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五节课在分发新书、强调纪律和初步的班干部安排中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午休时间。
教学楼如同打开的蜂巢,瞬间涌出黑压压的人流。
郑玥云凭借身高优势,早早挤到了高一楼下显眼的位置,目光在攒动的人头中精准锁定目标,立刻高喊:“屿听!这边!”
林屿听循声望去,点点头,艰难地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穿行,好不容易才与郑玥云汇合。
两人刚随人流走向食堂方向,郑玥云就迫不及待地旧事重提,胳膊肘撞了撞林屿听:“喂!别装傻!快老实交代,早上楼梯口那‘三人行’到底什么情况?”他一脸“你不说清楚别想吃饭”的急切。
林屿听眼神飘忽,试图蒙混过关:“啊?什么三人?不就我们两个吗?”
“跟我装是吧?”郑玥云坏笑一声,手指精准地偷袭林屿听腰间的痒痒肉,“我让你不说!让你装!”
“哈哈哈……停!停手!”林屿听瞬间破功,笑得直不起腰,连连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在郑玥云的“严刑逼供”下,他只得红着脸,将昨天被撞、今早被送早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青春的气息。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角落的空位坐下。郑玥云听完,眼睛瞪得溜圆,筷子都忘了动:“我去!这林观溟……他是撞了你一下,然后把自己撞出感情了?怎么还带‘碰瓷式’纠缠的?”他一脸匪夷所思。
林屿听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愁眉苦脸:“我哪知道啊?我现在看见他就想绕道走,跟撞见教导主任似的。”
郑玥云像是突然通了电,眼睛“蹭”地亮了,凑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哥们儿!你说……他该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吧?所以现在搁这上演‘霸道学长爱上我’呢?”
林屿听差点被一口汤呛到,脸上写满了荒谬:“怎么可能?!就撞了一下,连话都没说几句,这就喜欢上了?这也太……”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觉得荒谬绝伦。
“怎么不可能?”郑玥云一副“你太单纯”的表情,老神在在地分析,“你没听说过‘一见钟情’这种古老的浪漫桥段吗?电光火石间,一眼万年啊兄弟!”
“一、一见钟情?!”林屿听彻底震惊了,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连耳廓都染上绯色,声音不自觉拔高,“那……那更不可能了!我和他都是男的!男的怎么能……能喜欢男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羞赧。
“啧!”郑玥云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怎么还留了你这个封建‘小古董’?喜欢就是喜欢,管他男的女的,两情相悦不就行了?爱情是自由的!”
他振振有词,俨然一位情感导师。
“那你……”林屿听下意识地想反问。
“打住!”郑玥云立刻竖起手掌,一脸正气凛然,“我是钢铁直男!爱好女!纯的!”他赶紧划清界限。
“那现在怎么办?”郑玥云把话题拉回来,“你对这位‘霸道学长’,到底啥感觉?有没有那么一丢丢……心动?”
他促狭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
林屿听被他问得措手不及,长长的睫毛慌乱地扑闪着,像受惊的蝶翼。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感觉?他对林观溟只有莫名其妙、烦躁不安,还有一点点……害怕?
但郑玥云说的“一见钟情”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让他心绪不宁,甚至不敢深想那瞬间对视时加快的心跳意味着什么。
他最终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选择了沉默。
郑玥云看他这副懵懂又纠结的样子,知道逼问不出什么,便见好就收,用过来人的口吻总结:“行吧行吧,我看你现在就是个‘被动防御塔’。那就继续这样呗,看他下一步出什么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他顿了顿,又贼兮兮地补充,“不过嘛,以我阅遍群书的经验,要么是真爱,要么是变态……你自求多福!”
“闭嘴吧你!”林屿听恼羞成怒,用郑玥云的筷子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塞进他的嘴里,“吃你的饭!”
郑玥云被肉堵住嘴,终于消停了。没有继续说话,两人在食堂的喧嚣中默默吃完了午饭,各怀心事。
走出食堂,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屿听和郑玥云并肩走向教学楼,林屿听的心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郑玥云那些关于“一见钟情”、“同性喜欢”的言论,如同魔音穿脑,在他心里反复回响,搅得他心烦意乱,耳根热度久久不散。
困惑、羞恼、一丝隐秘的慌乱,还有对林观溟行为的极度费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步履都有些沉重。
刚走到教学楼侧面人迹相对稀少的花坛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毫无预兆地从旁边的绿植后转了出来,像等待猎物已久的猎人,精准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阳光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投下一片阴影,将林屿听完全笼罩其中。
郑玥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紧了林屿听的胳膊往后拉。
林屿听也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警报拉响,内心哀嚎:“阴魂不散!怎么又来了?!”
他看着林观溟那张带着玩味笑容的脸,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烦躁涌上心头。
林观溟的目光直接越过郑玥云,牢牢锁在林屿听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小学弟,好巧啊。早上太仓促,都没能好好说上话。现在,总该有时陪学长聊会儿天了吧?”他语气轻松,眼神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林屿听看着他,身体微微绷紧。想起早上的纠缠和郑玥云那番“变态论”,只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又极具压迫感。
他抿紧了淡色的唇瓣,声音刻意放得冷淡疏离:“学长有事吗?我们要回教室午休了。”
说着,他拽了拽郑玥云,想从旁边绕过去。
林观溟长腿一跨,再次轻松地堵住去路,脸上的笑容更加深,眼神却更加专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探究:“急什么?午休还早着呢。我就是……想多陪陪你。”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轻飘飘地,却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莫名其妙吗?!”林屿听终于忍不住了,压抑的烦躁冲口而出,清澈的眼眸里染上了真实的怒意,“我们根本不熟!”
“莫名其妙?”林观溟非但不恼,反而又凑进一步。
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飘过来,带着一种无形的侵略性。
他微微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屿听有些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点受伤似的认真:“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这也不行吗?小学弟,你的防备心也太重了吧?”
“交……交朋友?”林屿听被他突然转变的“正经”理由弄得一愣,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懈了一点,带着点不确定和小心翼翼反问,“真的只是……交朋友?”
如果是这样……似乎没那么可怕?至少比郑玥云猜测的那个可怕的理由强。
“不然呢?”林观溟轻笑出声,胸膛微微震动,带着点戏谑,“怎么?你以为我是个喜欢骚扰小学弟的变态吗?”
他刻意歪曲了林屿听的担忧,眼神坦荡。
林屿听被他直白的话噎了一下,脸颊微热,但心里那块大石头似乎真的落下了大半。
他迟疑地点点头,声音也缓和了些:“行……交朋友的话,可以。”
……
在他们看似“友好”交谈的间隙,林观溟裤兜里的手机屏幕固执地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反复数次。
终于,林观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掏出手机飞快地瞥了一眼屏幕。
林屿听正低头想着“朋友”的界限,没注意到林观溟看清信息后,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慌张和脸上笑容的短暂僵硬。
这次没有江沉砚从天而降的解围,是林观溟自己主动结束了对话。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对林屿听扬起一个依旧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阴郁只是错觉:“那说好了,明天见!屿听小朋友。”
他故意拖长了“小朋友”三个字,带着点亲昵的调侃,说完便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学楼转角。
看着林观溟消失的方向,郑玥云才长长舒了口气,凑到林屿听耳边,用气声嘀咕:“交朋友?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信他只是想交朋友?骗鬼呢!”
他一脸“我信他个鬼”的表情。
林屿听望着空荡荡的花坛小径,心里也有些说不清的异样,但嘴巴还是强装镇定:“那还不好吗?这样他就没理由再莫名其妙地烦我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郑玥云。
“对了,”郑玥云又想起一个人,好奇地问,“那早上帮你的江沉砚呢?你俩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帮你?”
“他呀……”林屿听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认真回想了一下早上楼梯口那一幕。
江沉砚站在高处,神情淡漠,眼神平静无波,那句“楼梯口禁止逗留”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可能真的是在维持秩序,也可能……只是顺便?我跟他更不熟。”
对于江沉砚的突然介入和离开时那若有所思的一瞥,他始终觉得像隔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行吧……”郑玥云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他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渗出点生理性泪水,“啊——困死了困死了,赶紧回教室趴会儿,下午还有硬仗要打呢。”
林屿听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安静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回到教室,里面已经趴倒了一片。
林屿听找到自己的座位,也学着大家的样子,将脸埋进交叠的手臂里。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午休特有的静谧,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蝉鸣。
然而,林屿听闭上眼,脑海里却反复交替闪过林观溟灼热的眼神和江沉砚深邃平静的目光,还有郑玥云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搅得他心绪难平,久久无法入睡。
窗外的蝉鸣,此刻听来竟有些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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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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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