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老奴的好格格啊……这老天爷不长眼,怎么让格格受了伤?”
“如是这样老天还不如将老奴收了去,怎么也比让格格躺在床上不醒要好啊!”
“常嬷嬷,你可安静些。福晋如今还在生产,格格昏迷不醒。你这般大声叫唤,是想惹上杀身之祸吗?”娇莺一般的女声在秋琼耳畔响起。
倒是止住了啼哭的老嬷嬷。
“莺梨姑娘,老奴这也是为小格格着想。磕到头,接连高烧不退,外面又……又传些那样的谣言,日后格格还怎么在这府上生存?”
“呸!”莺梨厉声呵斥着满口胡言的常嬷嬷,转而又动作轻柔地用沾了凉水的帕子擦拭大格格的耳后、颈项、手臂。
让格格身上的温度降下些。
“外面那些脏人说的脏话你也拿过来辱格格的耳朵。那些不长眼,随风摇的人也就仗着福晋现在身子重,腾不出手。”莺梨挥挥手,让常嬷嬷别站在旁边恼人,“嬷嬷要真为格格好,可好生管着你那张嘴。”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福晋都看在你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份上忍让过去,再有下次,你可就收拾包袱滚回尚书府。”
常嬷嬷心有余悸,知道莺梨说的话不假。自己接二连三在大福晋那讨不到好,横竖闹腾也是为了跟大格格表忠心,做戏给旁人看。不求多繁华富贵,只求捏着格格,讨些好赏赐,日后待格格要出嫁蒙古,再寻个年迈的借口离开。
这么一想,常嬷嬷便匆匆离了屋子,去别处哭去。
嬷嬷面上不显,但内心愤恨。
那太医都说大格格撞伤了后脑,连日高烧不退,莫说清醒,怕是醒来后也可能与常人不同。
这话可不就是在说大格格会变成傻子吗?
常嬷嬷的心思,莺梨都知晓。
待人出去后,她轻叹口气,伸手贴上格格的脸,“如今倒是求着格格和福晋平安。”
这好生的大阿哥府如今一团乱,下面的人各生心思,莺梨能管住、护住院子的日子也就这段时间。
若是再长些,怕是要管不住心散的下人。
殊不知,在床上躺了三日的大格格秋琼早已换了具灵魂。
方才常嬷嬷哭喊的时候,秋琼就已经有了意识。
她谨慎,察觉到不对,也没有睁开眼去瞧看,没过多久就听到莺梨呵斥常嬷嬷的声音。
秋琼心里震撼,过会儿两世的记忆开始融合,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痛得她脱力。
这会儿她才明白现在的处境如何。
她本就是秋琼,是被康熙封为直郡王的大阿哥与其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长女,出身贵气,只是命不太好,幼年丧母,无人庇护,在府里和宫里都受了磋磨。
十八岁那年,被玛法赐嫁给科尔沁台吉,多尔济色棱。
对方长得英俊潇洒,是温良的性子。
只是她身体虚弱,科尔沁到底是寒风冷冽些,日夜都需苦药维持生命,意气也逐渐消沉,也跟同房过的驸马色棱相处不来。
后来干脆让人初一十五过来吃顿饭即可。
她身体弱,管不了事,色棱一离府,那狗胆包天的陪嫁嬷嬷就掌握了公主府,内扒她嫁妆,外给驸马假传她口谕。
两头欺骗,惹得她心绪不宁,五年不到便在科尔沁香消玉殒。
死后过了孟婆桥,喝了孟婆汤,转世去了二十一世纪,成了一个孤儿,在国家政策扶持下读了师范。
抱着为教育献身的精神,又努力考上研究生,谁知道还没去报道,就为了救人在马路上被车撞死。
兜兜转转,灵魂竟然回到了第一世,如今是康熙三十一年七月二十日。
明日,她的四妹妹多意就会出生。
一时之间接受了太多信息的秋琼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之后的人生要怎么办,便意识混沌,睡了过去。
再醒来,屋内点着烛火。
秋琼头晕想吐,手软无力地扶着榻边,硬是将堵在身体里的脏污全都吐了出来,本就没吃什么,吐出来的都是药汁和苦水。
莺梨一直在屋内,瞧见秋琼醒来,先是一喜,而后见主子吐得凄惨,忙不迭地拍着人的后背顺气。
也顾不上衣裙沾脏,等秋琼吐得没东西吐后,才倒了些茶水准备给秋琼喂进去。
“加,加点盐。”秋琼细小的手攥抓住莺梨的手腕,微微晃了下脑袋,示意自己不喝。
她这一遭可是吃尽了苦,没怎么吃东西,光是药汁和一些汤饮,又吐了一遭,身体的水盐怕是紊乱。
直接喝茶水怕是会吐得更厉害,加些食盐缓缓身子。
莺梨最为听话,也甚少替主子作主。
虽然不明白大格格这么做是为何,但还是听话地将让跟自己一同在旁边忙活的婢女去端杯混了盐的水。
温水加上细盐的滋味并不好受。
秋琼跟在沙漠里行走了好几天,快濒死的人一样,就着杯子喝了不少水。
轻出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弄脏的床榻自有人打扫,外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
来人步伐慌乱,还没见身影就听到嚎啕哭声。
秋琼不堪其扰,拍了拍莺梨的手,“我一个人再休息会儿,麻烦莺梨姐姐在外头守着,莫让别人进来。”
“额娘那边,你也让人传话过去,说我没事就行,也不用派太医过来,都先紧着额娘那边来。”
秋琼见莺梨面露担忧,知晓她是想要找太医过来给自己瞧瞧。
伊尔根觉罗氏这胎是生的她四妹,生相凶险,比起自己,显然是对方更需要。
重来一世,秋琼不想走上丧母的老路。
“让我一个人静静,人太多,吵得头疼。”
外头嚎啕的常嬷嬷还喊着大格格,同拦着她的下人起了冲突,争执起来,显然是把莺梨白日呵斥她的事给忘了。
莺梨福身退去,将门合上,眼神示意站在一旁伺候的太监把常嬷嬷的嘴用帕子堵上。
“关到远点的屋子里去,等福晋生产完了再处置。”
一而再,再而三。
莺梨觉得大福晋还是太给亲额娘面子了。
这送到大格格身边的是什么心思叵测的老东西?
众人一退去,秋琼盖着薄被躺在床上,圆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瞧。
这曾是她的闺房,满打满算住了十六年,两岁迁至这院子里,直到出嫁她都在这。
许是第一世的情绪来得太过猛烈,迷了她的眼,泪水不自觉开始沾湿眼睫。
前十八年的京城甜苦参半,就更显得后五年的草原狼狈不堪。
重生回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第一世亲缘过于淡薄,额娘生下大弟,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阿玛悲恸,可男人的话当不了真,没几年还不是另娶娇妻美人。
后来这大阿哥府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们姊妹几人虽不至于日子过得惨,但没了亲娘,又失了阿玛的心,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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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