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者在主变和水泥厂与GTI前来调查的干员们打了四天游击战后,赛伊德终于放士兵们各归其位,外来者也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生活,有事在外围巡视,没事找赛伊德闲聊,过得十分滋润。
“那群哈夫克士兵什么时候滚蛋?”外来者蹲在窗户上问赛伊德,“他们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或许一个月,也或许一年。”赛伊德回答,“面对光靠等待和时机就能得到的利益时,哈夫克就会像鬣狗一样轮番追咬上来,不得到那块砖,他们绝不会罢休。”
外来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从窗台上跳下来蹭到赛伊德身边,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将耳朵递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那块砖在哪儿?偷偷告诉我,我不和别人说。”
赛伊德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外来者眉间,微微一用力把他推翻了。
“站起来,别碰瓷。”赛伊德说,“这种事别指望我和你说。”
“我的嘴已经很严实了啊。”外来者一边狡辩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大保险前摁密码,“你告诉过我的事我从来没透露给第三个人。”
赛伊德瞥了他一眼:“是的,我告诉你的事你都会去亲自实践验证真假,当然不用第三个人知道。”
至于外来者的举动,赛伊德并没当回事,在他的认知里——在所有正常人的认知里,走路都撞墙的人是破解不开保险密码的,除非这个人运气好。
他正这么想着,保险箱就不争气地咔哒一声开了。
还真让他蒙对了??
“谢谢,谢谢你请我吃大面包。”
外来者见赛伊德坐在那没有下一步行动,顿时向前一扑抱住了保险箱,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去,最终感恩戴德地掏出来一个发条八音盒双手献给赛伊德,
“经理室主人,请吃。”
“你怎么打开的?”
外来者自豪道:“代码是这么写的。”
原来是脑机啊。
赛伊德伸出手,拿走八音盒,随即越过他的脑袋,拎着他的后颈,打开窗户将他丢了出去。
那就不意外了。
“嗷!”
鉴于外来者这几天尽职尽责地与GTI斗智斗勇,赛伊德已经容忍他很久了。
但是他每次都能在赛伊德心情不错的时候将赛伊德惹怒,最后被赶出行政楼。
这已经成为了零号大坝的固定节目,被赶出行政楼的外来者才是他的士兵朋友们熟悉的外来者,当然,这种熟悉感是建立在外来者的痛苦之上的,赛伊德下手太重,他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都要被摔裂了。
行政楼里最喜欢听八卦的盾兵爱打听凑了上来,问道:“你怎么又惹长官生气啦?”
外来者朝他伸出一只手,龇牙咧嘴地回答:“我只是问他哈夫克什么时候滚蛋。”
“你想去别的地方?”爱打听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扶着一瘸一拐的外来者走到草丛边坐下,“长官是怕你出去四处惹事吧?”
“怎么可能,他对我可放心了。”外来者手拄着路肩趴下了,将疼痛不已的屁股晾了出来,“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零号大坝对我来说像家一样。”
“你不想回长弓溪谷吗?我听说你是从长弓溪谷那边来的。”
“长弓溪谷……?”
人来人往的交易桥在脑海中一闪而逝,隐约间,他好像又看见了躺在黑匣子里的金灿灿的座钟,他眉头一皱,打了个激灵,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道,
“对了,我还要问他一件事……”
赛伊德对去而复返的外来者没什么好脸色,见对方急切地冲过来,他默默后退了一步,与这傻子保持安全距离。
外来者看他后退,便在原地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拆了我那把G18之后有没有翻到别的东西?”
赛伊德看向外来者的脸,他的神色满是焦躁不安和急切,自从那件事过去之后,外来者就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不自控的情绪了。
赛伊德本以为外来者早就忘了G18这一茬,谁知道这家伙的记忆力和他的智商一样忽上忽下,一想起来立马就找自己问罪,果然不能让他闲着。
“没有。”
赛伊德的语气毫无波澜,
“你要看看吗?”
“不对,你不应该这么说。”外来者向前逼近了一步,“你从来不肯把自己放在被动的这一方,为什么这次就忽然让我检查?你这是欲盖弥彰。”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赛伊德反问,“我如果想要隐瞒什么,你觉得你能发现端倪?”
外来者朝他伸出手,说道:“把枪给我。”
“我拒绝。”赛伊德双手抱臂回答,“刚才给过你机会了,但是你非要质疑我,现在后悔晚了。”
“你说什么?”
外来者难以相信这居然就是赛伊德给出的回答,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口窜到天灵盖,他抬起头,对上赛伊德那双沉静的眼睛,又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赛伊德不愿意的事,他无论怎么做也不会让赛伊德回心转意,这是事实。
“那把枪不一样。”外来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它是我从一个盒子里捡的。”
外来者很难让赛伊德理解人死了为什么会变成盒子,盒子和盒子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他只能用一句话总结“代码是这么写的”。
“比如你是首领单位,你的盒子就会精致一点。”外来者说,“普通的士兵单位,盒子就比较破。”
“你死了也会变成盒子?”
“对,不过我不会死。”外来者点点头,“变成盒子之后我就能捡走盒子里的装备,这把G18就是我从一个玩家盒子里捡来的。”
赛伊德没有应答,似乎在消化外来者传递的信息,外来者同样安安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片刻后,他说:“很遗憾,这把枪里什么都没有。你要失望了。”
“没关系,你给我的答案我都接受。”外来者转过身说,“除了信任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即按开打火机的清脆“咔哒”声响起,他听见赛伊德问:“你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吗?”
“没那么想了。”外来者没有回头,垂眼看着地面,轻轻叹了口气,“先不说能不能回去,以我的情况,一旦回去就要面对加班加点和人情往来,哪有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发疯惬意。”
“你这转变真够大的。”赛伊德碾过地上的纸灰,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说道,“刚才情绪还那么激动,才过去几分钟就想开了。”
外来者和赛伊德一前一后地穿行在走廊里,阳光透过印着弹痕的玻璃在他们身侧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堆叠着响起,漫长的沉默过后,外来者回答:“质问你的时候我只是还不清楚想要什么。”
“现在想清楚了?”
“总得面对现实的,现实就是我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世界了。”外来者说,“相比之下,枪里装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有没有骗我,以后会不会骗我,这可是与我的生死息息相关的人生大事。”
赛伊德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你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忘记?我都做好你骗我我就立马拉着你上吊的准备了。”外来者一本正经地说,“说真的,赛伊德,我认为我们已经讲开了,现在我们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我简直就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你居然在思考这种问题?”赛伊德想了想,“在我眼里我们甚至都不是同一个物种,哪碰得着朋友这种关系。”
“这不重要吧,就算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也不妨碍我们现在以平等的身份沟通啊。”外来者停了下来,转过身对赛伊德道,“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了,对你神往已久呢。”
“你说出‘平等’这个词的时候不想笑吗?”赛伊德道,“我们都平等的不把对方当人看才对。”
“赛伊德,你我之间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吗?”外来者笑眯眯道,“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拉近和你的距离了,你把自己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我也没办法,只要不谈这些,我们的友谊依然坚不可摧呀。”
赛伊德没有反驳,他能预计到一旦反驳外来者的观点,他就会掏出来一堆歪理和他诡辩,直到他口干舌燥——其实到现在他就有些口干舌燥了,外来者的比喻真是正确,他和他最忠诚的朋友,一个人和一条狗,在一人一狗的组合中,往往人是最容易被狗耗光精力的那个。
外来者就是一台最新款的动力机,比哈夫克研究的科技还要高级,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消耗,就可以哔哔叭叭地说个不停,如今他又试图让赛伊德思考更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
赛伊德不明白外来者为什么非要搞清楚这个,他们对对方来说都很好用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把乱成线球的关系网捋干净?
应该是没事闲的。
“你说得对。”赛伊德终于得出了解决方案,说道,“最近雷斯遇到了一些麻烦,你现在就去长弓溪谷帮他的忙。”
“为什么帮他?”外来者顿时不高兴了,“不是说好了和他不熟吗?”
谁跟你说好了?
赛伊德依稀能感受到外来者的大脑正在从体内缓缓抽离,在外来者变成真的傻子之前,他提醒道:“你在雷斯面前不要演傻子了,他是真的会揍你。”
“我不想去。”外来者一口回拒,“零号大坝是我家,我不想离开家。”
“这是命令,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赛伊德无可奈何道,“我说你长点脑子。”
“好吧,我听你的。”外来者勉勉强强打起精神,“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他自己没有手下吗?”
“他也帮过我。”赛伊德捏住他的肩揽着他下楼,说道,“作为同事,能帮上忙的总得顺手帮一下,不然影响到我们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外来者叽咕,“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走啊……该不会要跑路吧……”
“穿过GTI和哈夫克防线的事只有你能做到,行了,赶紧出发。”
赛伊德走到一楼将他推了出去,
“不要太快帮雷斯解决麻烦,最好让他也没功夫往这边凑。”
“那我制造点麻烦就行了。”
外来者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也不生气,问道,
“你就没别的想说的吗?”
“等你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赛伊德说,
“动脑子好好想想,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回来。”
当天晚上,外来者悄无声息地穿过了GTI和哈夫克的营地,回到了长弓溪谷,他掏光了长弓溪谷的所有鸟窝和井盖,并重点关照了钻石皇后酒店,将酒店里的高级容器吃了个遍,直到次日早晨才离开被打劫得只剩医疗包的酒店前往雷达站。
他偷吃不是认为大半夜去找雷斯很突兀很没礼貌,而是纯粹地想偷吃。
反正阿萨拉乱成一锅粥,抢劫皇后酒店的帽子可以扣给任何人,他忍到现在才趁火打劫已经很愧对出生之名了。
外来者站在通向雷达站的小道上,抬起手对着太阳,指间璀璨夺目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就算没有工资,他也有办法弄到非洲之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时间是最小的问题。
赛伊德早已和雷斯搭过线,外来者进入被雷斯全面占据的雷达站后并没有遭到怀疑,顺利地见到了正在二楼暴跳如雷的雷斯。
“这鸟东西居然还敢在天上飞?把它打下来!”
雷斯的护卫队们则站在旁边手持武器攻击天上扭来扭去的直升机,直升机的轰鸣声,接连不断的枪响,还有雷斯的怒骂,嘈杂的声音吵得外来者头疼,他选择站远一点旁观这场战斗。
可惜他还没看多久,背对着他的雷斯就说话了:“你怎么还在旁边看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这家伙是后背也长眼睛了吗,明明没看见他回头啊。
外来者立刻端正态度,高声喊道:“雷斯长官!枪声太大了!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雷斯气冲冲地转过身叫道:“你这个蠢货!还搁那摸鱼呢,赶紧把天上那玩意打下来!”
“可是我没带枪!长官!!”
“你他妈说什么——?!!!”
雷斯怒火中烧地冲过来踹了他一脚,然后把手里的枪丢给他,指着飞机道:“干掉它!”
外来者平静道:“我不会用。”
护卫队们的枪声止住了,众人齐齐回头看向满眼诚挚的外来者。
“你再说一遍?”
“雷斯长官,我不会用这把枪啊。”
蓝鹰直升机晃晃悠悠地绕了半圈之后飞去了别处,吵闹的环境音终于消失了,而雷斯的怒火却比起刚才又往上窜了一截。
他指着身边的护卫说:“你们把手里的枪给他。”
外来者把雷斯的枪立在一边,谁递给他的枪他都接住了,全部抱在怀里,笑眯眯道:“不用再给我了。”
雷斯问:“你来的路上被哈夫克炸断了胳膊?举不起枪了?”
外来者摇头:“没有啊。”
“是这些枪太重了?你们谁有轻一点的枪?”
“雷斯长官,感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给我拿了。”外来者手里的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摆手道,“我全都不会用!”
雷斯肉眼可见地红温了。
熟知雷斯品性的护卫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雷斯一声令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丢进河里喂鱼。
“把他给我——”
“我只会用狙击枪啦。”看见雷斯红温,外来者才心满意足地说,“喷子,冲锋枪,步枪,这些东西哪打得着天上的直升机嘛,只有狙击枪才能一击毙命啊。雷斯长官您放心,我真的是来给您救火的。”
“行,行,行。”雷斯气得发笑,指着他说,“去给他拿一把狙。”
“我不要破烂,我要AWM。”外来者道,“赛伊德长官从来不给我用破烂。”
“去你妈的。”雷斯怒道,“你没有挑拣的资格,给你什么你就用什么!”
“好吧,好吧。”外来者眨了眨眼睛,遗憾道,“用烂枪打得慢一点而已。不过,雷斯长官,这事儿您交给我,明晚之前绝对给您办好。”
“还要一天?”
“毕竟条件有限嘛。”外来者把地上的枪一把把塞进护卫队怀里,“如果来把好枪,别说一天了,它敢再来飞一圈,我就让它坠机。放眼整个三角……整个阿萨拉,像我这样的人才也不超过十个。”
雷斯再次踹了他一脚,他被踹了照样嬉皮笑脸不动如山,抬手指着远方道:“您看,它正在蓝港码头飞呢。”
“我看不到。”雷斯道,“我问你这距离谁能看到?”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才不超过十个。”外来者坐在木箱上,笑得眉眼弯弯,“如果您能看到,也不至于求助赛伊德长官啊。”
“你小子嘴真他妈欠啊。”雷斯冷笑,“要是明天我看不见那只死鸟掉下来,你就完了。”
“我会让您看见想看的。”
外来者摆弄着手里的纯金打火机,接过护卫队递来的狙击枪,说道,
“要是我做不到,就把脑袋砍下来挂雷达站上,自己砍自己挂,绝对不让您费心。”
随着一阵轰鸣,蓝鹰去而复返,在雷达站绕了一圈又一圈巡视,试图寻找一个完美的轰炸方位。
不用雷斯开口催,外来者就已经收起打火机,蹲在木箱上架枪,他的准星随着直升机移动,第一枪打在了机翼上,第二枪瞄准了驾驶位,打完两枪,外来者就放下了武器。
雷斯催促:“你怎么放下了?副驾驶都被打死了!”
“是的,长官,我打爆了副驾驶的头。”
外来者恭恭敬敬道,
“任务要一天一天做,今天的指标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