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的铃声余韵,如同粘稠的蜜糖,缓慢地溶解在午后慵懒的空气里。
高一(22)班的教室弥漫着未散的饭香和阳光晒暖书本的气息。
窗边,林屿听纤长的睫毛低垂,正与一道顽固的数学题较劲,清秀的眉宇间拧着一个小疙瘩,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略显焦躁的声响。
邻座的郑玥云像只没骨头的猫,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漫画书摊在膝头,目光却飘忽不定,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棍儿随着她无意识的哼歌轻轻晃动。
突然,教室前门传来一阵刻意压抑却依旧清晰的骚动,仿佛平静水面投入的石子。
女生们细碎的惊呼和兴奋到发颤的窃窃私语,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精准地撞在林屿听的耳膜上。
“快看!是林学长!”
“天!他又来了!肯定是找屿听的!”
“他手里提的……那个Logo!城西那家要排两小时队的‘蜜语’甜品坊!我的梦中情店!”
“呜呜呜,屿听上辈子是拯救了全宇宙吧……”
“你看学长那笑……啧,甜得齁死人!”
林屿听握笔的手指蓦地一紧,心脏像是被那窃语声无形地攥了一下,漏跳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
他有些仓惶地抬起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
光影交错的走廊上,林观溟颀长的身影斜倚在门框,姿态闲适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他一手随意地插在熨帖的校服裤袋里,另一只手则拎着一个印着繁复烫金花体字Logo的精致纸袋,细麻绳缠绕的提手在他指间轻轻晃悠。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穿过玻璃窗,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更清晰地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此刻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甚至带着几分张扬得意的弧度。
他的目光,锐利又专注,如同精准的导航,瞬间越过所有障碍,牢牢锁定了窗边那个有些怔忪的身影——林屿听。
完全无视周遭瞬间聚焦、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灼热视线,林观溟迈开长腿,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运动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他径直走到林屿听的课桌前,手腕一沉,“咚”的一声轻响,那个散发着诱人奶油与果香气息的纸袋,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稳稳落在了林屿听摊开的、还写满数学公式的习题册上。
“喏,给你的。”林观溟开口,声线是惯有的慵懒,却比平日更添了几分磁性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般搔刮着耳廓,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
林屿听的耳根“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至整个脸颊。
他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甜蜜负担”,又看看林观溟那张在逆光中显得过分英俊、笑容晃眼的脸,只觉得舌头发干,指尖都微微发麻。
“这……这是什么?”他无意识地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细弱,带着明显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想把袋子推回去。
“城西新开的‘蜜语’,都说他家的抹茶千层和芒果慕斯是天花板级别,黄牛都抢不到。”
林观溟眉峰一挑,语气里是藏不住也根本不想藏的“快夸我”的小得意,眼神亮得惊人,“我特意……嗯,提前溜了半节体育课去排队,”他刻意顿了顿,像是在强调自己的“牺牲”,“整整排了五十七分钟!腿都快站僵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拉开林屿听前座空着的椅子,长腿一跨,反身坐下,动作潇洒流畅。
他将结实的小臂随意搭在椅背上,线条漂亮的下巴就枕在上面,微微仰着脸,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充满期待地凝视着林屿听,像极了某种忠诚又亟待奖励的大型犬科动物。
“快,拆开尝尝看好不好吃?我排那么久,就等你这句评价了。”
旁边的郑玥云倒抽一口冷气,嘴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摊开的漫画书上,留下一小片黏腻的糖渍。
他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目光在林观溟和林屿听之间疯狂扫射。
“学……学长……你,你真的不用这样……”林屿听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声音细若蚊呐,几乎要被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淹没。
他感觉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好奇的、羡慕的、探究的、促狭的……像无数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他无所遁形,坐立难安。
他再次试图去推那个纸袋,指尖却猝不及防地触碰到林观溟按在袋口的手背。
那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什么不用?”林观溟不满地撇了撇嘴,非但没收回手,反而顺势用修长的食指,带着几分狎昵又亲昵的意味,轻轻点了点林屿听秀挺的鼻尖,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你喜欢,我就买给你。天经地义。”
他的语气霸道又带着点哄孩子的纵容,“快,打开看看,别辜负我的心意。”
最后几个字,他压低了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林屿听能听清那低沉嗓音里蕴含的、近乎撒娇的意味。
在无数道目光无声的“押送”下,林屿听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纸袋提手上的精致丝带,一层层剥开如同艺术品般的包装。
当盒盖掀开,两块宛如橱窗里展示品的蛋糕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时,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左边那块是抹茶千层,至少二十层以上的薄饼皮与特调奶油完美相叠,呈现出深邃而纯粹的翠绿色,顶端均匀撒着昂贵的食用金箔,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如同碧湖上散落的星辰。
右边则是芒果慕斯,明艳活泼的鹅黄色,如同凝固的阳光,表面覆盖着晶莹剔透的芒果果冻层,内里嵌着大块大块新鲜饱满、仿佛还带着热带气息的芒果果肉,顶端点缀着两片新鲜的薄荷叶,清新诱人。
浓郁的抹茶清香与芒果的甜蜜果香交织在一起,霸道地侵占了整个教室的嗅觉。
“哇靠!屿听!这……这简直是视觉和嗅觉的双重暴击!”郑玥云第一个按捺不住,整个人几乎要扑到桌面上,眼珠子死死黏在蛋糕上,喉头滚动了一下,“林学长!您这已经不是‘够意思’了,您这是要把我们屿听宠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啊!这店我上次路过,队伍排得跟贪吃蛇似的,直接给我劝退了!”
林观溟显然对郑玥云这夸张又精准的反应极其满意,他唇角勾起更深的笑意,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林屿听因为震惊和害羞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
“听见没?排到‘贪吃蛇’了。”他低沉地笑着,胸腔发出愉悦的共鸣音,竟直接从纸袋里拿出店家附赠的、闪着银光的精致小叉子,手腕一转,利落地叉起一小块边缘最完美的抹茶千层——那层层叠叠的截面清晰可见。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林屿听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那带着浓郁抹茶香气和冰凉奶油触感的小块蛋糕,就被他稳稳地、不容置疑地递到了林屿听微张的唇边!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这是他们之间早已习以为常的仪式。
“!!!” 林屿听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脸颊爆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他下意识地猛地往后一缩脖子,眼神慌乱得像受惊的小鹿,仓惶地扫视四周——果然,全班同学,包括嘴巴张得能塞鸡蛋的郑玥云在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写满了无声的“哇哦——!!!”和“我嗑到了!!!”。
“学……学长!我、我自己来!”林屿听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羞急的颤音,几乎是抢一般地劈手夺过林观溟手里那柄“罪恶”的小银叉,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对方温热的手背,又是一阵电流般的酥麻。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擂鼓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林观溟看着他手忙脚乱、脸红得像要滴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可爱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愉悦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低沉醇厚,带着胸腔的震动,像羽毛扫过心尖。
他不再过分“逼迫”,只是放松地撑着线条流畅的下颌,深邃的眼眸含着毫不掩饰的宠溺笑意,专注地、近乎贪婪地看着林屿听用微微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戳起那小块被他“夺回”的蛋糕,然后视死如归般,紧闭着眼睛,飞快地将它塞进嘴里。
浓郁的抹茶香气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微苦,迅速被丝滑醇厚的奶油甜香包裹、中和,最后在舌尖留下悠长的回甘。
确实……好吃得令人心尖发颤。
“……嗯……好、好吃。”林屿听根本不敢抬头,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快速颤抖着,垂着眼帘,盯着桌面上的一道木纹,细若蚊呐地挤出几个字。
脸颊的红晕因为食物的美味和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没有丝毫减退。
“喜欢就好。”林观溟的笑容瞬间如同拨云见日,灿烂得晃眼,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奖赏,那满足的神情几乎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他下巴微抬,示意另一块芒果慕斯,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带着诱哄的意味,“再尝尝这个?他们都说酸甜平衡得特别好,很清爽,你应该也会喜欢。”
那语气,仿佛在介绍一件稀世珍宝。
在全班几十道目光无声的、充满“鼓励”的注视下,林屿听感觉自己像个被架上烤架的鹌鹑。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是闭着眼,又用小叉子轻轻碰了碰那块明黄色的慕斯,小心翼翼地刮下边缘一点点,送入口中。
清新的芒果香气瞬间在舌尖炸开,慕斯的轻盈口感与新鲜果肉的纤维感完美结合,酸甜的滋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果然也无比美味。
“……都……都很好吃。”他依旧垂着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耳根的红霞蔓延到了脖颈,“谢谢……学长。”
“跟我还客气什么?”林观溟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和满足。
他极其自然地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落在林屿听柔软的发顶,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意味。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直抵林屿听滚烫的皮肤。
“以后想吃什么,随时告诉我。” 这句承诺,声音并不大,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也重重地敲在了每一个竖起耳朵倾听的人心上,更在林屿听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恰在此时,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声尖锐地响起,如同一声迟来的、令人解脱的号角。
林观溟这才意犹未尽地、慢悠悠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林屿听桌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垂眸看着依旧不敢抬头、只露出绯红耳尖和柔软发顶的少年,声音放柔:“快上课了,我先撤。蛋糕慢慢吃,别噎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一脸“我嗑疯了”表情、努力憋笑的郑玥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警告的弧度,“郑同学,麻烦你帮忙看着点,别让某些馋猫……”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郑玥云掉在漫画上的棒棒糖,“……偷吃太多,给我们屿听留点。”
“遵命!林学长!保证完成任务!誓死捍卫屿听的蛋糕!”郑玥云立刻挺直腰板,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声音响亮,眼神促狭地瞟向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林屿听。
林观溟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单手插回裤袋,在身后无数道几乎要将他背影烧穿的、混合着艳羡、好奇、探究和“嗑到了”的灼热目光洗礼下,迈着从容潇洒的步伐,离开了高一(22)班教室。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阳光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以及那句掷地有声的“随时告诉我”。
他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教室里的空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炸开!
“我的天!我的天!屿听!你听见了吗?!‘随时告诉我’!这还不是官宣?!这比官宣还甜!!”前排的女生第一个转过身,激动地抓住林屿听的胳膊,用力摇晃,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
“就是就是!专门翘课排队买限量版网红蛋糕!还亲手喂到你嘴边!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啊啊啊——我酸得能腌酸菜了!”另一个女生捧着脸,原地化身尖叫鸡。
“屿听!快从实招来!你跟林学长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嗯?这绝对不只是学长学弟了吧?”同桌也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绿光,仿佛已经脑补了十万字剧情。
“对啊对啊!郑玥云你说!你离得最近!学长刚才揉屿听头发那个动作!那占有欲!那眼神拉丝!啧啧啧!”旁边的女生立刻把“证人”拉下水。
“这还用问?”郑玥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蛋糕盒都晃了晃,他叉着腰,一脸“我是真相帝”的表情,用手肘猛捅快要把脸埋进桌肚里的林屿听,“屿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好上了?嗯?‘情哥哥情弟弟’的那种好?”
他刻意拖长了“情哥哥情弟弟”几个字,语气暧昧得能拧出糖水。
林屿听被七嘴八舌、火力全开的围攻轰炸得头晕目眩,脸上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红霞瞬间以燎原之势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紧紧攥着手里那柄冰凉的小银叉,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飘忽得像断了线的风筝,根本不敢看任何人,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力的辩解:“没……真没什么……就是……学长他……人比较好……比较照顾我……”
“人比较好?比较照顾你?”郑玥云夸张地拔高音调,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桌上那两块价值不菲、包装精美得如同艺术品的蛋糕,“林小屿同学!请你摸着良心说话!这叫‘人比较好’?这叫‘比较照顾’?这分明是‘360度无死角专属投喂’!‘明目张胆的顶级偏爱’!就差拿个大喇叭广播‘林屿听是我罩的’了!”
“没错!偏爱!**裸的偏爱!”女生们异口同声,笑得花枝乱颤,教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且学长看你那眼神,”一个文艺范儿的女生双手捧心,模仿着林观溟专注凝视的样子,眼神迷离,“专注得……啧啧,简直能拉出三米长的糖丝儿!甜度严重超标!需要胰岛素急救!”
“哈哈哈!对!胰岛素!屿听快分我一点蛋糕,我需要中和一下这满屋子的糖分!”另一个女生笑着接话。
“玥云!你们……你们够了!”林屿听终于忍无可忍,羞恼地抬起头,试图用眼神“凶”退这群损友。
然而,他那双因为羞窘而蒙上水汽、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配上那张红得快要滴血、毫无威慑力的脸,更像是在撒娇,瞬间惹得周围的哄笑声更加响亮,几乎要掀翻屋顶。
“叮铃铃——”
正式上课的铃声如同救世主的福音,终于姗姗来迟,暂时解救了快要被羞耻感蒸熟的林屿听。
他手忙脚乱地将蛋糕盒盖好,塞进桌肚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然后正襟危坐,努力挺直脊背,试图将全部注意力都钉在黑板上。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林观溟那张在阳光下过分耀眼的笑脸、他指尖轻点鼻尖时微凉的触感、他揉过发顶时掌心的温热、他递到唇边那抹茶微苦后的回甘、他低沉嗓音说出的“随时告诉我”……还有那句“喜欢就好”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满足光芒,如同最顽固的病毒,在他脑海里疯狂复制、循环播放。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擂鼓声震耳欲聋。
脸颊的温度居高不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刚才被他揉过的发梢,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独特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温度。
这所谓的“特别关照”……哪里是关照,分明是裹着蜜糖的温柔酷刑,是引人沉沦的甜蜜陷阱!
林屿听在心底无声哀嚎,将滚烫的脸颊贴上冰凉的桌面试图降温。
可是,那心底深处悄然升腾起的、一丝丝隐秘的、无法否认的甜意,却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不受控制地晕染开来,比那抹茶更清冽悠长,比那芒果更馥郁热烈,顽固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刑”,他怕是……甘之如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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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特别照顾