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听,那就先这样。你早点洗漱,然后好好休息。”刘阿姨帮林屿听置办好客房需要的东西,顺手把端来的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这个你记得趁热喝。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晚安。”
林屿听放下包,连忙微微躬身,向刘阿姨道了谢。
刘阿姨离开后,客房内重归安静。
林屿听坐在床沿,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驱散身体里残留的兴奋和疲惫。
柔软的床铺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净味道,本该是极好的催眠剂,可他的神经却像被无形的弦绷着,异常清醒。
“唔——累了一天了,先洗个澡吧。”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言自语道。
本想着自己那身校服还能凑合着穿一晚,省得再麻烦人,毕竟客房的睡衣对他来说肯定像麻袋。
他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径直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冲刷着身体,带走汗水和脂粉的黏腻,也暂时麻痹了紧绷的神经。
林屿听闭着眼,任由水流滑过脸颊,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今晚的片段——舞台上聚光灯的灼热,台下模糊的掌声,化妆间里那场无声的风暴,还有……江沉砚递过水杯时微凉的指尖,和那句沉静的“加油”。
就在这时——
“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穿透了哗哗的水流声,敲在浴室磨砂玻璃门上。
林屿听猛地睁开眼,水珠顺着睫毛滚落。
他抹了把脸,提高声音:“谁啊?”心没来由地跳快了一拍。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平静、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的声音:“是我,江沉砚。来给你送衣服。方便开一下门吗?”
林屿听手忙脚乱地关掉花洒,水声戛然而止。
他匆忙抓过旁边的大浴巾裹在腰间,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小心翼翼地将浴室门拉开一道缝隙。
氤氲的热气瞬间涌出,他探出半个身子和湿漉漉的脑袋,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疑惑地看向门外站着的江沉砚:“江学长,怎么了?”
江沉砚的目光似乎在他滴着水的锁骨和裸露的、带着水光的白皙肩臂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少年刚刚沐浴过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透着一股干净又脆弱的气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视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将手里叠放整齐的一套深色棉质家居服递了过去。
“嗯。客房的睡衣可能太大,穿着不舒服。”他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是我以前的旧衣服,洗干净的,应该……能稍微合身些。总比穿你原来的衣服或者睡衣强。”
他顿了顿,补充道,“穿着会舒服点。”
林屿听低头看着递到眼前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散发着淡淡的、熟悉的洗涤剂清香,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江沉砚身上那种清冽又沉稳的气息。
他脸上闪过一丝赧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江沉砚干燥温热的手背,像被微弱的电流蛰了一下。
他低声道:“谢……谢谢江学长。麻烦你了。”
“不麻烦。”江沉砚的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滴着水的发顶上,语气依旧平淡,“早点休息。”
说完,没再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客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屿听关好浴室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套带着江沉砚气息的衣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的布料,脸上有些发烫。
洗完澡换上那套家居服,果然如预料般宽大。
袖口和裤腿都长出一截,需要挽好几道,领口也松松垮垮的,露出一小片锁骨。
虽然不合身,但棉质的触感确实比预想的睡衣要柔软舒适得多。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衣服罩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他扯了扯过长的衣袖,无奈地笑了笑。
躺上床,关了灯。黑暗瞬间笼罩下来,窗外只有稀疏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
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骨头都叫嚣着酸痛,可大脑却异常活跃。
舞台上的光影、台下的欢呼、林观溟的匆匆离去、郑玥云调侃的话语……还有,江沉砚那双沉静幽深的眼睛,在化妆间锐利如刀的目光,刚刚递衣服时短暂停留的视线,以及那句听不出情绪的“加油”……
无数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交织翻腾,像一场混乱的电影。
他翻来覆去,柔软的床垫仿佛长出了细小的刺,怎么躺都不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浓了。
寂静中,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小时。
林屿听终于放弃挣扎,认命地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口干舌燥的感觉越发明显。
他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决定去客厅倒杯水喝,顺便……透透气。
他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尽量不发出声响。
走廊一片漆黑寂静,只有尽头客厅的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屏住呼吸,像只夜行的小猫,无声地朝光亮处走去。
刚走到客厅入口,他就愣住了。
暖黄色的落地灯开着,光线柔和。江沉砚并没有回房休息。
他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态有些放松地靠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暖光的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侧脸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似乎看得很专注,指尖偶尔翻过一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整个房间静谧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林屿听站在光影交界处,一时进退两难。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江沉砚还在客厅。
就在这时,江沉砚仿佛有所感应,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书本,精准地落在了站在阴影里的林屿听身上。
那双沉静的眼眸在暖光下显得不那么冷冽,带着一丝询问。
“……吵到你了?”江沉砚合上书,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屿听像被惊到的小鹿,下意识摇头,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涩而有些轻飘:“没……没有。我……我有点口渴,想倒杯水。”
他指了指饮水机的方向,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滑下来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
江沉砚的目光在他身上那套明显不合身、却衬得他格外清瘦的家居服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他带着困倦和一丝无措的脸上。
他放下书,动作自然地走向饮水机:“嗯。水正好温着。”他接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他。
林屿听连忙上前几步接过,指尖再次与对方微热的指尖短暂触碰:“谢谢江学长。”
他小口啜饮着温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干渴,却平复不了莫名的心跳。
“睡不着?”江沉砚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很平静,听不出情绪,更像是一种陈述。
林屿听握着水杯地手指紧了紧,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嗯……可能是太累了,反而……精神了。”
他低着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不敢看江沉砚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林屿听能感觉到江沉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他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是问他表演?还是问他为什么失眠?或者……问他关于林观溟?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沉默压得喘不过气,准备找个借口溜回房间时,江沉砚再次开口了。
“今晚的《贵妃醉酒》……”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屿听微微低垂的侧脸,“‘海岛冰轮初转腾’那段,你转身时的水袖……”
林屿听的心猛地提起来,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他要说什么?是批评自己哪个动作不到位吗?
“甩得很干净。”江沉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近乎专业的冷静,“力道和弧度都恰到好处,那份雍容里的……寂寞感,带出来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林屿听此刻的窘迫,回到了灯光璀璨的舞台,“尤其是‘醉态’那几处身段,”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看向林屿听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三分醉意,七分清醒……演得,很真。”
林屿听彻底怔住了。
他捧着水杯,呆呆地看着几步之外沙发旁的江沉砚。
暖光的灯光笼罩着他,平日里清冷疏离的轮廓此刻被柔化。
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一个小小的、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自己,以及一种……他从未在江沉砚眼中见过的、纯粹的、近乎剖析般的……专注与洞察。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脸颊和耳根。
“三分醉意,七分清醒”……他是在说戏?还是在说……别的什么?那句在化妆间里“别让你自己失望”,与此刻这句在深夜暖灯下、带着微妙暗示的点评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几乎让他眩晕的冲击。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感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站着,在寂静的客厅里,在江沉砚专注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感受着那句带来的复杂念韵,在心头剧烈地翻涌、震荡。
江沉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如同静谧的深潭,映着灯光和他不知所措的身影。
夜,更深了。
只有窗外不知名的夏虫,还在不知疲倦地低鸣着,将这无声地对峙托得悠长。
江沉砚暗爽:我应该是第一个看过林屿听身体的人了吧[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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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