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女娘 第37章 第 37 章

宋凌舟任由程宁拉着走到了街上。宵禁的夜里街上无人，安静地能听到人的脚步声，街角的流浪狗抬起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归入梦乡。

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宋凌舟低声喝道：“松手！”

“不松，不松，”程宁干脆耍起了无赖，把手握得更紧，“你不答应我帮他们说话，我就不松。”

“你！”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宋凌舟脸上一红，气也消了大半。“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

程宁：“无赖怎么了？管用就行，我不管，你不答应帮忙今晚你别想摆脱我了。”

“是么？”宋凌舟眼眸暗波汹涌，手上稍微使力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前。

程宁没想到他会忽然动作，一个站不稳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宋凌舟则是用那只没被束缚的右手扶住了他的后背，过分亲近的距离让气氛陡然暧昧了起来。

宋凌舟暗哑着嗓子问道：“放不放手？”

程宁：“不放，死都不放。”

程宁的脸早就烧的通红，为了不让宋凌舟看出端倪，他低着头，努力地想隔开两人的距离。若是他此刻抬头了，就会看到宋凌舟刚才还满是愠怒的脸，现在已然冰消雪融，嘴角甚至还噙了抹不易察觉的笑。

“好啊，这话是你说的，莫要后悔。”宋凌舟说完也不挣扎了，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

这突然的动作把程宁整得有些不会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儿歧义。

“呃......那个.......要不你再反抗下？”努力想了半天，他才想出这句话想找补一下。

“阿宁~”宋凌舟被他的话逗得有些想笑，他伸出右手弹了弹程宁的脑壳，“我真好奇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嘶！”程宁无语地揉了揉被敲的有些痛的头，心道：“这人该不会是有病吧？一会儿冷漠的要死，一会儿有跟没事儿人似的。”

被怀疑身体有疾的宋凌舟却是完全不知道程宁的腹诽，见自己下手重了，又抬手轻轻地替他揉了揉，“还疼么？”

“不，不疼了......”程宁被他忽然温柔的动作搞得小鹿乱撞，脸更加红了。

宋凌舟：“你今晚还要打更么？”

程宁忙不迭地点头，“嗯，嗯，要的。”

“那走吧.....”宋凌舟牵着他的手就往前走，一点儿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看那架势，竟然是要陪他

“内个......你先放开我.....”程宁弱弱地说道。

“不是你说我不应了你，你就不放开的么？”宋凌舟斜睨了程宁一眼，并没有放开牵着的手。

程宁叹了口气，求饶道：“那个，是我错了，大人您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呵，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宋凌舟顿住脚步，淡淡地嘲讽道。

见他似乎不气了，程宁嘟嘟囔囔地再次恳求。“那个，您就帮他们说说好话么？巧儿母女着实是可怜，张大哥也是仗义帮忙.....”

宋凌舟：“好。”

“毕竟他们也不是罪大恶极.......等等，你答应了？”程宁还想再努力劝劝，没想到他忽然转了性子。

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程宁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宋凌舟：“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么？”

程宁：“呃，也不是......”

宋凌舟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阿宁，你我也相识多时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该很清楚。我既然没有在县衙审问他们，自然是心有恻隐。你以后能对我多些信任么？”

程宁：“嗯，好。”

“你们在干什么？！”街口，一道骄横的女声传来。程宁抬头看去，来人竟然是月华公主。

“虽然在大周宵禁的规定并不约束官员和王公贵族，但是一个公主，大晚上不好好在家睡觉，瞎溜达什么呢？”程宁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皇帝哥哥和贵妃娘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管孩子啊。”

月华刚出生的时候长得丑巴巴的，安宁为此嫌弃她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即便嫌弃她还是忍不住天天跑去贵妃娘娘的寝宫去看小婴儿。

安宁郡主在贵妃的寝宫常常一待就待一整天。那时候她是宫里的红人，贵妃自然也乐得女儿与她交好。每次她一到宫里，贵妃便会拿出好吃的好玩的招待她。看在好吃的的份上，安宁看月华也越来越顺眼了，后来更是走到哪儿都会带上她。

那时候贵妃还时常和皇帝开玩笑，说小公主是被郡主带大的，以后管教公主之事也一并交给安宁郡主吧。本来这话没人当真，除了小安宁郡主。自那以后，她便让贵妃娘娘撤了管事嬷嬷，按照自己的想法教导月华。

“那些年，我都教了些什么啊？！”想起过往，程宁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月华长大后这副习性是不是自己把人教歪了的缘故。

宋凌舟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握着程宁的手，然后问道：“月华？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答应了今晚回客栈看我的么?可是我等了你一晚上也没等到，便去县衙寻你。杜应悔说你可能来了这里，我就又来来这儿寻你啦。幸好这次运气不错，真的找到你啦。”找到了人，月华颇为得意。嘴角微微翘着，笑得像个孩子。

“月华，莫要胡言，我只是答应你晚上若是得空给你带李记的桂花甜糕......”宋凌舟赶紧看了身后的程宁一眼，生怕他误会了。

月华：“是啊，我的甜糕呢？”

“今天事忙，我明日再买给你。”见误会解除，宋凌舟暗暗松了口气。

月华公主喜好甜食，尤其喜爱桂花甜糕。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就经常让宫中的司膳给她做这道点心。由于吃得实在是太多了，小乳牙坏了好几颗，时常因为牙痛哭个不停。因为这事，安宁还下令责罚了管事宫女和司膳。

安宁郡主“死”的时候，宫人们无不欢欣鼓舞，庆幸妖女终于不能再为祸人间了。可是真的细细算下来，安宁郡主本人其实很好相处，除了嘴巴毒一点儿，没什么耐心外，平日里对宫人其实也不错。责罚宫人的时候少之又少，屈指可数的几次还都是为了月华。

程宁心道：“自己那时候还真是不懂事啊，太过一厢情愿了，贵妃不管，皇帝哥哥不管，自己一个外人瞎管什么？吃点儿桂花糖糕怎么了？人家长大了不还是好好的？说不定那时候的小月华也在暗暗地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吧?”

“不行，我今天就要吃。”月华忽然来了脾气，拽着宋凌舟的衣袖埋怨道，“凌舟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宋凌舟当初当众拒婚不仅是拂了皇上和贵妃的面子，还让月华成了大周的笑柄。因为这份愧疚，他耐下性子安抚道：“抱歉，我今天一天都在查案实在没时间，明天好么？”

“我就要今晚吃，过了今晚再吃也无用了，呜呜呜呜.......”月华越说越委屈，竟然眼泪都流了出来。

宋凌舟最怕的就是姑娘们的哭哭啼啼了，忍不住皱了眉。

“为什么过了今晚就无用了？”一直没说话的程宁忽然插话道。

月华哭着说道：“因为今晚是十五，只有每月十五晚上吃桂花甜糕，桂神娘娘才会实现我的愿望。呜呜呜呜~”

程宁怔住了。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月华公主独独对桂花甜糕如此执着，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记忆中两个小女孩坐在宫中的桂花树下，一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

“月华，姑姑告诉你哦，桂神娘娘每月十五都会到凡间游玩。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就可以在这天晚上求她帮你实现。”

月华公主：“可是天下有这么多人，桂神娘娘怎么才会找到我呢？”

安宁郡主：“唔，当然不是随便许愿就能引来桂神娘娘啦。桂神娘娘喜欢甜食，尤其是喜欢桂花。你呀，要提前准备好桂花甜糕，边吃甜糕边许愿。桂神娘娘自然就会找到你啦!”

月华公主：“好，姑姑我记住了......”

程宁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当年她也不大，为了在月华面前显得有长辈的威严，她时常胡编一些故事讲给她。那些信口胡诌她讲过就忘记了，万万没想到月华竟然记了这么久。

半晌后，程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那公主想许什么愿望？”

月华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想让小姑姑还我钱......”

程宁：“呃......”

宋凌舟：“你小姑姑？安宁郡主？”

月华：“除了她还有谁？”

宋凌舟：“她不是早就死了么？怎么还你钱？”

听到这话，月华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呜，骗人，都是骗人的，她定然是不想还我钱才假死的........呜呜呜呜.......以前她每次赖皮都是这么骗我的......这次定然也是......”

程宁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想来那定然是好大一笔钱，你小姑姑可能是没钱还吧......”

“其实不还钱也行.......”月华的声音湿漉漉地，透着十分的委屈，“只要让我知道她还活着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