轻人。

然后，他也该想一想，之后的职业道路究竟应该怎样选择了。

陈太宁提醒他了，职业规划是个要紧的事情，前段时间一直没想，现在是该考虑了。

林亭打开笔记本电脑从网上找了个简历模板下载下来，然后林林总总地列了些东西上去，准备之后再改。

写完简历之后，他又把自己从被公司辞退之后的收入和支出拉了个表格。

这段时间营业那个写乐评的账号赚的钱，通过接乐评赚的钱，上综艺的报酬，还有最近写的词的直接收入和以前写过的词涉及到的版权收入……

认真算下来，其实赚得比他之前当程序员略多一些，而且他的支出并不高，尤其是住到赵钦枫家中的客卧之后，租房的支出都免去了。

所以接下来扎根音乐圈，发展人脉，偶尔上节目，经常窝在家里写稿写歌词，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林亭想起陈太宁纠结的点，为了音乐，放弃自己已经学习许久，真正感兴趣，而且有深造机会的专业是否值得。林亭自从本科毕业，一直从事着本专业的工作，说起来他接下来这一步的沉没成本也很大，但是因为他前面这些年超常的工作量，原本可能存在于其中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已经消弭。

关于音乐圈这边……找个时间问问王穹吧。

林亭去看彩排的时候在台下碰见了王穹。

“嗨，王老师，你也来听彩排吗？”林亭猫着腰走过去，挨着王穹坐下。

“是啊，正好没啥事，就过来听一听。”

“这个学员是副导演家里那个小孩吧。”林亭往舞台上看，大概认出来了正在彩排的学员。

王穹点点头，“其实他唱得也挺不错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